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豪侠-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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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念寺中长辈同门,然而眼下之事甚急,他便在洛阳白马寺挂单,手书一封,让僧人传去少林。内中大略写了这半年来经历,在寒冰门的遭遇,还有此去长安的目的。
“此去长安,只愿查出凶手,纵粉身碎骨,亦誓雪此恨。但恐连累寺中上下,请掌门师叔不必晓喻同门,此间事,唯笑天一身担矣。”
他搁笔铃章,想起这件事背后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还有沉疴在身的尉凌云和年少冲动的安伽,不由苦笑了一下。长安路途漫漫,天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而数年前宫庭府署间的阴谋诡计、凶险博杀,本来都将要忘却了,此时却又尽数兜上心头。
离开洛阳那日,叶笑天再买了乘大车,尉凌云苦笑着上了车,依旧由安伽驾着往北去,一路熙熙攘攘之客,都赶着在年前回家。冬至这日,他们已抵长安近郊的灞水桥头,路边行人身上皆著新衣、携货物,颇有盛世年节的景象。
走着走着,忽然有叱喝开道之声,就见一队长安县的牙役们将行人往道两旁赶去。后面紧跟着是一乘小车,两个役夫将车上盛的黄土往地上坑洼不平处夯去。安伽初入都市繁华之地,贪看风景,一时没提防着,险些撞在人身上。他一时气恼,就要开口骂人,叶笑天按下他耸起的肩,道:“往边上靠去,今日冬至,皇上圜丘郊祭,看这时辰……”他抬眼瞧了下天时,大约过午,天气阴沉下来,“应该是回程了。”
听说是唐皇将要经过,连尉凌云都忍不住挑开帘子想瞧下热闹。等了许久,才听到鼓吹哗然,卤薄旗仗沿着河水迤逦而来。叶笑天一见之下,却泼了他们一点冷水,道:“并无皇上乘舆,似乎是哪位宰相代皇上出祭。”此言一出,尉凌云和安伽都不免有些扫兴,只一路百姓都俯首于泥涂间,似乎也没人发觉。然而叶笑天却觉得被什么目光扫了一扫。他霍然心惊,转回头去时,灵识触到某人极是懊丧的思绪。
最前面的羽林军蹄声得得,已然逼近,旗帜铺天蔽目,在校尉们所著的明光铠上抚拭而过,亮铠锦绣彼此添色,倍显皇家气势。叶笑天心中骤然不安,他向尉凌云示意,悄然起身,在人群中不引人注目地移动着,直转入一株半倾在河道中的老树后,终于在万众攘扰中揪住了一双闪烁的目光。那人倒也并不惊慌,向叶笑天遥遥一拜。叶笑天霍然回首,只见一乘八抬大轿堪堪移至桥头。
“小心!”叶笑天不自由主地吐气出声,然而声到咽喉时,却又吞下大半。
只是他这细微的叫声,却似乎还是惊动了一名轿边的折冲都尉。他霍然抬首,浓眉微拧,铜铃般的大眼中目光如剑如戈,刹那间扫向那人隐没处。叶笑天辨认出这郎将是李德奖,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停!”李德奖呼喝一句,然而他号“停”时已迟了半步,前面和侧面有四名轿夫已然上桥,那方才还容四骑齐行的条石桥面倾间布满裂纹,桥下清浅的水波被泥石砖块拍打得浑浊激荡。
“快退快退!”他奋力抓住轿杠,以一人之力,奋然带动四名轿夫回旋下轿。校尉们醒悟着拥过来时,李德奖拔出腰间佩剑。转瞬间就见金灿灿的辉光披靡入云,便如阴沉了半日的天空一瞬放明。他披着重铠的身躯在坐骑上消逝无踪,唯余桥头惊惶失措的人群和桥下浮动着剑芒的波尖。
第十四章 岁未长安
行刺之人目光闪烁,向叶笑天流露出哀求之色。叶笑天指间掂着一枚菩提子,只是射出去之前,终究犹豫了片刻。叶笑天并不想他被李德奖捕去,然而又实在不便出手。些微迟疑之时,赤气贯下,刺客须发面皮都如同在火中炼过一般,他举步维艰,连举刀自尽也办不到,只能一点点地委顿下去。
叶笑天歉疚地看了行刺之人一眼,眼下时机已逝,叶笑天再做什么,那便是明摆着与行刺阴谋有所牵连了,这却不是他能承担的事。然而就在赤金剑将要逼到那人咽侯之际,李德奖突然收剑止步,赤气收敛,化作一道沛然流转的光幕护住周身。他瞳子骤然间变淡,化作纯金色,在人群中远远近近地扫视。他此时重铠明盔持剑傲立,目射异彩身染赤辉,势若天神威风凛凛,好一派将门虎子风范,确实比穿太极剑袍合宜多了。
只在他分神探看的刹那,人群己经不克制止地骚动起来。数百名聚在桥头的官员百姓惊叫奔走,而略远处的人不解其事,却又纷纷拥过来看热闹。行人车辆彼此践踏,有些体力疲弱的甚至被挤到水里去。哀号哭叫声响成一片,压过了羽林军喝叱之声。李德奖推搡开身侧人群,却被成百上千人的合力往后推了一步。他再度使驭剑之术飞腾而起,然而等他抓到刺客时,刺客刚刚将一柄掌中剑刺下心窝。他气愤之下晃了晃这人,只看到他微笑着垂下头去。
