孤魂公主-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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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我笑了一声,“‘决定’这个词真是痛苦,没有人知道做出后的事会如何发展,多少令人害怕。对或错,有时的确重要,不过童儿,我亦不想错过中间的美景,兴许会是个愚蠢的决定,你——不想指责我吗?”
月童一甩青色长袍,单膝跪在我面前,垂首道:“养我者母也,孩儿谨遵母命,无责意;母之念,孩儿心知,愿护母赏景。”
“凤儿。”月童尚未站起,允礼已走了进来,未换的朝服显示出他的急躁。“听竹茗说你找我,恰好,我有件事要同你讲。”
我对月童一挥方帕道:“你先下去,东西在哪儿你清楚。”见他离开,我笑着转向允礼,“你没必要这么匆忙,我先为你换衣。其实也没什么,胤禛挑了八个宫女放在弘历身边司寝,我担心弘历还小,是不是急了点?才十多岁的孩子就.....”
“凤儿,稍微停一下,这件事我非告诉你不可。”允礼打断我的话,情绪激昂。“我们夫妻恩爱已近五年,一直坦诚相待,我很爱你。”
笑容慢慢敛回,我紧盯着他俊朗的脸,接下来一定是“但是”吧。
“但是,我可能——我是说可能、大概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这种盲目的行为像是被鬼附了身,令人发疯。是在去年夏与你吵架后,一时被气愤冲昏了头。我承认隐瞒,我、我——我想让你了解,我失常的感情,坦白的、毫无保留的让你知晓,因爱你而恨你心里不止我一个。是,你可以认为这是惩罚,你也可以不原谅我。我一直努力、努力想让你忘掉他,可我失败了,不是吗?我承受不住、我忍受不了、我赢不了他。”允礼的声音如同鱼刺卡在喉咙里,痛并含糊着。
“我知道。”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又重复道,“我知道。”
允礼原本高抬得头,好似战败的士兵,重重垂了下来。“多久了?”
“没多久。她挺着大肚,跑了好几个王府才在允祺那儿找到我,恳求我让她进府待在你身边,因为她爱你,才会不顾一切的亲自来求我。我狠不下心伤害她,我也无法恨你,事情只不过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我企图篡改历史、篡改姻缘,冥冥中却自有安排。到头来,我自己的快乐被毁了,但幸好,以前快乐。”寂静中的嗓音,使我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在说话?
允礼听出了话中隐藏的怨恨与伤痛,已注意到了,却什么也没说。“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凤儿,可是我想告诉你.....”
“够了!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提?”紧攥的手不停颤抖,我不想再听到他的话。
允礼拧着眉,抓着我的手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亦很伤心。发泄、发泄出来吧,我不会吭一声。”
“我不知道!生气?伤心?我没有!”我几乎是在哀嚎,猛咬了下唇使自己清醒。“我不想得知更多了。我早该有所察觉,为何当初孟文昌说要杀我却一直都没动静?因为他妹妹根本就没死!这世界如此美好,我一点——都不生气。我不但不生气,我还把她接进府,你说,我是不是很贤惠?”
允礼乍一听,愣了片刻,总觉不太对劲儿。害怕?恐慌?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集聚心头。“你——莫非想让我休了你?不、不!办不到!你是我的妻!永远都是!结束?没有结束!你知道我从小有多么敬仰你?身有弱疾、不被皇考与皇兄们看中、母妃位低,我有多么渴望自己能像十六哥或是二十一弟那样被你抱在怀里疼爱。他们哪个身边没有十个八个女人,我除了你就只有一个早年皇考聘的正妻。为何他们娶妻纳妾时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是痛恨吗?倘若你愿意,一切都能重新来过,就如起死回生,再回到过去。一个靖瑶并不会减少我对你一丝一毫的爱,你很清楚不是吗?为何你要露出让我休弃的隐语?若是为了他,我便更不会写!别当我是傻瓜!”
我内心深处在对自己说,希望安静、希望逃避、希望忘记。爱情,有时就仿若玻璃灯罩里的蜡烛一样,如果没有养分和氧气,便会熄灭掉。然而——面对“爱情”这个杀人犯,我却仍兴致勃勃地想成为他的祭品。该如何看待夫妻生活,我有些糊涂。至少,他告诉了我实情;至少,我正视了它。“允礼,我们不要再讨论下去好不好?可以说早已无所谓了。你该去嫡福晋那里商讨靖瑶进府事宜,我该去弘历那里检查他今日上的课。”
“不!你哪里也不能去!”紧张,比紧张更深一层;慌乱,比慌乱更无形;心痛,比心痛更欲绝。允礼沾墨的手不断交握又松开。“别对我用这种‘我没事’、‘没关系’的眼神,它令我恐惧,我宁愿见到你恼怒、见到你撒泼、见到你哭泣,你现在的表情比责罚更残酷。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允礼。”我叫住他,他停下迈出的脚、充满问号的眼睛看向我,我微微一笑道:“回来给我吹《长相守》可好?我好久不曾听你吹了。”
允礼虽疑惑,心却稍稍放平,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但你要老实的等我回来。”说罢,转身离去。
月童缓缓走进,双手端着一普通的柳木长方托盘,盘上摆着文房四宝,冰纹端砚、休宁墨、谢公浅云笺、紫毫宣笔.....他将东西放在炕桌上,一边研墨一边道:“母亲大人,孩儿已交待月润、宝儿等人诸事谨慎、坚守其职,不得擅自透漏您任何一处藏身之所。东西孩儿已派宝儿放去‘仙来楼’,您若从此出,不易被觉察。请母亲放心,孩儿都已打点妥当,为了方便行事,孩儿还备下一缕假须,只是不知您是向北还是往南?也好事先通知做个准备。”
“童儿,小心隔墙有耳,再议吧。咱们先去一个地方,印信你可戴在身上?”我整了整衣袖,淡淡地问。
月童从袖中拿出印信,迅速塞入我手心里,我亦迅速将其揣进怀中,他见我把印信收好,左右瞅了瞅,小声问:“不知母亲大人要前往何处?”
