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舞蹈-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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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一张双人床。阿芒喜欢用床来比喻。床是出生的地方,也是死亡的地方。凯瑞知道阿芒的秉性。阿芒也知道凯瑞对文学的趣味。虽然有失偏颇,但总是能引人入胜。她倾向于直接陈述,她认为坦率是一种能力,而不是一种品质。当然,最终将被塑造成一种品质。
现在,阿芒随手翻看一部尼采的《悲剧的诞生》。尼采铿锵的语言,饱满的激|情,以及追求力量的风格,让他喜欢。他认为尼采是一个真正远离人间烟火的人。一个把哲学视为生命的人。他记得茨威格曾经说过:“尼采是个倒霉的人,注定要不停顿地思维,像童话里的猎人永远打猎一样,他的乐趣便是他的折磨、他的困境,而他的生命、他的作风,具有一个疲于奔命的人的匆匆忙忙,风风火火,不停催促的特点,他的心灵里充满了一个从来不知停顿,从来不知满足的人的渴望和由此而引起的煎熬。”茨威格说得不错,在阿芒阅读尼采的感觉里,尼采实际上就是查拉斯图拉,喜欢住在世界的尽头,喜欢登临险峻的高峰。所以,尼采作品最主要的特点就是:歌颂强力。
莫里哀说:“世界上最有力的人,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尼采非常明白没有精神上的无比强大,人就不可能走得太远。于是他走啊,走啊!他终于走得太远太孤寂而精神错乱了。他的精神错乱与诗人荷尔德林不同的是,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呐喊一声:“上帝死了”。
阿芒深深理解尼采在自己幻想出来的海市蜃楼里,过一种“超人”的不现实生活。他的敏感和激越,都使他把生活和哲学当成了一个女人。“当你近时,我感到恐慌,当你远时,我又充满爱恋;你的隐遁诱惑着我,你的追寻慰籍着我;我痛苦,但是为了你,什么样的痛苦我不愿忍受啊”;“你的冷酷使人燃烧,你的仇恨使人迷惘,你的飘动使人心醉,你的讥诮使人愤怒。”
飞翔着的自由精灵11(2)
尼采是一个精神的清道夫,他以最大胆的思想,最盛气凌人的语言写道:“我不是人,我是炸药。”“我是一个世界历史事件,把人类的历史分成两部分。”
阿芒阅读尼采后,兀自在梦境里巡游。他觉得来到巴黎,在他的个人生活中引进了几样新的内容:威士忌、数码相机、西方文论、法国餐以及对电影的无穷无尽的热爱。黎明的时候,阿芒醒来发现凯瑞已躺在他身边。凯瑞睡得很沉,他没有惊动她的美梦。他走出屋外,来到广场上一大群散步的鸽子中间。他轻轻地抓起一只鸽子,任它用嘴捣着他的面颊,跟他说着晨间的话语。然后让它翩然飞去。让它那些振落的羽翅,在秋季的天空中徐缓下落。阿芒在一旁望着它们在空中的姿态,似乎是在端详它们与天空结合在一起的感觉。阿芒想,鸽子的咕咕声宛如山岳般古老的言语。他不能深究它们所拥有的全部含义。但这些大自然的精灵,是给人类吉祥的象征。
阿芒从广场回到屋里,凯瑞已经起床了。凯瑞对阿芒说她去郊外采访了一桩杀人案,那个年轻黑人杀死了他的妻子和他二舅。黑人说这对狗男女,在咽气前还挣扎着要拉住彼此的手,使他的仇恨像肆虐的北风一样在耳际呼啸。于是他在他们身上剁肉陷似的乱砍一气,直到他们一动不动了,再也牵不到手了,他才罢手。阿芒对这种类似情杀的案子,见怪不怪。早在故乡,他就听说得太多了。
这会儿凯瑞忙着做早餐,阿芒坐在书桌前看书。有家的感觉真好。它首先是一所房子,有梁柱的支撑和不可动摇的墙壁。他们进入这所房子,自然而然就像房子的屋顶一样:给孩子遮风避雨、抵挡冷雪酷日,而孩子就是窗户,他们呼呼地吹进新鲜空气,使家充满氧气充满许多欢乐的笑声。
阿芒没有孩子,他很想要一个孩子。然而孩子迟迟不来。虽说没有孩子是件轻松的事,但家里的确少了一份热闹。比如,当他们从外界跨进家门的时候,厨房里烹饪出的美味食物那诱人的香味,会感到家的温暖。温暖是多么好,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如果有孩子便是在他们忙于生存奔波后,孩子绕膝时听到的最美妙动人的音乐。孩子就在这样美妙动人的音乐下,渐渐长大。他们呀呀学语,他们背起书包上学校,他们考大学就业,他们要让父母操一辈子的心哪!阿芒第一次沉浸在对孩子的幻想里,幻想给他带来满足。但免不掉内心的些许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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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着的自由精灵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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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真是一只飞翔的鸟,转眼又是一周过去了。凯瑞慵困倦怠地躺在床上,晨光穿透窗棂,透破习习浮动的白窗沙,洒在被子上。被子是紫罗兰的颜色,优雅、高贵地散发出一般女人独特的气质。凯瑞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她把自己蜷缩了一夜的驱体,像晾衣服那样地展展平,然后翻个身又睡。凯瑞近些日子出现了偏头疼的毛病。她一睁开眼睛就被太阳|穴深处逼过来的疼痛,弄得怅然若失。她不知道这种疼痛缘于何故,就想起床从几个书橱里找一本医药方面的书来看看。可是她来来回回地在书橱前找了几圈,还是没找着。她想让阿芒给她弄点药,可阿芒一早就与麦琪驱车出门了。