叶笑天略为放心,他身躯与灵识都紧紧地收敛起来,等李德奖愤然离开后才慢慢松开。人群许后方才平息下来,叶笑天看到安伽正在奋力把车辆从河边的淤泥里拖出来,泥边上结着零碎的冰碴子,将车轮深深地陷了进去。尉凌云站在一边地上拢着双手,对叶笑天耸了耸眉头。叶笑天一时不知该感激他还是指责他,就只好什么也没说。前面大轿上轿帘掀开了一角,一名老者在轿帘后露出小半面孔,李德奖躬身在帘外禀报。
“那是谁?”尉凌云问道。
“尚书左仆射、魏国公房大人,”叶笑天目光从那曾经熟捻的面孔上掠过,叹了一声,“他也老多了。”
“即然是回程,为什么还会弄错呢?”尉凌云的声音压得极低。
“或许是皇帝出祭,却在宫外过夜吧。”
他们赶在下钥前入了城,投宿于胜光寺。胜光寺位于朱雀街西的丰乐坊,紧邻皇城诸官置衙门,仍前朝文帝二子蜀王秀所立。自立寺以来,便与宫庭关系密切,当年叶笑天在朝中供职时,闲暇时常来此间与方丈议论佛法打打禅机。方丈仲慈见叶笑天一行到来,很是高兴。
“恰好我园中几树老梅正值盛放,老衲今晨正忆起当年与侯爷在此品苟谈经之事,侯爷却不期而至,真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侯爷这称呼,方丈且免了,”叶笑天连忙摇头,道:“只是方丈的紫笋不知尚存几斤,来此前正是渴得紧。”
“几斤?”仲慈佯怒道,“我这里倒有几斤苕梗,方才正让小沙弥拿去喂鹤了,你若想吃,眼下去或许还来得及分上几口。”
请他们在梅下座落时,奉上的自然不会是苕梗,茶汤正沸,芬芳宜人。品过三道水后,仲慈瞥了眼尉凌云,神色郑重地道:“老衲没看错的话,这位小施主身上染有重疾?”
“大师法眼无差,正是如此。”尉凌云点头道。一瓣红梅冉冉降下,擦着他面庞降落,那嫣丽的色泽更衬出尉凌云面色惨淡,只有一双眸子尚有几份灵锐之态。
“可能让老衲为小施主诊脉?”仲慈虽然是问话,然而苍瘦的两指,已然从袖口中探了出来。尉凌云迟疑了片刻,触到叶笑天赞同的目光,才将自己的手腕递上。
仲慈两指一触尉凌云脉门,整个便沉肃起来,许久许久,连唇边白须亦自不动。叶笑天和尉凌云盯着他的面孔,亦自静待,只有安伽闲闷无聊,拿足尖蹭着地上的花瓣儿。
“小施主是寒冰门人?”良久后仲慈收指,微合双目,问道。
“正是。”
“难怪了,世上竟有中十日情之剧毒而不死还能身怀武技者,也只有寒冰门人。”仲慈颔首道:“江湖早有流传,寒冰门少掌门尉凌云公子武功超卓,竟能以真气压制此奇毒,果然非常!”
“侥幸未死而己。”尉凌云淡然一笑,并不去说破自己只有百日之命。
“方丈,你在长安一甲子,可见过如他这般的脉象和症侯么?”叶笑天问道。其时世间风俗,多以寺观为病人养老之所,上至皇族后戚,下至平民百姓,都不乏由寺僧看诊送终的。胜光寺原本就是皇家舍宅而立,又与皇城近在咫尺,仲慈大师精于医术,找上胜光寺来的官民百姓更多,因此对于两朝间辛秘事,多有耳闻。
仲慈掂须沉吟片刻,又揭盏饮了半口茶水,方道:“我亲手看诊过的,并没有。然而当年尊师空信大师圆寂后,他的脉象和症侯,但凡医家,已是无人不知。尉公子先服灵药,后以绝世内力压制下毒性,其实已经不是最准确的十日情脉象。要说根祛十日情之毒,当今天下,再无人比寒冰门更有心得,当年寒冰门退出中原后,仍然长至中原采买药物……”
“请问方丈,你是怎么知道的?”尉凌云急切地打断他问道。
他这么破口一问,仲慈大师似乎略现茫然之色,道:“我只是听说过这种说话,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说的。”
叶笑天摇头道:“我师父死后,我长年探问有关十日情之事,从没听到寒冰门采买药材的传闻。”
“萧飞燕以弱女之身,中十日情后犹活了二十年,若无灵药,光凭雪山寒气,必然办不到吧。”仲慈为辩解了两句,又道:“总之你今日带这位尉施主来,必然不是为他求医来的……”他住了话头,凝神看着叶尉二人。
尉凌云道:“我们只是想知道太安城中,是否有人中过这十日情。”
仲慈摇头道:“长安城中寺观众多,有了病人未必都会送我这里来,宫中要紧人物,自有太医院医正们照顾,你想知道宫中的,去尚药局查验案方才是正道。若是想知道民间,那可就……对了,你们来长安后可见过刑部李尚书的公子?”说到这里他长眉一蹙,突然冷不丁地转了话题。
自今上登基后,李靖领刑部尚书兼检校中书令。叶笑天与尉凌云彼此交换过眼神,道:“今日远远地瞧见过一次,在灞水桥上。”
“喔,”仲慈道:“他随驾郊祭,听说有人行刺?”
“嗯,我们也在场,看到了。似乎是刺客在灞桥上动了手脚,专等前面的仪卫过去,才使桥崩颓。只不过似乎是左相房大人在队中,却不见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