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报英豪-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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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互相望一眼,答应一声,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他能跑哪儿去呢?万馨闷坐在汽车前座上,紧张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她一拍脑门,对旁边的司机说:“快,开车!”
陈荣光正在门口张望,赶忙跑过来。万馨招呼他上车,然后连连催司机快走。
“不找了?还有他们几个?”陈荣光不解地小声问。
“找什么找?一人藏,百人找。几百万人的城市,大海捞针!快走,不要等那几个人,再耽搁就来不及了!”万馨自得地转过头来,反手点点陈荣光的脑袋,“用一用这里,脖子上头这东西是长着思考问题的,不是长着戴帽子的。哼,跟我玩儿花活儿,奉陪到底,看你能不能跳出我的掌心!”她用力握一握拳头,好像要把叶独开捏死在手掌心。
第二卷 上海试刀
22。亡命上海滩
夜间,淫雨霏霏,清冷寂寥。整个上海笼罩在濛濛水雾和深切的伤痛之中。淞沪抗战终于结束了。炮声和爆炸声已经停止,连枪声都渐渐稀疏,终至沉寂。两个多月来,上海人已经习惯了战火生活。现在陡然间听不到隆隆的炮声,看不到冲天的烟火,谁都知道我们失败了,谁的心里都空落落怅怅然,如打翻的五味瓶,悲怆、义愤、仇恨、苦涩、辛酸、无助……
法租界十六浦码头附近的小弄堂口,好又来阳春面馆的腾腾热气,吸引着弄堂口过往路人的胃口。拉黄包车的苦力、腋下夹着皮革公文包的洋行职员、提书包的学生,零零落落、熟门熟路、袖手躬腰钻进小小的店堂,找个位置坐下,静等小二把热乎乎、香喷喷,飘着几片油花、几片葱花的阳春面端上来。
“阳春面——,三碗——”随着一声吆喝,三个人挟着一股冷气闯了进来。他们都身着黑拷绸衣衫,密密的单排布扣,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刺青。为首的络腮胡大汉手指上戴着三个金光灿灿的大戒指,翘着双手两个大拇指,招摇着在上位坐定。两个兄弟默默地坐在下手。
“喔哟,义哥您早!”堂倌手搭白毛巾,笑容可掬地凑上前来,“义哥好气色!老规矩?”义哥扯了扯胸前筷子粗的金怀表链,高高地举起怀表,眯起眼睛夸张地看看时间,点头认可。堂倌立即把毛巾“叭”地甩到肩上,手拢喇叭,长声亮嗓地喊:“哎——‘宽汤阳春’,三碗!双份儿猪油——义哥慢等,嘿嘿慢等,马上就来喽——”堂倌“唰”地拉下手臂的白毛巾,转身招呼别人去了。
义哥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上,一个兄弟赶忙“叭”地打燃打火机,恭顺地起身给他点烟。就在这低头点烟的片刻工夫,义哥感到眼前光线一暗,一个高大魁梧、衣着褴褛的年轻人从天而降般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屋顶上的灯光。
“义哥,还认得我吗?”那人操一口流利的京腔。
周义抬头往上看。电灯的逆光中,他看到一个俊朗而健壮的剪影。他惊喜地欢叫一声,呼地跳起来,冲着那个大汉肩窝就是一拳,大声笑道:“不认识你?你小子化成灰老子也认识!叶独开,哈哈哈,白了,还胖了!说,这一阵子死哪里享福去了?老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有点事给绊住了。”叶独开左右看看,小声地随口敷衍道,“义哥这一阵好像大大地发达了,提携兄弟我一下好吗?”
“哈哈哈,没问题、没问题,凭你的身手,跟我义哥干,有我的干饭吃,你保证不吃稀饭。”
“只是不知做什么买卖?”
“呵呵,义哥我早就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了。老子做正当生意。不过这也是桩在刀尖上的买卖。”义哥爽快地接着说,“从沦陷区,往租界里捞人。”看到叶独开不解的眼神,他又耐心地解释道:“战争打起来之后,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也要做点善事,帮他们找到日占区的亲人,再带到租界里团圆。呵呵呵,一本万利!这要‘多谢’日本人,不然哪来这条‘好’财路!”
“是吗?我的家人在北平,有办法没有?”
“北平啊,两说,两说!”义哥为难地说,“我们的业务最多做到苏浙一带。”他扯扯叶独开的破衣衫,“看你,穿得跟囚犯差不多,快坐下吃点东西,回屋换身行头!”
