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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给未来杀手的信-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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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李从安并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像封建专制者那样安排自己的前途。以李从安的条件,满可以找一份稳定舒心的工作,恋爱结婚,生儿育女,而不是现在满身尸臭味地和这个世界上最变态的杀人重刑犯打交道,直到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他刚进刑警队,业务上不熟练,经常做些“留守”的琐事。其他同事受命抓捕逃到该市来的一个全国通缉犯。追捕工作一共进行了七天七夜,最后发现通辑犯躲进了一所民宅。李从安没有出现场,在公安局遇到了来找大刘的一个女人。

大刘二十八岁,刑警队成员,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结婚三年以来,有一大半的时间都独守空房。

“这些我都能忍了,”女人坐在刑警大队办公室里向李从安抱怨道,“可这次不行!”

原来大刘的岳父患了急性胰腺炎,已下了病危通知单。再不见,估计就成了终生遗憾了。

李从安也觉得这事是大刘做得不对。“嫂子,回头我让队长说说他,这也太不像话了!”

“我不反对你们工作,你在刑警队里打听打听,嫂子是那种胡搅蛮缠拖后腿的人吗?”

“嫂子当然不是!”

“就是,可小兄弟你说今天这事成不成?”

“不成,回来之后我一定让队长批评他!”

“现在不能打电话吗?”

“现在肯定不行,他们正在行动中呢!”李从安为难地说道。

“好,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中途李从安去了别的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回来了,逃犯被成功抓住,但大伙却没有欢天喜地,气氛不太对,没有人说话,抽了满屋子的烟。嫂子沉默地坐在房中间。

李从安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上前叫了一声嫂子,没想到她居然哭了,而且是号啕大哭,就在抓捕逃犯的过程中,她的丈夫牺牲了。

这是李从安第一次接触死亡,第一次直面这个职业的危险。警察不是花拳绣腿的摆设,而是真刀真枪地跟歹徒干。说不怕那是假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说有多高的情操那也是虚的,穿上了警服,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甚至不惜搭上生命,仅仅是为对一份职业道德的遵守。

这样的道德,满世界都存在着,未必警察这样干了,就会显得有多高尚。

这件事给了李从安极大的影响,他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一直要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刑警了。这不仅仅是职业上的继承,警察每天都面对穷凶极恶的人,意外随时可能发生,父亲结了很多仇人。他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最坏的情况下,承担起保护家庭的责任。

这件事就像是一剂兴奋剂,突然间催醒了李从安的潜能。这就是命运,从你从事警察工作的第一天起,就注定危机四伏。这是李从安后来琢磨出来的道理。

在邓伟说“认出了”自己之后,就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同事想吓唬吓唬他,被李从安打断了。对于一个有着十五年监狱经验的人来说,用来抗争世界的唯一做法就是沉默。这是心理学意义上的死穴,没有沟通,就无法建立起通往彼此世界的桥梁,这样的人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唯一的做法,就是把它捧入怀中,让它感受温暖。这需要时间,而时间又是李从安目前最缺乏的。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问题。

邓伟突然的沉默给了李从安很大的灵感,他说认出了自己,仅从自己的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这个动作意义非凡,对李家稍微熟悉一点儿的就会知道,这是李家的标志性动作,在感到轻松的时候,李从安和他的父亲都会做这个动作。

这就意味着,邓伟不是认出了自己,而是认出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这个假设是成立的,那么父亲确实认识刘一邦。他想起了父亲那个突兀的摸鼻子动作,十五年前,那个时候父亲正在这个片区做刑警,会不会和这个案子有关呢?

李从安尽量让心跳慢下来。

“是不是因为父亲受伤,我的精神过于紧张了,才会有这些臆断?”李从安自己问自己。

告别了邓伟,李从安和民警开车回了分局。他的心思全在自己的疑问上,专案组的同事在向他汇报着案子的最新进展。

“队长,队长!”民警叫着他把他的思绪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哦,你接着说,我刚刚在考虑问题,走神了。”

“要不要歇一会儿?”民警尝试着问道。现在他父亲受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局里。

“没事,接着说吧,有什么好消息没?”

“没有,刚刚说到我们走访了相关群众,派出所、居委联防那边都通知到了,不过到现在仍然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

“接着查,难道他还能隐形不成!”

“是!”

民警一走,李从安站了起来,在临走之前想了想,还是打电话让档案室里的同事,帮忙调出当年邓伟的卷宗。

他出了门,转上了马路,一路开车去了电信局。

找到电信局里相关的工作人员,李从安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来查个电话。”

“谁的?”

