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3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带过去,而是根本低头没接话茬,皇帝却生不出多少恼意来,本能地伸出手去想为她理一理鬓边的乱发,可那只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只今夜之后,应当便能尘埃落定了……既是你不愿回去,随朕到帐房坐等吧。”
“是。”
随着皇帝进了帐房坐下,喝下一杯滚烫的热茶,陈澜方才感到刚刚那冰凉到几乎僵硬的心渐渐暖和了起来。屋子里虽还有皇帝,红缨和长镝亦还在身边,可却安静得有些碜人,即便如此,她也丝毫没有开口打破沉寂的冲动,直到外间传来了方太监的声音,紧跟着就只见婆婆江氏进了门,她方才站起身来。
皇帝不容置疑地摆手阻止了江氏行大礼,又吩咐赐座,可看着这一对婆媳,他心中原就隐约的歉意立时又深了三分。没话找话说地赞赏了杨进周一番,可面对恭恭敬敬的两人,他终究是说不下去了。若是换成别人,加官进爵自是可以弥补今夜的一切忙碌惊吓,可这会儿对陈澜他却开不了这个口。幸而就在气氛越来越僵硬的时候,外间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嚷嚷。
“皇上,皇上……”
方太监径直冲进了门来,也来不及行礼便兴高采烈地嚷嚷道:“罗世子来了,罗世子领着好些兵来了,而且秦虎已经翻墙到了对面,证实那些火把不过是扎在那儿,墙头的黑影亦只是几件衣裳。还有,阳宁侯也来了”
陈澜看到方太监那高兴的模样,原是以为杨进周回来了,可此时此刻听到是罗旭和陈瑛,免不了有些情绪低落。因而,当江氏起身,说是要和她一块避一避的时候,她立时也顺势跟着站起,结果却被皇帝一个手势止住了。
“你们又不是外人,就到内间吧。”
帐房里外两间,外间会客,内间便都是各式各样的账本,居中的桌子上笔墨纸砚俱全,最中央的就是那个大大的算盘。别家内院的开销都是外院拨给,镜园却是陈澜掌管一切银钱往来,所以她对这地方并不陌生。只是,进了屋子的她却依旧有些失神,直到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双手,她才惊觉过来。
“这屋子是前院唯一通地龙的……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江氏觑着陈澜那憔悴苍白的脸,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疼,“早说了还不如我到前头来,你却硬是逞强……唉,不过若是如此,我也没你的机灵,断然想不到皇上在这儿。刚刚听说又惊险得很,眼下还熬得住么?熬不住就先歪一歪,别硬挺着……”
“娘……”
江氏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只见陈澜身子一颤,随即竟是上前抱住了她的脖子,旋即便是一阵止不住的抽噎。自从儿媳进门之后,她见过她的举重若轻淡然若定,见过她的轻眸浅笑狡黠精灵,见过她的果决凌厉毫不拖泥带水,也见过她真情流露时的感动孺慕……然而,这样一个儿媳,此时此刻却失态地趴在她的肩头,仿佛用尽全力才能止住痛哭出声的冲动。
“你这孩子……”此时此刻,江氏先是不自然地拍着陈澜的背,渐渐僵硬的动作就变得轻柔了起来,口中又慈和地念叨道,“想哭就哭出来,小小年纪不要什么事情都憋着,别人家老是讲那些仪态,咱们不理会那个。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心里害怕,还是因为想着全哥?如果是刚刚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赶紧忘了那些。要是因为全哥……他呀,福大命大,肯定不多一会儿就会赶回来见咱们……”
刚刚龙泉庵主那一番话本就给陈澜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而她那种自己寻死的疯狂更是为这种冲击带来了不可磨灭的血腥记忆,因而,在江氏这絮絮叨叨的话中,陈澜反而抽噎得更大声了,根本没去在乎外头进来了什么人,此时又有什么动静。直到她依稀觉察到泪水将江氏的肩头沁湿了大半,这才不好意思地挪开了,可紧跟着,一只手就摩挲着她的面颊,又轻轻擦了擦那泪痕。
“看,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这会儿偏还被堵着出不去,没水可以给你洗脸,压都压不下去”
江氏口中这么说着,见陈澜红着脸又要用帕子去擦眼睛,忙拦住了她:“你呀,这帕子越擦眼睛越红,索性就先这样,回头打盆水好好洗一洗,晚上用凉毛巾敷一敷就好,否则明日起来,这眼睛就得肿了……”她正要再说,突然听到外间似乎说起了外头的事,她立时一下子顿住了。
