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伏龙(台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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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一青接着道:“更明确的说,戴兄,我只听过焦凤和牛大壮的名字,从来没有同他们见过面,彼此本不相识,亦无交情,如此重要行动,又怎生启口嘱托?”
戴玄云狐疑的道:“但他们为什么不诬陷别人,却端端指明‘白马堂’,暗喻幕后乃八五八书房是受你的指使?”
仇一青也是一脸孔的困惑之色,他咬着下唇苦苦思量,突然轻拍脑门,双目中闪映着一片异彩:“戴兄,你有没有那位手下兄弟在日前打伤了李堂口的管事小七?何小七?”
呆了呆,戴玄云恼火的道:“你们休要无头无脑给我背上这口黑锅,我在江湖上闯道混世,从来不结帮不捻股,进出都是单枪匹马,孤家寡人,何来的手下兄弟?至于什么何小七,更是不会听闻,打开始你们提及这档子事我就一头雾水,迄今仍是雾水一头,毫不相干的麻烦,怎作兴往我身上推?”
仇一青十分平静的道:“我、一说你就明了,戴兄,有人在暗中算计你和我,故意安排下这条条毒计来挑拨我们,离间我们,目地但求我们互相火拚,两败俱伤;只要将这种种迹象细加推敲,便可知道全乃预谋,皆为阴诡,是早经布置下的步步陷阱,企图深植仇怨于你我意识之中,好叫我们积不相容,势同水火,最好一见面就杀个晕天黑地,玉石俱焚,这才逐了他们的心愿,达到他们的期望!”
戴玄云细细回想着近日来昕发生的桩桩意外。忖度着每一样意外的内涵与因果,不禁形色沉重,情绪悸荡,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仇一青又道:“戴兄,我不曾找人狙击过你,你亦没有为了何小七的事放言踹盘,但事实摆在眼前,你确是遭到了狙击,我们也真正得到你要上门启衅的风声,是谁把步骤安排得如此紧凑,时间拿捏得这般准确?知道你来‘白马堂’的路线,预测你大概抵达的辰光,甚至将制造事端,传送谣言的程序都配合得恰到好处,而只要一方冲动,未能分辩情由,不就杀成一团了么?戴兄,这幕后操纵之人,实在可怕可恶……”戴玄云没有说话,脸孔透着灰青,眼下的一根筋络不断抽动,左唇边的那道疤痕又已隐隐泛现赤红,他用手背抹去额门的冷汗,却几乎也抹下一把泪水!
仇一青见状之下,颇为颤震的低呼一声:“戴兄,你——”由于上下颚咬得太紧,这一歇面颊竟有些僵硬;戴玄云仰天吐了口气,犹不甘心的道:“仇一青,你句句都是实话?”
仇一青严肃的道:“没有一字虚伪。”
戴玄云道:“敢不敢赌个毒咒?”
一手举起,仇一青断然道:“我仇一青的所言斫为,若有半点欺瞒虚假,便叫我五雷殛顶,人神共诛,叫我死在你戴玄云手下,不得全尸——上天明鉴,戴兄明鉴,我‘白马堂’众家兄弟明鉴!”
话说到这里,已是说尽说绝了,江湖人最大的忌讳便是背誓毁诺,尤其赌这种毒咒,更是非同小可,除非这个人不要脸,不要格,毫无羞耻之心了,否则,宁可赌命,也不赌咒,在此等情况下,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人家必是内外一致,决无讹言!
心在绞痛,血在沸腾,戴玄云强自按捺着那摧肝断肠般的悲愤,不顾两眼望出去一片晕黑,重重朝对方一拱手,转头就走。
“白马堂”的人没有一个出声,也没有一个有任何动作,他们只是僵窒的,沉重的,甚或带有几分同情的目送着戴玄云离去,场面在寂静中别有一股说不出的肃煞之气!
这家小馆子只挂了一方破招牌,风吹日晒的有年岁了,招牌上模模糊糊的三个字:“再来吃”“再来吃”是“南旺府”极有名气的一家饭馆儿,生意是独沽一味,专卖小笼蒸饺,而且按时当令,随着季节变换蒸饺的肉馅,应合客人的口味,冬天他家卖的是猪肉青韭的蒸饺,夏天就换成藕馅,秋天是羊肉焦白或蟹黄,春天又变成猪肉渗野鸡脖儿,花素的也有,不但每一种馅子用料实在,调味合宜,而且使的都是时鲜货,叫客人吃在嘴里,美在心里。
别看门窄店陋,又座落在这么一条幽僻的黑胡同内,闻名而来的吃客还真不少,去晚了尚挨不上号哩。戴玄云刚从“再来吃”的湫溢店门中踏了出来,人是又黑又憔悴,还瘦了那么一圈,满面风尘之外另加一身的汗臭,在他后头,一个生了只朝天鼻的中年小二送着他,打恭作揖的似乎挺巴结。
戴玄云不是来吃蒸饺的,他半个饺子也没吃,他很饿,但却吃不下,他到“再来吃”的原因很简单,只为了唐力群也爱吃这里白嫩兜油的蒸饺,而且嗜之极深。
现在,他就要到唐力群的宅第去,他发狂般兼程赶来,已经有两天两夜不曾瞌眼,可是他并不觉得乏累,有的只是满腔的愤怒,盈腹的憎恨,这样的情绪反应,已使他失去了任何胃口。他当然不会去敲唐家的大门,他知道唐力群居所的建筑格局,也晓得唐力群的寝卧之处,潜行而入,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一点也不难。
夜空如洗,天上有弦月,有星光,夜很静,空气中飘浮着一丝甜美的泌凉。
唐家在“南旺府”亦是有名有姓的人家,这条“黑龙”在道上的声望不弱,居室住屋自有其衬托身份的场面,宅第的范围很大,气派也不小,戴玄云要不是来过好些次,还委头摸不清方向呢。
中院里,那东厢之侧,一角窗牖内正透出明亮的灯光,有人影在灯光映照下愰动,显然屋主人尚未就寝——这辰光,亦不能算太早了。
来在门前,戴玄云先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轻轻叩门,只是极轻极轻的框格上敲了三下。
屋里,传出一个他所熟悉的声音,声音并不仓惶,却有些不耐:“是谁?我不是交待过了么?