凯瑞想,阿芒与麦琪去寻找一个失踪的中国女人,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呢?凯瑞想,还不如她去报社登个寻人启示来得管用。此刻,凯瑞的头仍然像针刺般地疼,她支撑不住又躺到床上。这时候她觉得自从到报社工作,已经很久没有写那部《写在一部书上》的小说了。她内心有点焦虑。确实在巴黎生存,没有像故乡那么悠闲。在故乡的时候,她可以常出去旅游。铁饭碗稳稳的,少去了很多担忧。记得有一次,她与前夫余叶闹矛盾,独自去了一个小镇旅游。在镇上,她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住下来的目的,一方面旅游,另一方面想完成她那部尚未完成的小说。然而天气突然阴冷起来,北方最早的寒流开始袭击小镇。凯瑞那时候穿一件,厚厚的粗绒大红毛衣。说实在,她的身体非常单薄,这单薄的身体就像一首忧伤的诗,使她常常遭到挫折又享受痛苦,仿佛没有痛苦她就不存在似的。如果说,她是为苦难而生,不如说,她是为爱情与艺术而生。那时候她在旅馆的写字台上,写她的小说。遗憾的是同屋的那个中年妇女,总是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她冰一样苍白的脸上几块色素斑,使她显得格外苍老。这是一位饱受更年期折磨、精神近乎崩溃的古怪不讲理的女人。房间的空气中飘扬着一些紧张的,令人窒息的东西。凯瑞这时清醒地觉得,该暂时离开这个女人。
凯瑞离开这个女人,惟一的去处就是江畔。江畔是她与阿芒、孙舟大学期间培植情感的地域。可以说这里是她生长爱情的摇篮。当她一个人又来到这里时,无限的感慨油然而生。那些他们跟随她,或者她跟随他们的背影历历在目。那些消失的往事中,最令凯瑞想起逃走。她曾经就无数次地逃走过。那是信了“惹不起而躲得起”的那句俗语。但是有一次逃走是在一个男人的鼻子底下,通过呼啸的冷风溜走了。那是一个令人不安的黄昏,她突然意识到她在那个男人身边的谬误。她一刻也不能停留地激起对这个男人的蔑视,带着冷傲的躯体逃走了。逃走,其实也是一种戏剧性地结束以往。凯瑞想她的大部分生命时间里,都在扮演逃走这个角色。她总喜欢自己左右自己。当她摆脱掉左右她的绳子时,她就像小时候躲到桑树林里去咀嚼桑树果那样兴奋。
那时候,她一个人缓缓地在江畔散步。她害怕回旅馆见到那个女人。她正感到无处可归时,江畔不远处的霓虹灯下,闪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她的前夫余叶,也不是阿芒与孙舟,而是与她一面之交的文友。那个文友,是在她遥远的北方之行的会议上见到的。她接到他的通知那天,她的故乡正大雪纷飞。雪花像鲜花一样,转瞬即逝后,人就感到格外寒冷。于是她想北方无论有多么大的寒流袭击,房间里始终温暖如春。她对北方最向往的,就是这温暖如春的日子。后来的几天,她一直在为去遥远的北方做着准备工作。她提早两天买好飞往北方某个城市的机票。她想她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开会,那将是件多么愉快的事!多年来,她似乎有一种紧迫感,有一种很重要的责任感。好在她对周遭的事物漠不关心,她只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东倒西歪寻死觅活。这东倒西歪寻死觅活的日子,有时候又使她觉得内心的情感,像大海那样汹涌。这不得不迫使她,不顾一切地铺开稿纸写个热火朝天。
凯瑞后来离开那个文友回到旅馆时,让她触目惊心的是她耗尽了许多心血尚未完成的那部小说,被那个中年妇女撕成了一纸篓碎片。凯瑞面对那一纸篓碎片,顿时不尽的泪水往心里流。她能拿她怎么样呢?她的恶作剧,就像地震那样震塌了凯瑞筑造的城墙。她的恶作剧,也就像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那样,烧毁了凯瑞渴望已久刚刚建立起来的精神家园。凯瑞的精神家园成了一堆荒芜的废墟。凯瑞的双眼,在这堆荒芜的废墟上流连忘返。于是,那写天凯瑞沉浸在无休无止的精神恍惚里,真不知道该怎样追溯与重建这个精神家园?一种令人迷惘的神情,正在凯瑞的潜意识里萌动。凯瑞想为什么她样样努力却没有回报?凯瑞开始因动人心弦的悲伤而自虐,就像那个中年妇女一样,凯瑞神经兮兮焦灼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她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她的大脑乱糟糟地陷入自己一幕一幕的人生经历。那经历使她觉得磕磕碰碰、坎坎坷坷的人生是多么的令人想痛哭一场啊!
后来,凯瑞收拾行李想离开小镇的那天晚上,她将那一堆支离破碎的手稿,像凋零的鲜花一样卷入呼啸的风中,让它飘扬在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