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嫣华-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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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嫣愣了一楞,收了笑容,道,“你放心,我在这待不长久的。待到过些日子,西郊太学馆宿正式建立起来,我便不方便去了。”
不过是偷一点欢,忆一点前尘。
身后忽有人唤道,“张娘娘。”
主仆二人齐齐吃了一惊,回身望去,只见一个斯文清俊的白衣男子亦走到屋檐下避雨,相貌儒雅,当是读书之人。
“原来是许祭酒。”张嫣清冷笑道。
半月前,许襄卸搜粟都尉,拜为博士祭酒,专掌太学草创期间诸等事宜,隶属奉常孙叔通,职六百石,论起来,相较于从前,却是升官了。
她摆摆手,示意白玉京不必担心,笑问道,“许祭酒对如今这份官职该满意了?”
目光含复杂感激之色,许襄诚挚再拜道,“多谢娘娘成全。”
六百石官职在权贵遍地的长安城中,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位。太学博士祭酒除清贵外,日后从太学走出去的才杰,纵然出将拜相,于他许襄,仍有半师之谊。
它带来的人脉与威信,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
“娘娘,前些日子我按娘娘的吩咐撰写了一份《四民月令》,娘娘可要过目?”从袖中抽出用新纸书写的农书,递给张嫣。
张嫣翻看了片刻,嫣然笑道,“我倒想仔细看看,只是时辰不早该回宫了。下次看完了再还你吧。”
“自然是随娘娘的意。”许襄隐藏的着迷看着面前男装的少女,距离上次相见,已经有将近半年。半年中,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越的柔美可人。这样想,一瞬间,许襄只觉怀中当心位置所藏小小锦囊忽然灼热起来,烧的他的心不能安稳。
因一场雨的耽搁,等张嫣从未央宫侧门悄悄入宫,回到椒房殿。已经过了酉时了。
“娘娘。”荼蘼迎上来,道,“陛下已经在里面等了一阵子了。”
“哦,是么?”她开心道,急匆匆的换下微微湿润的长裳,披了一件外袍便入殿,唤道,“持已。”
刘盈坐在榻上抬起头来,猝不及防撞到她衣裳不整的样子,连忙转面回避,斥道,“穿好了再说话。”尚觉脸上微微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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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二九:照面
张嫣怔了怔,低下头看,因为自己适才跑的太匆忙,黄色丝绢长袍不曾掩好衣襟,露出里面素色禅衣,纱色隐隐透出里面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她扑哧一笑,回身将长袍掩好,问道,“陛下等久了没?让他们传膳吧。”
秋冬宜将养脾胃,将精选羊腩肉煮烂切细,加黄芪,粳米,大枣及姜末煮烂,做羊白羹。以及红焖桂鱼,山药敖兔,脆炒香覃,几道皆是鲜美补益之食。
停箸之后,刘盈叹道,“莫怪朕总爱来椒房盘桓。你这儿的饮食,胜过宫中他处良多。”
张嫣嫣然一笑,替他臻了一杯清茶,递过来,道,“陛下不妨饮一杯茶,再夸赞阿嫣吧。”
冬茶茶汤清亮,味清苦,刘盈啜饮了一口,抱着杯子暖手。泠泠秋雨敲在殿顶之上,出叮叮声响。椒房殿内却温暖明馨,别是一重天地。他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忽的回忆起往事,笑道,“小时候阿嫣你不爱喝茶粥,朕还当你特异。如今陪着你喝这种纯茶日久,才知道你是有道理的。”
张嫣皱了皱鼻子,笑道,“茶本清香,若被粟米姜蒜之味盖掉。着实可惜了。当年我在宣平有一个朋友,怎么也喝不惯清茶。受了她的教训,进宫之后,怕陛下你亦不习惯。从来都是在椒房殿里同时备着清茶和茶粥的。”
“第一次喝清茶的时候,的确满不喜的。”刘盈笑道,“只是如今喝久了,反倒觉得茶粥满腻味的,不如清茶可喜。从今以后。嗯。椒房殿里就不必煮茶粥了。”
张嫣眼睛一亮。笑拜道,“臣妾听命。”
每个人都有一些固有地东西深植在体内深处,譬如习惯,譬如口味,亦譬如观念。可是那并不是不可改变地。她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让刘盈喜欢上纯茶而放弃茶粥。那么,又要用多久,让他逐渐习惯自己作为他的妻。而不是从前的外甥女呢?
诚然,后比前要难的多。
但起了头,便总有一个希望,终有一日得见曙光,不是么?
她于是笑道,“今儿我去听了毛亨博士讲诗。毛博士学问自然很好,可是我始终觉得,《诗经》便是先秦时流传下来地民歌,其中固然有一些暗讽时事。但是也不必每一都往那些大道理上套。”
“哦?”刘盈饶有兴趣道。“这些日子,你在太学中求学,觉得如何?”
