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未来杀手的信-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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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从安又是一愣,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他考虑了一会儿,“是的。”
“查到什么线索了吗?”这是问句,可父亲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姚若夏侧着耳朵听着门里的动静,李从安没有回答,姚若夏很想知道李从安心里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不知不觉地又停顿了自己杀人的脚步。
这是怎么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法回头了,所有的仇恨就应该在这间病房里做一个了断。可自己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
不需要机会,当一个人破釜沉舟地要杀掉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等待机会,她只要进去做一个物理的动作。
当一个人从来没有想过要逃出杀人现场的时候,还有什么样的谋杀能像现在如此光明正大?可就是下不了手!
“难道我爱李从安?”这个问题又回到了她的脑海。
这让她感到恶心。和仇人的儿子相爱是可耻的。就是病床上的这个男人,让父亲死不瞑目,让自己漂泊了二十多年,找不到归宿。
和他的儿子相爱、和他做爱,就是为了毁灭他们!
姚若夏不知道在当下的这个时代,这种颇有古典文艺气息的复仇方式,能不能触动仇人。可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毁灭他们最彻底的方式。但最后退却的却是她自己。
“难道我真的爱上了李从安?”姚若夏愤怒地想要把这个念头赶出自己的大脑。
她的手紧紧地握在门把上,她听见李父在里面又说了一句话:“我曾经做过一件错事!”
姚若夏的心一抽,再次停住了她的行动。
李从安依旧没说话,如果父亲不讲,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当警察?”李父吸着烟,刚刚从死亡线上回来,仿佛一下顿悟了许多东西,看着烟雾升起在半空。这个开场犹如要讲一个漫长的故事,李父憔悴地看着窗外的远处,仿佛就在回忆自己的一生。
※※※
“从我第一天穿上警服,到了今天已经四十多年了,我只做过一件错事,”李从安的父亲又强调了一遍,“可问题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
李从安依然不说话,他已经基本知道父亲要说什么,自己能够怎么回答呢?如何回答呢?
“我们这一代人,吃了很多苦!”李父继续走在自己的回忆中,“这个国家从成立到今天,所有的代价都承担在我们这代人身上,才让你们有了今天的幸福。”
他说着,“当我们正在成长发育的时候,遇上‘三年自然灾害’;当我们需要受教育的时候,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当我们要结婚的时候,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当养儿育女的头等大事落到我们身上的时候,国家却说只能生一个。
“比起现在这些小孩,因为看不了演唱会就痛苦,因为早恋被反对就迷茫,我们的青年时代,比你们更要痛苦迷茫得多。
“我们受了那么多委屈,能跟谁说?”李从安的父亲看上去很无奈,“我从来没有通过自己的职权索要过一分钱的贿赂,没有利用自己的关系,去收取过一分不义之财。如果说有什么假公济私的地方,那唯一的就是坚持让你也成了警察。可这难道有错吗?你现在比别人高出了一大截,别人破不了的案子,你到那儿就能给破了,说实话,我很为你感到骄傲!”李父的语气激动了起来,“坐上我现如今的这个位置,有的是让我发财的机会,可我从来没有干过那样的勾当!”
李从安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泰民制药厂在十几年前,曾经从国外引进了一套设备,作为招商引资在本市医药领域的第一次合作,从上至下是把它当做政治任务来完成的,”他顿了顿,“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能黑白分明,也许我们不会有那么多困惑了。”李从安知道父亲讲到了重点。
李从安不想打断他,父亲现在就像走在幽黑的深谷里,他也在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一个贫穷的国家,在走往富强的路途中,一定会遭遇难以启齿的过程。”李从安的父亲高屋建瓴地说着这些话,听得出来,他的情感是真挚的。李从安知道,那个时代的人,对国家有一种不能用语言描述的情愫。
“在国外发达的医药和法律体制下,一种新药的面世要经过几层甚至几十层的检验论证才能上市,期间稍微有一点闪失,就会导致新药的流产。但在中国,程序被大大简化,衡量的标准也要低很多。国外往往需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被临床运用的药物,在中国也许一年半载就能上市了。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可这样做有什么错?当一个国家落后的时候,就是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我们在吸取国外先进的技术和配方,另一方面,从我们的制药厂出去的药,难道能说它们没有在治病救人?”
