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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一手遮天,一手捶地-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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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来,盯着他道:“婚姻岂可儿戏?赵嫣然喜欢的人是聂然,你娶一个不喜欢的你的人,又岂会有幸福可言?”

“皇姐,你嫁了你喜欢的人,又过了几天安宁日子?全天下的人都去选择自己心仪之人,唯独皇家的人不能,这个道理,怎么到了今日,你还不明白?”

太子的声音像一把利剑,戳于我的心头,我低下头去,问,“赵首辅,同意了么?”

“他应允了,但以父皇病重为由拖延时日,他在静观其变,且看我与聂光究竟谁的胜算更大一些。”太子道:“不过过了今夜,他应当会下定决心。”

“此话何解?”

“聂光既然选择了光复前朝之路,就势必要推选前朝皇储为帝,此人既是宋郎生,又岂会甘心当一个傀儡皇帝?这其中的端倪连你我都能瞧得出,赵庚年会看不到?”太子看向我,“有赵首辅与李国舅这两股势力的鼎力相助,整个内阁便握在我们的手中,如此,我们便多了几分胜算,不是么?”

我并未说是。

若当下还有哪个兄弟叔伯意图夺位,太子的确是稳操胜券。

可是旧朝势力意图谋反,又岂是那么容易应对之事?

夏阳侯只据一隅之地,本以为他们就算是要起兵,也只能采取内线之战,从攻取京都以北的关口州县为突破,若是那样,朝中毕竟还是占有绝对兵力优势,可是……

聂然却说,神机营提督万翼,漕运总督齐之昱皆已为宋郎生招揽。

神机营是京城禁卫军三大营之一,专掌火器兵炮,担负“内卫京师,外备征战“之重任,而漕运则是顺着黄河流域将军粮运往关中。要是左膀右臂将炮头掉转直击皇城,那么叛军极有可能会利用这个疏漏直捣皇城。

兵听命于将,将听命于君,君才能称之为帝。

聂光麾下有四名久经沙场的大将,更有风离这个阴险诡谲的谋士,还有一个在我与太子身边多年通晓所有的宋郎生。

可太子呢?京中兵权尚不能尽握手中,我又命不久矣,耗不起,等不及。如何能打赢这一场仗?

我起身推开窗,遥望月上中天,夜风呼啸。

门外传来卫公公的声音:“禀太子,刚接获津门驿站飞鸽传信。”

太子赶忙道:“进来。”

我回头时,太子已然拆开木管将锦条阅览一遍,他微微皱起眉头,犹豫的望了我一眼,将锦条纳入袖中。我问:“怎么了?”

他道:“皇姐,昨日申时,驸,哦不,宋郎生在驿站出现过。”

我心中一震,他,出现了?

这么久以来,他的销声匿迹不正是为了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么?这等关节突如其来的现身又是为何?

太子语气仍冰凉如铁:“皇姐,需要即刻下令禁卫军追捕宋郎生!擒贼先擒王,若宋郎生落网,聂光这个反,倒也不那么容易造!”

我沉默不语。

太子道:“皇姐!当下可不是该重色的时候啊!”

我斜睨了他一眼,“我是如此不识分寸之人么?”

太子呆呆道:“难道不是?”扭头问成公公,“铁忠,你说呢?”

成公公一脸被呛到的表情,咳了咳,望天不答。

我扯了扯嘴角想要做出一个无语的表情,眼中却是一糊。

太子见我未如往日般被他逗笑,眼中透起一股悲,“姐……”

我拂去眼角的泪珠,道:“我只不过是看到成公公这般伴你左右,想到了我的两个影卫,平日里,他们也是这样被我捉弄……”

“陶渊已将明鉴司令牌交予我了,他说,这一回有人混入影卫中加害于你,他责无旁贷,愿听凭处令。”太子轻声说:“纪南悠的遗体会好好安葬的,皇姐莫要过于伤心了。”

原来太子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父皇将明鉴司之权交给我管,知道明鉴司副主事一直是我的影卫。

我抬眼看着太子,不知何时起,我这皇弟的脸上早已褪去稚气,棱角分明,那平静的目中仿佛蕴含着坚韧的力量。

屋外夜风俞大,树叶被刮的沙沙作响。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若现在出兵追捕宋郎生,师出何名?他宋大人可是公正严明的大理寺卿啊。莫要说太子的调兵越过内阁会令赵阁老不满,只怕都指挥使司早有聂光的眼线,打草惊蛇反倒不利。”

太子反问:“那就任由他与聂光密谋勾结,伺机谋反?”

我沉吟片刻,问他:“我有一个一箭三雕的法子,你想不想听?”