“不吃了不吃了,我还有急事要办。今天专程过来,刚才正好看见你进这个面馆。这次主要来看一下义哥,顺便把行李拿走。下回有时间再跟义哥好好叙叙旧。”
“也行也行,随你便!钥匙放在老地方,现在屋里没人,要急的话,你自己拿好了。”义哥朝叶独开摊开手掌,张扬出三个巨大的戒指,“我周义只喜欢结交天下好汉,随时随地,叶兄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闲话一句,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好说,好说,义哥的恩情,容小弟后报!各位朋友,后会有期!”叶独开朝周义和他的两个兄弟抱拳行礼,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出了面馆走进里弄,七弯八拐来到那幢熟悉的石库门房子门口,叶独开看看周围没人,便蹲身从右下方门下摸出钥匙,开门进去,再仔细地把大门关好,才沿着熟悉的门路走过天井进屋上楼。他看到走廊里晾着三件黑色的夜行服,立即联想到刚才负责接应的那两个夜行人。看来做这桩买卖的人还挺多,市场一定挺大。
叶独开的行李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小阁楼里。他匆匆收拾了一下,打开收讯机试了试,还好,一切正常。收好行李放入手提箱,然后从小书桌的抽屉里摸出一张白纸,用先前抄电报的铅笔,“唰唰唰”地写了一封便条,放在书桌上,用铅笔仔细压好。想一想万馨读懂便条后气急败坏的样子,禁不住在脸上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做完这一切,叶独开提起手提箱,向这个在危难时候收留自己的小阁楼深情地注视了一眼,快步下楼。
出了大门还没走出二十米,叶独开就看到有汽车灯光从墙上掠过,接着听见汽车的马达声由远而近。来得好快!他心头一紧,转身快速往回跑,迅速跑过周义的石库门,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深处。
23。我们是大小通吃码头的
周义等三个人慢条斯理地吃完阳春面,还不见叶独开回来打招呼。这个留洋的书呆子,一定是提着行李走了,江湖上的基本规矩都不懂!周义嘀咕着拿起放在桌边未抽完的雪茄,“堂倌,阳春面钱一并记在账上,走喽!”叼着雪茄腆着肚子,四平八稳地走出去。
三个人说笑着走到家门口,一个兄弟抢上前去开门,轻轻一推,大门开了。“这小子,鬼撵了脚,门都不锁就走了!”三个人摸黑穿过天井走进客厅,先前开门的兄弟又赶到前面要去开灯,电灯却“叭”地被人打开了。
“几位才回来啊,我们等候多时了。”屋内沙发上站起三个人影,接着传来一个冰凉而清脆的声音。眼睛很快适应了屋内乍来的强光,周义定睛一看,是二男一女三个人,都抱着手臂,左手钻进右腋下握住快枪套里的枪柄,表面看面带微笑,但骨子里则高度戒备着。
周义怔了怔,强作镇定道:“三位哪个码头的?兄弟我近来另找了门路谋生,从来没做得罪道上朋友的事!”口头上虽然威风依在,但他的双腿哆嗦,战战兢兢地,有些站不稳了。
“我们是大小通吃码头的,听说过吗?别怕,不关你们的事。我们在这里等一个朋友。他一会儿就来——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才来。反正我们要等到他。”万馨笑嘻嘻地说,“昨晚他不辞而别,太不够意思了!”
“你们找叶独开吧?呵呵,他早就拿着行李走了!”周义陡地放松下来,喜笑颜开地说。
“走了?我会信吗?他身无分文,就凭一双腿,能跑得过我四个车轮?”万馨继续保持笑盈盈的可爱模样,“何必这样仗义跟朋友打遮掩,当心把自己绕进去啊!”她敛起笑容,变戏法般掏出一支“掌心雷”小手枪,拿在手里优雅地把玩着。
“真的!”周义赶紧声明,“不信你们到阁楼上去看看,行李肯定已经拿走了!”
“好吧!”万馨摆摆手枪,“你,前面带路!”她用眼神向陈荣光示意了一下,对司机说,“你看好这两个朋友,如果谁敢乱说乱动,看着办吧!”司机点点头,掏出手枪。
周义走在头里,万馨紧跟在后面,陈荣光走在最后。三个人很快来到楼上的小阁楼。“你们看吧,”周义指点着说,“他的行李箱原来就是放这里的,看看,这里印迹都还在,我没必要骗你们,他刚刚提走。他的衣服杂物就放在书桌下这个小柜子里,看看,也空了!”事实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周义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万馨没有理睬周义,她的目光四处搜寻,立即发现了书桌上的纸张。陈荣光抢先一步拿起来,毕恭毕敬地交给万馨。万馨接过来看了一眼,恨恨地咬咬嘴唇,铁青着脸递还给陈荣光。陈荣光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定睛细读,铅笔书写的是一行漂亮的行书:
呈万馨小姐雅阅:
读不懂吧?呵呵,如果陈荣光不能在五分钟内解开这封密码信,我将把他永远逐出师门。
叶独开
后面是一长串四个一组的阿拉伯数字。[汶网//。。]
陈荣光抬头看看万馨,咬咬牙扶扶眼镜,全神贯注地埋头伏在那张纸上。
万馨烦躁不安地在小屋子里踱来踱去,周义不明所以,只是默默地数着她走的圈数。当她走到第二十圈的时候,陈荣光欣喜地说了声:“好了!”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最简单的代码编密,将明码数字顺序后推一位,1代表0,2代表1……”
万馨看看周义,朝陈荣光摆摆手,接过便签纸,皱眉蹙额默读起来:
出手伤人,深表歉意。
冒死相救,深表谢意。
电政司温,先有约定。
特务处戴,敬谢错爱。
刺探温兄,二士争功。
转告老戴,一致对外。
尔领双薪,我无分文。
助吾盘缠,结草衔环。
万馨摸摸衣袋,钱包果然不见了。她知道是在自行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