李从安依然没有说话,他在听着父亲讲,坦率地说,自从李从安懂事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现在的这种状态,像个孩子,在据理力争一件或许是错误的事情。
“那一头是国外公司雄厚的资金和技术,它意味着我们的制药事业能够更上一层楼,意味着数以千万计的人能被这些药治疗好疾病,”李从安的父亲接着说道,“另一头却是个由失误导致的事故——”李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李从安上前把父亲扶端正起来。
李从安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已经基本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李从安所谓的事故涉及邹萍的父亲邹国庆。
“邹国庆只是一个意外!”李从安的父亲粗喘着气,可他倾诉的欲望一点没有减退,“没有人知道他在一周之内来过医院试药试了那么多次,当时的管理不规范,才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李从安心里想着,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我们讨论了很久,邹国庆是因为试药时出了问题,是医院无法推卸的责任!然而我们谁也不敢把这件事公布出去,谁也不知道这事儿一曝光会带来什么难以想象的后果,和外商的投资谈判当时正在进行中。所以我接到了上面的‘指示’,要低调处理。你在第一线工作了那么久,能明白我当时的苦衷吧!”
李从安抬头看了眼父亲,突然觉得父亲苍老了很多。
“我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工具罢了,我承认我的懦弱,还有一些自私,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选择了服从命令。我的任务就是要安抚好邹国庆,让他接受我们的私下协议。”
“那为什么又搞出了后来那么多事儿?”李从安禁不住问道。
“问题就在这儿,邹国庆接受调解,我们就必须让他在篡改过的鉴定书上签字。这就成了一个悖论,签了字其实是变相地承认他的意外和医院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就不可能在赔偿问题上完全达成一致。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有时候就必须给他一点压力。”
李从安明白这里“压力”的意思,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穿着这身“警服”吓人,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中国的老百姓很老实,这一招有时很管用。
“邹国庆接受了我们的协议,拿了赔款,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去盗窃医院的财务科!可偏偏就在他去偷窃的同时,发生了一些意外,这就叫天命,”他抬起头来,“你调看过当年的卷宗了是吗?”父亲的眼神平和地看过来,李从安无从躲避。他想躲避,可知道这是在做无用功,如果父亲想要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那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说实话,”他探过头来,压低着嗓音,“现在想想,邹国庆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点‘压力’,觉得从正规的途径已经无法为自己争取公道,所以才会走上偏激的路。而且那天晚上——”李从安的父亲顿了顿,像是在鼓足勇气把它说出来,“那天晚上偏偏遇到了邓伟值班,在此之前,医院就怀疑是邓伟串通邹国庆来讹诈,否则事情不会那么复杂。而因为邓伟曾经‘告密’于邹国庆的前科,医院先入为主地认为是邓伟怂恿邹国庆来盗窃,并且因为分赃不匀才失手把邹国庆推下楼的。”
“所以邓伟为此坐了十五年的牢?”
李从安回想着见邓伟时的细节,联系父亲所说的,他现在能够明白为什么十五年后,邓伟还是会对警察和自己做出如此过激的反应了,可他从内心似乎依然并不承认自己杀过人。
“是的。此案终于惊动了‘上面’,这不仅牵扯到一起谋杀,而且还涉及到医院的内幕,我被责令限期破案。你知道的,这里所谓的限期破案就是为了尽快息事宁人。”
“可偏偏邓伟死活不承认,说俗点儿,他就是个书呆子,一口咬定自己没杀人,而且还不断地把医院一些不光彩的事儿说出来,我们破案的限期很快就要到了,所以就用了些法子。”
李从安心情难以言述,他知道父亲这里所谓的法子是刑讯逼供。果然有问题!
“他招了?”李从安问道,这是明知故问,他只想从父亲的嘴里听到答案。
“招了。”李从安的父亲说道,“但这案子颇有蹊跷,现场有搏斗的痕迹,可当时闻讯赶来的医院保卫科的人,发现他衣服整齐,而且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邓伟的体格不大,就算邹国庆当时病着,但邓伟能够在搏斗中毫发无伤的概率也实在很小。”
=:文:=“然后呢?”
=:人:=“然后在‘期限破案’的压力下,我们还是结案了。”
=:书:=李从安吸了一口气,“所以被判了误杀,十五年?”
=:屋:=“是的,按照当时的法律,疑案从轻的原则。”
如果邓伟被判入罪是起冤案,可邹国庆究竟是怎么死的呢?难道是自杀?
“肯定是谋杀,不仅现场有过搏斗,而且当时勘查结果表明,窗台上有撞击的痕迹,邹国庆不是跳出窗外,而是外力撞击翻出窗外的,”李从安的父亲又说道,“邓伟一开始讲,赶到现场的时候,看见一个黑影从门钻了出来,他追不上了。后来因为刑讯,才改成这一切只是为了掩饰误杀才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