“各位博士名满天下,自然胸有博学。”张嫣笑道,“很多从前自己看书不懂的地方,听了他们讲授,便霍然开朗,颇有乐趣刘盈望着她奕奕有神的神情,若有所思道。“阿嫣。看起来,你对去太学学习。很开心啊。”
“嗯。”张嫣轻快颔道,眸光明朗,“这些太学生都很年轻,博士学识渊博,治学严谨但学风向上,大家聚在一起求学,觉得心思自然明亮通透了。”
她忽其想,“要是陛下你也去上太学就好了。”
“朕若有惑,直接诏博士以询问便好。”刘盈不以为意,摇摇头道,“何必去什么太学。”
“这你就不明白了。”她叹了口气,忍不住跪直身子,越过二人之间地凭案,伸手在他两颊之上作势扯一下,“陛下,我从小见你,你就一直是这么老气横秋的。这求学的乐趣不在于学问本身,而在于大家一起求的过程。你来我往,争锋相对,这才有意思。”
“胡闹。”他拍开她的手,又问,“阿嫣似乎对那些太学生很有好感。那这些日子可以相视觉得不错的?”
她愣了一愣,问道,“舅舅,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没有?”
她摇摇头,“舅舅是想预先知道哪些太学生卓异好堪拔用么?”自以为找到解释,答道,“可惜我每次来匆匆去匆匆,没有功夫去和他们结交。就算有功夫,也不好和陌生男子多谈。”
因为低下头去,她并没有看到刘盈静静的凝视着她,目光奇异。
他笑道,“朕不过是盼着你开心一些。.左右这未央宫诸事清闲,并不用你这个皇后着忙些什么。你便再在宫外耽搁些时间,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一条。”他叮嘱道,“要多带些侍卫,护卫安全。”
“嗯。”她应了一声,笑的眉眼弯弯。
天色渐晚,外头的雨下地越来越大。张嫣起身问道,“这么大地雨,陛下再去别的地方也不方便,不如今晚就住在椒房殿吧。”
刘盈犹豫了一下。
这半年,他不敢待她太好,也不敢待她不好。只好着意保持距离,何况阿嫣渐渐长大,他更加有他的顾忌。
理智上,他想他是该离开的。但他却着实留恋与阿嫣同在椒房的时光。
未央宫中的妃嫔虽不见多,但也不少。有的温柔,有的美丽,有得清雅,有的深情,顾盼进退之间,各有风情。只是汉初尚武不尚文,挟书律刚废不久,男子都少有读书之人,何况女子?不读书则逊于眼界,谑笑语言之间不过为博宠,少有能解他心解他意地,能够在灯下品一杯茗谈天论地地,只得一个阿嫣。
他抬头看看张嫣持灯殷勤相待的眸光,不由自主地便点点头。
张嫣便笑了。
那笑容清凌凌如秋夜的月光,华美而令人心静谧。刘盈本有些后悔,见了这样的笑容,便觉得倒也值得。
文武之道,在于一张一弛。追情逐爱亦是一样。自从半年前狠狠的刺激了一下刘盈之后,这半年来,张嫣便步步循规蹈矩,谨慎言行。决不让刘盈察觉出她的不良居心来。只留得刘盈独自纠结了好一阵子。观察她的模样,便再度确定当夜不过是一个意外,渐渐放下心来。
宫人伺候帝后洗漱之后,分别服侍于屏风内外的床榻之上睡下。然后添上一把香,吹熄了内殿地灯。
椒房殿里便余一片浮漠地夜色。虽然不见其人,不闻其声,但因知晓他便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张嫣便觉得甜蜜安心,空气都有清甜的味道,睡的极为安稳。
第二日,张嫣取过许襄当日递给自己的《四民月令》。仔细读阅之后,哑然失笑,“许襄果然是书生本色。
“既是农书,自然是要越通俗易懂越好,他却仍然要骈四骈六,打算谁看地懂啊?”
于是唤过解忧磨墨。取笔沾之。在纸上批注。
解忧望着她,忍不住进言道,“娘娘,外臣与皇后私相授受,纵然许祭酒是你的亲信,也不是正理。此事可一不可再。他日再有事,可请许祭酒托张詹事转呈。”
“不过是偶尔在街上遇到,碰巧罢了。”张嫣不以为意的笑笑,童心忽。忽然在解忧点了一个点。笑道,“解忧你也不要这么在意。”
解忧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抹掉脸上墨渍,想要笑却忍住了,叹了一声:皇后娘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你地风采逐渐随着年岁成长的时候,究竟知不知道,亦会有无数的少年的目光随着你而转。那个许襄,她亦曾见过几次,每次望着张皇后的目光,分明是一种隐忍的爱慕。
可是,她看着凡事聪敏但偏偏在此事上天真的皇后,将口中话咽了回去,有时候,不知道,会更好一些吧。
半月之后,前搜粟都尉许襄所编撰《四民月令》,在长安悄悄行。
太学之中,数名太学生手握《四民月令》品评,其中一名叫严助的学生道,“许祭酒这本农书,写的倒颇有诗中豳风《七月》地遗风,读起来琅琅上
“再好,不过是一部农书罢了。”葛蒙不屑道,“孔子贱农,许祭酒为儒家学人,却花功夫著农书,未免太堕落。”
“这话不妥。”严助摇头道,“二年时,陛下方下令,农为天下之本。合阳侯为陛下亲伯,尚亲身躬耕。此《四民月令》定天下农时,暗合《吕氏春秋》中《任地》,《辨时》诸篇,大裨益于天下。我等不可轻之。”
“张孟。”他眼尖瞧见刚刚踏入太学地玄衣少年,连忙唤道,“后日是重阳佳节。太学休学一日,我等商量去渭水河边游玩,你可要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