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花开-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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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要举办好几场大大小小的庙会,腊八那天是最大的一场庙会,我们这些杂役除了干本来的工作之外,还要帮着维持庙会的秩序什么的。
我跟绿月呢总先是到管事的那里点个卯,然后就开始到自己的摊位前兜售东西。我们每次过去就带一小包袱,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销售一空,然后我们再跑去维持秩序啊什么的,抽个空子再跑回家背两包袱来接着卖。
我们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但是都很别致,比如茅山香草,叫卖的小贩多了去了,但是我们的卖的最快,为什么啊?因为我们捆扎香草的绳子那都是在大殿里听过经的,这就算不叫什么开过光,起码也是沐浴过梵唱吧?
而咱卖的简直不是什么民俗剪纸,而是本命年剪纸,家里谁赶上本命年能不买吗?就不是本命年买了送给本命年的亲友也是可以的啊!
那些卖的贵的东西啊,咱都搞促销活动,免费赠送干果茶啊,山货啊,枸杞啊这些,赠送的量虽然不多,但都是在漂亮的小竹篮或者精致的夕颜花布袋里装着,看着就精致啊!
另外咱卖的山榛子啊,山核桃啊,那都是剥了壳的果仁,装在更漂亮的紫色丝绸夕颜花布袋里,黄色的细丝绸蝴蝶结收口,与女子佩戴的钱袋差不多大小,这是多方便的零食口袋啊!买这些的居然是男子居多呢!也不怕精致不怕贵。
买卖好更大的因素还在于吆喝,看见什么样的人啊得改什么样的词儿。比如丫头搀着老夫人在摊位前过,咱就吆喝:“走一走看一看,茅山的坚果最解馋。送了孙子送孙女,好吃又好看,是好看又好玩。走一走看一看,茅山的坚果最养颜,不必剥壳不必烦,吃到嘴里香又甜。”
至于绿月那边的吆喝词也有好几个版本呢,咱都事先背熟了,生意是一样地好得不得了。
即使这么偷偷地做买卖,咱也瞒不了所有人的法眼。但是咱人虽然小,在庵里的人缘却好得很,大家也都可怜咱孤苦伶仃地过日子,也没谁去告密,其实我也不怕告密,那天吆喝着就看见管事师太了,我赶紧抱着两袋子果仁就跑过去了,笑嘻嘻地硬塞在她怀里了。
我跟绿月都在庵里做着杂役呢,即使起早贪黑,也做不了太多的东西,攒了一冬的货品在腊月里第一个庙会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卖光光了。
晚上我们庆祝了一番,买了腊肉、熏鸡,我亲自下厨炒了好几个菜,还烫了一壶米酒,那天晚上高兴,我们都有点喝多了。绿月捧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说:“小姐,我没用,我没照顾好你,看你这手上的伤,针刺的,砸山核桃砸的,茅草刺扎的,还有刀割的……”
我打断她说:“那是给庵里收菜的时候镰刀割的,不是在家里整的。”
她眼泪掉下来说:“小姐,我是积了哪辈子德,遇到你这位好主子啊。你又是遭了哪辈子孽,小姐身子丫鬟命,跟我一样受苦受累。”
我心里也跟着一阵地难过,是啊,这半年多我一直这么忙着那么忙着,充实是充实,但是累不累我自己也是知道的。我想想,假如我在现代,九岁怎么也是在读书的,就算不读书,也是窝在大人怀里撒娇耍赖的年纪,但是在这里,我不光要抛头露面,还要为生计奔波,手上也老早就出了茧子,什么琴棋书画也是来了多久就有多久没摸了。我看看自己,一身青布棉袍,头上一个小髻,连个荆钗也没有,脚上的青布棉鞋有点大,脚跟还让绿月给缝死了一块。这个样子,哪还有半分是个小姐啊!
我看着看着就笑了,我说:“绿月,我的确不像个小姐样子。以后你也别当我是小姐了,这样你也不会为我叫屈了。”
绿月估计是真的喝多了,或者是这个疑问已经由来已久了,她终于问道:“小姐,绿月高攀,觉得跟你已经是亲人那般了。绿月有个问题要问,又怕小姐不高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挥挥酒壶豪迈地说:“但说无妨。”
“小姐,您是沈家的小姐,为何不住在家中?您和白公子是何渊源?若是亲近之人,为何不跟他去云南?小姐正是日日需人照拂的年纪,不管是在哪里,也总好过在这里日日为生计奔波啊!”绿雪索性说了个痛快。
“不瞒小姐,除了出家人和奴婢,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像你这般大小都该开始裹脚了,现下都嫌有些晚了,但是家中却无长者操心,再过个几年,您也该出阁了,这三媒六聘,各项礼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大小小的事情,谁来管您呢?”
