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血-第4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种尖利的哀鸣声从修道院的内脏里升起,涌过螺旋楼梯,就像是吹过天笛,整座美尔维耶开始鸣奏起来。
风骤然落下。
石头管子一下子被排空,当作嘴的门缝沉静下来,当作簧片的台阶停止了震颤。
就在这个空隙,玛丽咏听到门锁喀嗒一响,似乎有人试图掩盖发出的声音。
她浑身僵硬。
谁把她锁在里面?是对面那扇门,就在天桥上,一个半小时前,她就是从这扇门经过的。玛丽咏记得自己用钥匙把门锁上了。
有人开了门。
动作缓慢,为了不让人发现,利用风声作掩护。
那人躲在另一边,他想趁玛丽咏不注意偷偷靠近。
那个神秘的戴风帽的人。肯定是他。
这个人和1928年在埃及小巷里游荡的蛊如此相似,如果不是眼下这情形的话,玛丽咏还会觉得很有讽刺意味。
玛丽咏把书放在毯子上,不出声地站起来。
她不是在当警察探案,她来不及逐步收集线索,最后揭露窥伺她的人。
她得采取主动,引蛇出洞。
她在柱子间蹑手蹑脚地走过,然后登上天桥楼梯,在门前站住不动。
她屏住呼吸,跪在地上。
嘴里分泌出太多唾液。
她轻轻地把口水咽下去。
玛丽咏张开手贴着门,眼睛凑到锁眼上。
小洞里一片漆黑。
她盯着黑暗深处。
没注意到一条影子悄悄地出现在她的背后。
一个穿着僧袍,脸上罩着风帽的影子,穿过宽敞的骑士大厅。
玛丽咏什么也看不清,她只是肯定地知道,锁眼里没插着钥匙,然而,再后面些却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准备猛地把门打开。
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
如果真是纪尔修士,那就逮个正着,让他不能抵赖。
她身后,影子大步流星地走来。
玛丽咏把手搁在铁门把上。
她察觉有衣服的声。
她眼睛一眨,顿时明白了。
身后……
她掉转脸。
那个形迹奇怪的人离玛丽咏放在大厅里的东西不到一米远。当他把带手套的手伸向日记本时,玛丽咏明白这就是监视她的那个人。
“嘿!”玛丽咏叫道。
那只手抓起黑皮书,放进僧袍的衣褶里。
“给我放下!”
玛丽咏跑下台阶。
像死神一样的那条影子转身向前奔去。
玛丽咏见他跑在自己的前面,向西北角上的暗门冲去。
玛丽咏紧跟不放。
那人奔下一串螺旋梯,下到食品储藏室。玛丽咏放慢脚步,以防脚底滑倒。她跑进下层的大厅。不见逃跑那人的踪影。
右边的一扇门正在关上,十一月的日光和寒风从那儿钻进来。
玛丽咏推门发现,那条人影正在下面的花园里急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玛丽咏气不打一处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台阶,落在冬天的衰草上。她加快速度,直追小偷。
那家伙在花园的树木间钻来钻去,径直穿过灌木,践踏着花草而过。他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玛丽咏两腿使出全部力量。
尽管如此,她的对手还是把她甩得远远的。他会很灵活地突然改变方向。
接下来是一段直线距离,就在美尔维耶的脚下。玛丽咏闭了一会儿眼睛,重新鼓足力气。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双臂摆动、两腿频率上。
抬高膝盖,脚跟甩向臀部。
她的对手不如她活动自由,僧袍绊住了他的腿。
一寸一寸,玛丽咏正在追上他。
氧气不是在赋予她生命,而是在燃烧她的肺。
这时,逃跑的人在空地尽头的一扇门前骤然停下。〖TXT小说下载:。。〗
他从袍子下面掏出和玛丽咏一模一样的一串钥匙,开始翻找起来。
她的钥匙。混乱之中,玛丽咏没拿自己的钥匙。如果那家伙在身后把门关上的话,那就完了,她就再也追不上他,还有那本黑皮书。
她奋力吐了口气,然后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她的脚步更快,她感觉自己简直就要崩溃了。
影子把一柄钥匙举到面前,然后插进门锁。
43
玛丽咏鼓足劲,一口气跑到头。
她跑得太快,得立刻刹住脚步。
偷日记的人打开门。
他就要消失在门后。
玛丽咏非但没有放慢速度,相反,绝望至极,她全力以赴。
墙忽然拉近。
影子拔下钥匙,正要跨过通道。
玛丽咏见门和墙在视野里飞快地迎面扑来。
她只来得及在身前交叉双臂保护自己。
她正撞上准备逃跑的家伙。
冲力极猛,两人都被撞得够呛。逃跑那人的身子重重撞在石墙上。
玛丽咏喘不过气来,似乎胸腔里的空气全排空了。小偷当了她的缓冲器,他直接撞在墙上,在两人中损失最大。
他的手松开那串钥匙,书掉在地上。
玛丽咏毕竟也被震晕了,她本能地向后踉跄了几步。戴风帽的影子抓住门把手,避免跌倒。
他身体摇晃着捡起钥匙串。玛丽咏脑子慢慢清醒过来,她意识到对手比她好不到哪儿去。他戴手套的手指摸索着想抢回那本日记。
玛丽咏尽管头还晕晕乎乎,她仍跨步上前。
