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歼情记-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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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阳镇全是打鱼的村民,村东有一个小山,山上竹林处处,松柏成林,更有上万株老梅树。松竹梅号称岁寒三友;山便叫做三友山,但事实上到了初冬时节,梅树上并没有青葱的树叶,所以看去松竹常青,梅树却光秃秃的,极不调和。这个小山是一处休闲好去处,城中大户皆在这儿置别墅,别墅散落其间,但搭建一些草庐居住的人也大有人在。
棠阳镇有一条小径,东南至城厢东北岔入三友山东麓府城至景德镇的官道。那时,景德镇是一处特殊行政区,属于梁县的辖地,但浮梁的官吏,决不敢南下一步。因此,这些产瓷出名的大镇,比东北的浮梁县城还繁华。
三友山面对棠阳镇一面,近山顶处建了三栋草屋,屋四周梅树围绕,梅枝上一颗颗小芽苞排列得整整齐齐,附近十余丈内,没有一株杂树。梅树外围,是苍劲的松树,松涛阵阵地传出,象是万马奔腾,如同狂风暴雨,有时又若殷雷徐隐,似午夜游子的叹息。不管来去,都动人心弦。
屋后,植了无数斑竹,天风吹及,吱嘎嘎噗簌簌怪响刺耳,令人平空生出阴森恐怖的感觉来。
屋左半里地,是一个精巧的楼屋。建在假山玲珑丛菊似
海的花园中心。冬天里,这个小楼罕见人迹,因为门上刻着“消夏园”三个字,不是消冬。但这几天,却有奇奇怪怪的人在园中出没。
十月二十九日,天气阴沉沉的,彤云密布,劲冽的北风把鄱阳湖刮得波浪汹涌,刮得连狗也不想上门。
己牌初,八匹健马沿登山小径到了消夏园。第一匹马上是潇洒英俊的九幽天魔。在园门一跃而下。他今天内穿水湖绿劲装,外罩紫红团花大氅,头戴英雄巾,看去在温文倜傥中,透露出三分英气,俊秀超人。
园门悄然而开,出来了九个人,八名黑衣大汉,中间一人穿了羔羊皮筒沃,土青色灯笼裤青帕包头。看去年约五十出头,豹头环目,短扎须,身材粗壮,骠悍精明,威风凛凛,在门侧一站,抱拳躬身行礼,用打雷般的声音道:“本堡外七坛天冲坛坛主铁拳盛振,参见堡主。”
八大汉行礼已毕,过来牵了八匹坐骑在后跟入。
九幽天魔拍拍铁拳盛振的肩膀,一面向里走,一面笑问:“盛坛主辛苦了,人来了么?”
“弟子份内之事,理当效力。人已请来了。”
“两人都来了?”
“是的,正在花厅候堡主的大驾。”
“可带了其他朋友?”
“他们径自赴会,伴当皆留在府城。”
“很好,这件事你办得十分圆满。”
铁掌盛振摇头苦笑,道:“只是,他们的态度十分倨慢无礼,恐怕……”
“哈哈……”九幽天魔狂笑,笑完道:“两大魔城的主人,傲慢在所难免。他们肯来,已是天大的人情了。”
从厅右折入花园,铁掌盛振抢先一步,高叫道:“堡主驾到。”
花厅中温暖如春,外面有下雪的徵候,寒风砭骨,但厅中密不通风,中间搁了二座炭炉,炭火熊熊,温流四溢。花厅布置得古朴雅致,花格子大窗,上有承尘,下是嶔花瓷方砖,几上有盆景,壁间—幅大中堂,皆是出自唐末名家的大手笔。
中间长案左右,分坐着两个古怪老家伙。左面那人年约古稀,身材瘦小,瘦得只剩下一付骨架子。脸上满是皱纹,颧骨高高的,眼眶又大又深,陷在里面的,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珠子,乍看去,整个脸部全被眼睛占去了。瘪嘴,缺牙,八字短白胡须,一头白发挽了一个朝天髻。黑长袍,腰带上插了一把似剑非剑,弧度不太大的连鞘长刀。
右首那人长相正相反,高大雄壮像一头人熊,坐在太师椅上,自腰到顶大约有六尺上下,阔额,深目,大鼻,凸颧,双耳招凤,但脸上皮皱甚少,看去比实际年龄要小,白发,白须,白衣,白裤,连靴子也是白色的,腰中的剑连鞘带靶一色银白,白得耀目。
白人的剑和人一样,又长又宽,长有三尺六,宽也有两寸,沉重得小个儿举都举不起,别说是舞。
厅中有九名黑衣大汉,全都站起行礼。但两个怪老人大模大样地坐在椅上,冷然地注视着跨入厅中的九幽天魔。
九幽天魔毕竟是个了不起的奇才,难怪他有打江山的雄心壮志,首先呵呵一笑,向两人行礼,笑道:“两位老哥
哥,久违了,在下向两位请安。咱们老朋友,多久不见了?”
干瘦老人颊肉抽动了几下,阴森森地道:“近十年不见面,你仍是这般年青。可喜可贺。我死域山人龙叔铭年方古稀,却快成了尸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白衣巨人哈哈一笑,将搁腿的几案用脚拨开,挪挪巨大沉重的身躯,用洪钟似的声音道:“还好,十年不见,咱们老儿不死,活得好好地。李文宗,你果然了不起。想不到我白龙倪观海一入中原,便被你盯上了。不错,不错,了不起!”