我招了招手,他便把耳朵贴在我唇边,我压低嗓音道:“宗人府。”
月童猛一睁大眼,惊道:“难道——您要去见......”
“嘘——”我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我要替他解决顾虑,老紧绷着弦,身体只会一日不如一日。”
月童只微咬了咬唇,他明白不会那么容易劝说里面的人,恐怕要付出代价,而代价说不定是.....他咽了口唾沫,静静的站在一侧,凝视着被阳光照射的母亲,此时的美丽好似曲卷躯体的毛毛虫,使他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日子,又回归到往昔,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唯一自由的或许只有身体。
我执起宣笔,沾了沾墨,盯着谢公笺发了会儿呆,才潇洒的写道:“夫,允礼安启。妾,爱新觉罗.永清,道福。贱妾天降于万历二十年十月二十五日,生有几分颜色,时年岁龄不可告也。太祖定字凤,锁妾四方之地,教妾四家之言。后,太宗改字永清,宠溺有加,机缘得以长生,游戏人间一百多载。世祖入关,尊妾如母,护佑大清,知政事、理朝纲、掌万民,有得有失,白玉有瑕。圣祖六十年六月初六嫁与君,至今五年未足,自认夫妻和睦,堪比神仙眷侣。今日闻得君心生二意,本欲相决绝,怎奈此为贱妾之错也,怪不于君。妾无子、善妒、贪财、且淫,符七出之条,君可休之。然贱妾当日乃狸猫换太子,今原聘之女已寻,调换即可,无需休书,贱妾自当离去,君莫觅。夫妻恩情,贱妾怎能相忘,愿君多加保重,勿念。永清再道福。注,自称‘妾’只此一回,《长相守》有缘再听。”
字,洒脱自然;人,强忍悲叹。我合上信笺,取一雪花梨压上,起身,离开.....
[正文:第一百一十九章 漫长的一天(下)]
侧柏林立,喜鹊偶尔鸣叫几声,或许在树顶端有个喜鹊窝。我推开朱漆门,不大的四方院尽头,青瓦屋顶上有杂草丛生的那间屋,便是关押允禩的所在之处。伺候他的两个矮小太监,只看了我一眼,不说一句话,机灵的退走。
屋内摆着几件简单家具,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里飘着浓重的书墨味。月童关紧门,站在屋外守着,而我则慢慢走近内室。
内室里的人坐在床沿边,闻有脚步声,盯着书的眼并未抬起,翻了一页,淡淡地问:“是本王的大限到了吗?”
“还早着呢!”我一边笑一边走进去,“现在就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允禩手中的书“啪”的落地,惊讶、疑问的看着我,只一会儿便又恢复冷静,捡起地上的书放在雕花窗边的榛木桌上,背对着我一边轻拍书一边道:“真该谢你,自从你鞭笞了这里的官员后,我的日子好过不少,你想让我拿什么谢你?”
“我想要的东西会令你吃亏的,不如——做个买卖吧。”我扯着笑,说得尽量轻松。
允禩转身瞅着我,半晌后问:“你今日有些不同,发生了何事?”
“古人云‘乐极生悲’,我今日狠狠地、狠狠地被甩了呢,原来美貌有时也不管用。但愿此时,它会管用些。”我耸耸肩,甚是俏皮。
允禩神情凝重,紧皱着眉头,一步上前抓住我的胳膊,沉声道:“你该不会是想……”
“既然被你猜中,叙旧到此为止。”我翘着一边的嘴角,注视他波动的双眸。“我们——谈谈买卖的内容吧。”
允禩松手猛地给我一巴掌,怒道:“闭嘴!你至于为了他堵上一切吗?愚蠢的女人!”
“你错了。”我捂着脸,垂头一笑。“凤儿也许会,但永清不会。永清只做对大清、对在位皇帝有利的事,保护皇帝是永清的职责之一,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将自己化作铜墙铁壁守护皇帝。”
允禩冷“哼”一声道:“冠冕堂皇的废话就说到这儿吧。如果是我,你岂会如此做?找那么多借口做甚!”
“对,没错,我不会这么做。”我抬手整了整发丝,依旧笑望着他。“倘若有‘如果’,我亦会将它抹杀。因为——皇帝的宿命早已注定,就算他没你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