“不行,”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行……如果你要……
书,就露出真面目来问我要。”
她靠近他。
立刻感到对方慌了神。他向前一跃,一把拉上门。
玛丽咏从那边的声音猜出他用钥匙锁上了门。
逃之天天了。
墙的另一边传来嗵嗵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步履艰难地逃窜,还没从刚挨的撞击中回过神来。
他逃之天天。
不过,他却不得不为此弃书不顾。
玛丽咏跌倒在一边,她抓起书,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44
杰瑞米跨上台阶准备踏进车厢,他的每个感觉器官都处于高度警惕状态,时刻准备着如有不怀好意的人扑向他就得随机应变。
四周太暗,看不清情况,夜色透过狭小的圆窗,屋里的夜色变得更浓。
他先听到那人在靠近。
然后,看见了。
一条影子向他跃起。
他没有动。
她举起手臂向他打来。
杰瑞米没有表现出任何逃跑的意思。
他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杰萨贝尔叫道,声音还有些哽咽。
阴暗中,他早就认出她的体形、她的步态和她的香水味。
“亨姆弗雷斯到家里来汇报你说弗朗西斯的那番话。他的儿子被绑架了!这还不够吗?嗯7.你说,杰瑞米,你还要什么?要他也死?你还会继续不放过他的尸骨,不是吗?他到底哪点儿对不起你?”
她转过脸,在客厅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杰瑞米从鼻子里呼气,酒精和疲劳忽然让他变得更加消沉。他拿起一盒火柴,擦了一根,点燃一盏汽油灯,灯光舔着屋子里的丝绒和木家具。
杰萨贝尔这时已经笔直地站在他对面。
短短的火苗映衬着她双眸里分明的色彩:碧玉之绿,乌木之黑和象牙之白;她柔滑的线条,隐约有些玫瑰红的嘴唇,细瓷般的皮肤和令人陶醉的发卷。她就像一块宝石在闪烁。
杰瑞米凝视着她,就像是在凝视一幅艺术作品,他的目光落到她脸颊上的那颗黑痣上,那仿佛是大师的签名。
“不要说是因为我。”她狐疑地轻声说道。
眼睛里盈盈有泪光。
她还在低语着,痛苦让她的声调变得憔悴。
“为什么你就不能忘了我,杰瑞米?”
耷拉着肩膀的杰瑞米站起身,头仰得高高的,他喉咙里吞咽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立刻喝了一大口。
“别盯着他不放,求你,”她喃喃地说,“他是我唯一的家,你知道的。”
杰瑞米用手掌摩擦着露出短短髭须的下颌,发出沙沙声,他又揉搓着太阳穴。
“看看写字桌上。”他终于说道。
杰萨贝尔犹豫了一下,向写字桌走去。
“你看见桌子中央的这个本子吗?”他问,“这是我的日记,从案件调查开始起写的。今晚,我要在上面添上最后的一些想法和最后结论,它差不多就完成了。真相就在里面。我要你知道这点。”
他转过身看着她。
“你还爱普契尼?”
说着,他开动留声机,《图兰多》的音乐飘起来。
开头几节音符,杰萨贝尔纹丝不动地伫立着,接着,她坐到写字桌边,手指绕着一撮发卷玩弄。另一只手抚摸着写字桌的木桌面,掠过放在上面的东西,停留在一叠破旧的书上。
“一千零一夜。”她读着著书脊上的标颢
“这本书,弗朗西斯喜欢得发疯。”她有气无力地承认。
杰瑞米立刻回答道:
“我知道。我想起来了,新年晚会上,他就是拿这些故事把你迷住了……我那个被杀害的搭档相信那是我们这桩案子的一条线索。
我相信,凶手是利用它来装神弄鬼,再造一个传奇故事。因为这样做可以让他永垂史册,又可以让迷信的当地人避得远远的。”
杰萨贝尔的手指抚着眉心,摇摇头。
“你为什么这样顽固不化?”她探问道,“你知道,弗朗西斯不是魔鬼,他没杀过一个人,你知道的。”
她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杰瑞米似乎看见她的鼻梁边流下泪水。
“你了解我,”她又坚持道,“对人,我有感觉,好人还是坏人,我不会搞错。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事。我是亚历山大市的孤儿,父母是外国人。我还是个小姑娘,他们就把我抛弃在这片土地上,我从什么也不是的小东西成长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女士,全是多亏了我的这个天赋,我感觉得到各种各样的人。我是靠自己长大的,你知道得很清楚,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我一步步地爬上社会等级的阶梯。今天,我找到了弗朗西斯,我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我了解他的优点和缺陷。他很严厉,的确,但他绝不像你以为的那样。你不能这样盯着我们不放,你不能。”
杰瑞米喝了一口威士忌,听着这个他爱慕的女人的一席话。普契尼越来越激昂。
他准备着舍弃一切,只要能感觉到她紧贴着他,和她再做一次爱。她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