“哈哈!”九幽天魔爽朗地笑,在一张大环椅上坐下道:“倪老哥这一身银装,任何江湖朋友也知道你是大漠绝域的主人,了不起,而是老哥哥的气度风标足以令江湖朋友难以遗忘。”他又面向死域山人微笑,道:“尤老哥这十年来毫无改变,在下倒是显得比十年前老了。老朋友不远万里而来,兄弟远在广信,闻讯昼夜兼程赶来与两位老哥哥相见,两位肯赏光移驾息此盘桓,兄弟深感荣幸。”他转向铁掌盛振:“开筵。”
“是!”铁掌盛振躬身应道。
“慢着!”死域山人伸手相阻,又道:“李老兄,免了,你不是不知道,咱们都是武林一代枭雄,从不接受任何人款待。俗话说,两雄之间,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可对?”
“呵呵!老大哥仍对兄弟不信任,好教兄弟失望。”九幽天魔惋惜地说。
白龙倪观海哈哈一笑,道:“这也难怪,目下你雄心万丈,不仅要雄霸天下,更想赶走朱家子孙取而代之,咱们这些草野粗人,不得不提心吊胆步步设防。老实说,你比十年前的你更可怕,更具危险性。休怪白某直言,你这种笑面无常伎俩,白某委实不敢领敢,心中懔懔。”
死域山人也怪声怪调地道:“以这栋小楼来说,下面的瓷砖地,脚踏在下面,下面咚咚发响,都有毛病。老实说,假使咱们不是有所为而来,才不会在这儿自投罗网哩!”
九幽天魔神色依常,道:“这座花厅两位大可放心,窗户处铁栏已拆,可以看出兄弟的诚意。龙老哥说有所为而来,能见教吗?”
“你请咱们来,有何用意?”死域山人反问。
“兄弟专程促驾,希望两位老兄出面助兄一臂之力。”
“助你打江山,免谈。我南荒死域远在边荒,媲美世外桃园,而且已是入土一半的人,富贵荣华于我毫无用处,目前我活得顶安逸。”
“老夫也有同感。”白龙接口道:“大漠绝域在白龙堆,大漠以西万里全荒,全是我白龙的天下,我可不想要中原险恶的花花世界。”
九幽天魔哈哈狂笑,笑完道:“兄弟当然知道两位不是富贵中人,同时在边荒纳福也比在中原勾心斗争自在得多,是不是?倪老哥,你不想赶走心腹之患的昆仑老道?不想驱除拊背扼喉的崆峒杂毛?”
白龙倪观海怪眼连翻,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想,老夫也不会来这座凶险的消夏园,但如果是助你打江山,对不起,老夫不愿,也力不从心。”
“正相反,兄弟不敢劳驾老兄的贵手打江山,只要你老兄杀—个人,兰州以西尽属你有,兄弟也助你全力对付昆仑老道,崆峒杂毛。”
“有这么便宜的事?说说看,对方是谁?”
九幽天魔淡淡一笑,道:“倪老弟请稍候,兄弟须与龙老哥谈。”
“杀一个人?有甚优厚的代价吗?”死域山人冷冷地接口,表面上似乎不热衷。
“正是此意,尤老哥。你难道忘了十年前峨眉金顶争雄,被红绡电剑凤剑伤胸,含恨永不再进中原的奇耻大辱?”
死域山人眼中暴出怨毒光芒,怪叫道:“那次如果不是包秋山老狗强出头,赶出打岔分了我的神,怎会挨上那一剑?可恼!”
九幽天魔神色一正,道:“杀了红绡电剑,兄弟奉送百万金珠,苍梧以西之地,兄弟不加问闻。”
“还有吗?”
“有!兄弟也参与此举,携手共灭祥云堡。”
“一言为定。”死域山人击掌叫。
“一言为定,”九幽天魔也击掌笑,又道:“包秋山也参与此举,事成之后,你们如何清理旧债,兄弟决不左右偏袒,希望事成之前暂且破除成见先行与包秋山合作。”
“老夫答应了。”
旁坐的如霜心中暗檩,忖道:“李文宗好毒的阴谋,事成之后,死域山人与屠龙客,总会有一个人被出卖,他便可以从中取利了。”
“该谈我白龙的条件了吧?”白龙欣然接口。
“这是合二为一的事,请老哥助兄同灭祥云堡,杀了祥云堡主许小辈,如何?”九幽天魔微笑着说。
“哦,是他?”
“是他!红绡电剑的丈夫,”
“以他的头作为交换条件?”
“正是此意。”
“老夫答应了,但条件增高。”
“请见示。”
“平凉以西的移民,全都撤入关中,断绝崆峒昆仑的后援,让两派不攻自垮。”
九幽天魔略一沉吟,击掌道:“一言为定。但蕃氏两族,不许越兰州以东,灵州以南,你能办到?”
“可以,但蕃氏在四川,老夫却无法管束。”
“川西山区确实不便,蕃民不劳过问。”
“好!一言为定。”白龙高兴地叫。
“何时动手?”死域山人问。
“十一月十四日,冬至日二更正动手,两位可先一日前往会合。”九幽天魔慎重地答。
白龙站起整衣,道:“那么,老夫告辞,十一月十三日桐柏山见。哦,许小辈的造诣,比十年前长进了多少?”
“呵呵!武功一道,虽说深如瀚海,但练至一定的境界,便不能再进一步了,许氏夫妇十年前巳修至最高境界,也是如此而已。”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