再回到公主府,已是一日后了。

这天气甚好,惠风和畅,府中百花馥郁,修竹青翠,美不胜收。

闲来无事,我多抵会在水榭那处静坐,有时看着一湾水,一缕丝,一晕光,都会久久回味。

我坐着不动自然不是因为我懒,而是因为我走多了,甚至会感到疲累。

剧毒令我寝食难安,每到深夜我都心痛如绞,便是吐上几口血亦是稀疏平常。

周文瑜说我大限将至,痛楚将会与日俱增。

他只能开一些缓解痛楚的药让我服下,甚至建议我不妨试试他新研制名为“梦归西”的毒药,能够在美梦中舒舒服服的归西。

我断然拒绝了。顺便吩咐福伯交代厨房不要给周文瑜准备晚饭吃。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怕死。

我一叹再叹。

这时,身旁奉茶的侍女梦蝶忍不住开口道:“公主,这已是您叹了第七十七次了。”

我望着天空,道:“本公主只是感慨‘人生苦短,该珍惜时且珍惜’这种奥妙的道理罢了。”

梦蝶茫然脸:“?”

我摇首,淡然问:“小蝶,假若你能预知来年某日自己会被山林中的毒蛇咬死,你当如何?”

是否会好好珍惜眼前,在有限的日子里体会这万千世界,并好好对待身边爱你的人?

梦蝶眨眼:“就不登山了啊。”

“……”

我扶了扶额,“罢了,你又岂会明晓本公主的内心?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有时于你们而言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于本公主而言便如昙花一现弹指之间,或许你仍会期待来日方长,而本公主只能恋眷朝夕,这样说,你可明白?”

梦蝶点了点头:“不明白。”

我望了望逐渐暗下的天色,再叹:“正如你陪本公主在此水榭呆到此时,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只怕你早已如坐针毡,而对本公主来说这一日匆匆,仿佛仅过去那么一个时辰……”

“可是,我们确实也只在此静坐了一个时辰呀……”梦蝶伸手指了指天,“天黑是因为乌云密布就要下雨了公主……”

我:“……”

“公主莫要逗奴婢了,快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迟了柳管家可又要唠叨了……”

诚然我这一趟回府来自然不是来虚度光阴的——虽说我做了许多看上去像是在虚度光阴的事。

全府上下都不知我命不久矣,他们权当我因相思驸马而患病。

乃至柳伯在我用膳时一边替我舀汤一边劝道:“公主应当多吃一些,养好身子,否则驸马爷回来可要怪罪老奴的不是了。”

我嚼着肉,“我会好好吃的,这样才有精神等驸马回来呀。”

柳伯欣慰之至,转头又命人吩咐膳房晚膳多添些好菜,他当然没有发觉我低着头,是因为不敢让他看到我模糊的眼眶。

回到寝屋中,我让梦蝶她们帮我换上一身翠烟衫,飘飘逸逸的转了两圈,问她们本公主是否悠雅出尘美目盼兮。

几个侍女掩嘴笑了一阵,我坐在摆放木琴的几案边,信手拨弦,抚起琴来。

其实很久以前,房里的这楠木琴便如同摆设,我甚少弹,宋郎生也不碰。

直到后来我们在陈家村互诉衷肠,再回到这府邸中,我卧病在床,他为我抚了一次琴曲。

虽然他的琴艺平平,那首简单的曲子也弹不流畅,但于我而言,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他奏完那曲回过头来,见我咧嘴笑个不停,涨红着脸,哼了一声说:“我都说我不擅音律了。”

那时,我想告诉他的是,我笑,是因为太喜悦太幸福了。

而如今我也试着抚起那首简单的乐曲,自己听着自己的奏乐,忍不住感慨,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有最不擅长音律的人只有更糟的。

几个贴身侍女听了一会儿曲,都有些站不住的架势,我挥了挥手想让她们退下,话未说完她们一溜烟便跑了。只留下个小梦蝶,见她犹犹豫豫,我轻声道:“小蝶,你去后园采一些海棠花来吧,晚上本公主想洗花瓣澡。”

她顿时眉开眼笑,“好。”

梦蝶年少单纯,自然没能发觉我这是故意支开她。

她关上房门没过一会儿,寝榻上的床板忽然被人给掀开,我抚琴的手未停,头也未回,只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万事俱备,公主,此地不宜久留。”

我回身时望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太子身边的成铁忠成公公,一个是一名衣着发饰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与我差不离,只是脸上疤痕无数,已瞧不清她本来的样貌。

我从桌案前站了起来时她忙跪拜下来。

我心底一黯。

我让太子帮我随便寻一个死囚来替我死,不想,这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我俯首问她:“你……可知今日你来此处是要做何事?”

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叹了叹,看向成公公,问:“她所犯何罪?”

成公公言简意赅道:“谋杀夫婿,原定下个月斩刑。”

我心中一凉,又问她:“你年纪轻轻为何下得了如此毒手?”

那女孩肩膀不可察觉的一抖,静默须臾,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说:“只求殿下打点好民女的闺女,民女愿为殿下赴死。”

我终究没有再问她什么。

只是在跨入暗道前,回头看着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几案前的身影,听她转轴拨弦,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生平痛离恨。

世事几回遂人意。

苦尽待甘甘不来。

长阶蜿蜒,暗道出口处,是公主府的观景高阁。

这暗道在建公主府的时候就顺道挖了,父皇说,若有危难,我可以借秘道逃脱。

谁能想到逃生秘道竟会藏于公主卧榻之下?

只不过……我从小到大都没能想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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