“我把号码给你。”李从安掏出一张名片来。

工作人员很快拉出了一长串电话号码。

李从安看着上面的数字,一行接着一行,心情却很复杂,最后他的心还是一紧,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泰民制药厂闫厂长的手机,就在“试药”事件调查变卦的前一天,接到过一个电话。

没错,是父亲的手机!在自己和父亲提到刘一邦之后,是父亲打了电话给闫厂长,才导致他们变卦的!

※※※

城中公园里出现的尸体,尸源查找工作取得了很大进展。下发到各市区县的五千张协查通告得到了回复。本市圆通运输公司货车司机徐继超,失踪三日,通过体貌特征、遗物辨认、亲属认尸,认定受害者正是徐继超。

这对锁定嫌疑人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却确定了邢越旻并没有上升为无缘无故杀人,因为很快就发现,圆通运输公司正是其继父万吉朋所在的公司。

“这说明他们之间认识,起码有关系,邢越旻在受害人的选择上不是随意的,而是有方向、有预谋的。”肖海清没有在电话里说,而是直接来到分局。

肖海清赶到的时候,李从安正在催要邓伟案的卷宗。刚挂了电话,肖海清就进了虚掩的大门。李从安精神有点紧张,竟然一个失手,差点撞翻了桌上的杯子。他赶紧点起一根烟来掩饰,抽了一口,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很无聊,肖海清就是研究人类行为的,除非她自己不愿意,否则很难逃脱她敏锐的观察。

李从安冲她打了个招呼。

“你看上去没睡好?”显然她也感觉到了李从安的奇怪,对于李从安来说,“没睡好”只是众多煎熬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肖海清没有深究,而是拉开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她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代表什么?”李从安知道肖海清来,不仅仅是因为这点表面的发现。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谋杀‘清单’,”果然不出所料,肖海清谈出了她的担忧,“这个概念起源于三四年前的一起滥杀案件。凶手叫陈国华,是个三十多岁罹患鼻癌的年轻人。按照现在的治疗水平,还算有抵抗力的陈国华如果经过治疗,五年甚至更长的存活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他自己放弃了。”

李从安一边听,一边走到饮水机旁,给肖海清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放下,继续说道:“他决定放弃治疗,在有生之年开始屠杀,到最后落网,他一共屠杀了七人。除了其中一个无意中撞见谋杀的修车师傅,其余的都是他一开始就列好的名单中的人。这些人与他没有直接意义上的利害关系,但却贯穿他的一生。从少年时代开始,包括高中的班主任、动迁组的打手、公司里的上司、情敌以及在他父亲的医疗事故中负主要责任的医师,等等,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在为他的一生复仇。而上述这些人,都是在陈国华不同阶段,对他产生深刻伤害的人。有些是因为伤了他的自尊,有些是触犯了他的利益,这些伤害都不足以让陈国华当时就有杀人的想法。可当他得知自己患了不治之症,潜意识里埋下的仇恨就被激发了起来,他认为自己的一生多劫多难,就是因为身边这些人老是‘和他过不去’的原因。这种犯罪动机和心理诱因比较罕见。”

肖海清顿了顿,李从安没有坐下,而是绕着肖海清转圈,她的头如同向日葵一般紧紧地跟随着李从安。他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办公桌的后面。

“但抛开陈国华这起特例不谈,就在此案破获后不久,我做了一个相关的实验,与当初的设想大相径庭,这居然不是一个个例!实验发现其实我们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存在着这样的一份‘谋杀’清单。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愤怒是一切暴力的源泉。只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都能够自我调节,但如果有外力的加入,各种环境适合,就完全有可能将臆想中的谋杀付诸行动,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成滥杀者。”

李从安皱起了眉头。肖海清说的这些是很好理解的,谁的一生还没有几个特别仇恨的人?如果真的得知自己就只剩下最后的几天时间,条件允许的话,没准真会干这事。“你是说邢越旻,也属于这一类型?”

肖海清没有直接回答:“如果张慧佳被作为谋杀对象,是因为她是邢越旻和那个神秘人之间的‘阻碍’,是他们见面的‘前提’,那么徐继超很明显不属于这种情况。而他们之间的联络‘暗号’,这次是那个城中公园,这个上次已经推断过了。徐继超作为邢越旻杀人的对象和神秘人没什么关系,这点上次在现场,我也已经提过了。”

“那你的意思是?”

“是的。想和神秘人见面只是外因,这和第二宗谋杀案的对象选择,没多大关系,邢越旻是按照自己的‘谋杀清单’来选择谋杀对象的。”

李从安又点了一支烟。

肖海清眉头蹙了蹙,继续道:“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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