我听了心下难受,但还是打起精神说:“我不用人管,不也生活下去了吗?古往今来,大到前朝的皇室之后,小到没落的书香门庭,比我身份高贵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家的小姐们不也要接受现实吗?”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点酒说:“何况,我根本也不是什么小姐,你说的对,我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在这里,我是的的确确没有任何人来管。这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凄凉无助,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为无限自由嘛。”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劝慰着绿月:“绿月,谁都有或者光鲜或者凄惨的过去,谁也不会忘记过去。但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人,也总是得往前看。对于我来说,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在这里活下去,就是成功了。至于明天的事情,只好明天再说了。”
窗口忽然有咕咕的声音,我挪过去刚把窗户开了一道缝儿,小白就飞了进来。我直接将碟子里的肉推给它,它点头吃起来,我解下它脚上的竹筒,倒出一张纸条了。
相对于信来说,这只能算是张纸条了,上面就五个大字:“小爷回来了。”
我把趴到桌子上去的绿月推起来,摇晃着她说:“绿月绿月,白云瑞好像要来了。”
绿月依旧醉眼朦胧地看着我,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我继续晃着她。
她看向我的身后说:“小姐,别晃了。我知道了,白公子已经来了。”
我转过头去,发现餐厅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白云瑞风尘仆仆一身寒气倚门而立。
有多少事是在你的意料之外
我本是醉眼朦胧地看着白云瑞,但是看到那个从后面绕过白云瑞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之后,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那人先是把餐厅的竹门合上,又放下布帘,接着就绕过桌子走到了我面前,也没有说话,就是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
我看到他的目光中有一丝意外和更多的惊讶,还有丝丝缕缕的心疼。我知道我现在穿的很寒碜,青色的外袍已经半旧,脚上还套着不合脚的鞋子,头上梳着不符合年龄的发髻,甚至还喝了点酒。我真没想到,他会来。
他拉起我紧紧抓着竹桌边缘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些已然坚硬的老茧和新新旧旧细碎的疤痕,看着看着眼中竟然晶莹一片。
我心中也是十分震惊,不忍心看别人如此为了我而难过,于是赶紧把手抽了回来,又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碧游哥哥?”
不错,来人正是沈家的荆碧游。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略略回头沉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留下足够的银两了吗?”
身后的白云瑞不知是否赶路的原因,显得特别的疲惫,他沙哑着嗓子说:“我把我身上的钱都留下了,你知道的,怎么也有七八百两。”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见面,总觉得碧游哥哥十分地威严,甚至白云瑞都不曾给我这种感觉,尤其是那句“你不是说留下足够的银两了吗?”简直就是质问的语气了,而白云瑞那样横着走路鼻孔朝天的人居然没有发火,真真是有些蹊跷。
不过碧游哥哥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看到的却是一双特别温和的眼睛,他略带疑问和埋怨地对我说:“小姐,为什么放着银子不用?”
绿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估计也是对眼前的状况有点蒙,然后酒也醒了几分。她听到这里想说话来着,但是我没有应声她也便垂首不语了。
白云瑞眼多尖啊,他还是倚门而立,但是却问道:“绿月,怎么回事啊?”
绿月看看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也瞒不住了,就回道:“银子,我花光了。”
“花光了?”白云瑞还是淡淡地说,“买了件又旧又大的粗布道袍和一双走路都不跟脚的布鞋,就花光了是吧?”
说到后来,语带嘲讽。
绿月这时说话了:“白公子,不是这样的。小姐把你留下的所有银子都捐给了沐水受灾的灾民。”大概是看到白云瑞脸色不善,她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是以公子你的名义捐的。”
碧游哥哥这时候恍然大悟般说了句:“沐阳城里人人传颂的一掷千金为灾民购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大善人白公子,就是这么来的?”
“那个,如果说的是千金,然后又是购药用的,然后又是姓白的话”,我舔舔嘴唇说,“我想估计是,可能吧,八九不离十,就是。”
一时都没人在接话,场面有些尴尬。
我赶紧转移了话题说:“哎,碧游哥哥,你怎么跟白云瑞遇到的,又怎么会一起跟着过来看我的啊?”
碧游笑笑说:“这个一会再说。”然后把我摁在藤椅上,“我先收拾一下子。”
我从藤椅上跳下来说:“不用不用,我来收拾就可以。”
绿月赶紧上前收拾碗筷说:“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可以,小姐,你带两位公子上楼说话吧,下面湿潮,久坐不好,楼上暖和。你们久未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这里我来就行。”
白云瑞打开门当先向楼上走去,我和碧游哥哥随后,他俩都出门后,我又探头进来问绿月:“你能行么?头疼不?”
“哎呀,没事没事,快去快去!”她连声说着,把我推出了屋子。
楼上客厅里。
我点上四枝蜡烛,炭炉里多加了炭,火塘里也燃起了火,给他俩一人一个热毛巾擦过了脸和手,再给一人端过来一枚花果热茶。不一会儿客厅里的温度显著地升了上来,火光下,两人的面色看起来也好看了不少。
“别忙了,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