晚上我有事待办,不准前来吵扰……”
一边说着话,屋真的人边走近门后,拔栓启开半扇——在房中灯光的反射里,那人显露出一付修长结实的身材,一张黝黑却英俊的面孔,以及一股相当烦燥的神情。戴玄云冲着对方麻木的裂了裂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微笑,喉管中宛似塞着一把沙:“力群,久不相见啦,病好了吧?”
门里的人——“黑龙”唐力群,在与戴玄云照面的一刹闾,不由神色骤变,英挺的脸宠顿时起了一阵痉挛,仿佛见了鬼似的骇然倒退两步!
戴玄云舔舔嘴唇,哑着声道:“你怎么了?莫非我来得不是时候?”
用力甩甩头,唐力群透了口气,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颜,舌头像打了结:“戴……戴大哥,你是,呃,几时到的?”
戴玄云也像舌头打了结:“到了一阵子了……我急着来看你,所以……所以便不曾经过门上传报,迳自摸了进来,你不会见怪吧?”
唐力群艰涩的笑着,眼皮子不受控制的跳动:“不,当然不………”两个原是情份极厚,渊源极深的人,在这种久别重逢的景况下,本该多么热络,多么兴奋?但是他们双方却竟丝毫没有这样的喜悦与欣慰,只觉一道无形的藩篱阻隔在他们中间,一股冰寒的疏硬感充斥在他们中间,还有那隐藏着的怨恨,抑制着的愤怒,那滚腾的血腥及杀机,更全萌显在彼此的眸底深处了!
戴玄云干咳了一声:“不请我进屋去坐坐?”
喉管蠕动着,唐力群极其勉强的让开了身子:“请……”屋里,是一片凌乱,有的东西打了包,有的物件装了箱,还有些零碎事物散乱搁置在桌几及榻边,戴玄云随意溜溜几眼,僵着声道:“看样子,你似有远行的打算?”
唐力群咽了口唾沬,呐呐的道:“有点事要到外地办,可能得耽搁个月儿半载……”“哦”了一声,戴玄云并不坐下:“一个人去么?”
身子震了震,唐力群吃力的笑着:“自是一个人去,戴大哥为何有此一问?”
戴玄云生硬的道:“似乎不像是只打算在外地耽搁月儿半载的模样,你东西收拾得很彻底,物件携带得很周全,光景透着举家迁移,一去不回的味道!”
唐力群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声调也僵了:“戴大哥,不知怎的,我发觉你今晚上有点怪——”摇摇头,戴玄云道:“不是我有点怪,是你有点怪。”
沉默片刻,唐力群低哑的道:“戴大哥……是不是你对我起了什么误会?”
戴玄云冷冷的道:“你说呢?我会不会,该不该对你起误会?”
唐力群的表情带着茫然:“我不懂你的意思……”背着手在房中踱了几步,戴玄云突然抬头,面对面的逼视着唐力群:“为什么不问问我关于世彪的事,不问问我去‘白马堂’报仇的经过?”
唐力群躲开戴玄云的目光,只望着桌上的银灯:“我正想问,戴大哥,是你没来得及让我问!”
戴玄云骤而变得平静下来,他缓缓的,十分清晰的道:“世间事,总有个理可解、有条线可通,迷信点说,也有个因果可论,报应可倚,天衣无缝是老天爷的手段,不是人的能耐,所以俗语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样讲,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一咬牙,唐力群道:“不懂!”
戴玄云叹了口气,沉沉的道:“那我就明说了吧,你为什么故意装病,不愿帮着我去替曹世彪报仇?”
唐力群大声道:“我不是装病,我是真有勃—”戴玄云静静的道:“一个生病的人,还能每天吃上五笼‘再来吃’的小笼蒸饺,‘再来吃’的店小二朱冲你该记得吧?早时亦曾替我介绍过,他告诉我这些日来每天为你送蒸饺,不但送给你吃,还见着你吃,压根你就没有生过病!”
噎窒了片歇,唐力群才挣扎着道:“胡说,朱冲那狗头全是胡说!”
戴玄云不似笑的一笑:“这是你第一个破绽;谁会知道我行动的日期,去‘白马堂’的经过路线?只有两个人,李素玉与你,这是你第二个破绽,谁有力量事先安排下杀手在我必经之途狙击于我?你;谁能摸准我到达‘流沙沟’‘白马堂’垛子窑的时间而布置下何小七那幕把戏,更适时传出风声意图引发杀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