“……因见北城兵马司的人封锁路途,臣为求稳妥起见,先使人去了顺天府打探,这才得知是北城兵马司的兵马指挥以搜查刑部要犯为由,将发祥坊和日忠坊沿什刹海西岸的地方一道封锁了起来。得知北大桥处有异常人出没,臣又调了些人去宜兴郡主别院,之后为防打草惊蛇,便从什刹海东岸的斜街过来,却不防在晋王府附近遭遇贼人,拼杀一场之后将其全部肃清,随即才在德胜桥拿下了北城兵马司兵马指挥赵德明。
此人落网之后试图自裁,幸而未能得逞。臣赶到浣衣局胡同时,遇上了萧世子及麾下人马,之后又在西岸三条胡同附近发现大批遭弓矢射杀的不明身份人,随即搜遍了整个发祥坊和日忠坊不见皇上,便决意往镜园来,结果在门口遇上了罗世子。”
陈澜也终于分辨出了陈瑛的声音,然而,听完了这长篇大论却依旧不见杨进周下落,她不禁心中发沉,到最后忍不住紧紧抓住了江氏的手。而陈瑛的话才一说完,罗旭就紧跟着开了口,却比陈瑛言简意赅得多。
“皇上,锦衣卫后街的火势已经控制,所幸此前已经借由一家铺子悄悄转移了大部分火药,并未造成大祸,家父威国公已经奉旨领兵接管外皇城红铺防务。”
罗旭也同样没提到杨进周的下落,陈澜不知不觉咬住了嘴唇,满心都是挥之不去的各种念头,甚至连皇帝对他们俩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直到外间的声音突然变得乱糟糟的,她又感觉到江氏在拍自己的背,这才再次惊醒。
“回来了,人回来了”
听清楚江氏的话,陈澜不禁呆了一呆,随即一个箭步到了门边上,本能地伸手将门帘打起了一条缝。从那缝隙中望了出去,就只见罗旭已经侍立在了一边,陈瑛却是伏跪在地解说着什么,杨进周却依旧不见人影,她不禁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后头的江氏。
“你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才进大门,哪那么快”
被婆婆轻声一调侃,陈澜这才讪讪地扭头隔着门帘又往外头瞧去,赫然发觉陈瑛满脸惶恐。微微一愣之后,她就立时放下了帘子往回站了站,只那些话语仍是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耳中。直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尖细的通传,她才连忙又凑到了门边。看到那个斗篷上沾了不少雪花的熟悉人影,她只觉浑身力气一下子都抽干了,身子一晃就软软靠在了婆婆身上。
腊月里的京城白天都是寒风呼啸,到了入夜就更是冰寒彻骨,因而,杨进周从门口进来,站稳了还没来得及下拜,就首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见众人全都在看自己,他连忙神色一肃,未料一旁先于他一步进来的韩国公张铭抢在前头解释了一句。
“这大冷天的,叔全刚刚在什刹海里滚了一圈,请皇上恕他失仪之罪。”
此话一出,众人方才明白了过来,皇帝更是摆摆手示意两人不用行大礼,又对一旁的方太监吩咐道:“去厨房看看可还有人,尽快送几碗热姜汤过来。不单单是叔全,就是别个也都是忙了大半个晚上,喝一碗也好暖暖身子。对了,萧朗怎么还不见踪影?”
方太监自是立时出门不提。而说到镇东侯世子萧朗,杨进周则解释说道:“回禀皇上,臣与韩国公前来的路上,曾经遇到过镇东侯府的人。据称镇东侯世子那边遇到的是两拨人,第二拨不由分说就将第一拨人几乎杀了个干净,所幸他布置周全,这会儿应该还在继续追击,说是要除恶务尽。只不过,他们还押了一个人来,说是浣衣局那批贼子中领头的,套着黑布头套正押在外头,皇上可要见一见?”
韩国公张铭闻言心中一动,可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终究还是没有贸贸然插话。果然,皇帝皱了皱眉就立时摆摆手说:“此等乱臣贼子,朕如今没工夫理会。倒是你,你先说说那时候在什刹海西岸的情形,若是有遗漏的,请韩国公拾遗补缺。”
这样的区别待遇,韩国公张铭却并未露出丝毫不满,当即恭恭敬敬地躬身应是。当下杨进周便一五一十地将如何遇敌,如何接敌厮杀,韩国公预设伏兵如何从岸边暴起突袭,又是如何掩杀,拢共敌我死伤大约有多少人……如是种种一一道来,末了他才看向了张铭。这时候,张铭才接口说道:“皇上,差不多就如杨叔全所说。但那时候是臣负责带人收拾残局,杨叔全带人追击,所以臣不合从俘虏口中还多问出了一些东西。说是……说是贼首为一名尼姑,曾听人称其为庵主。”
说到这个,皇帝一下子想起刚刚方太监呈报外间院子中的情形时,曾经提到一度挟持陈澜的那个人正是一名尼姑,立时扭过头去,随即才想起方太监已经被自己差出去了。本想把内间的陈澜叫出来,可想想如今满屋子人,她刚刚又是好一场惊吓,他只得暂时忍下,又对张铭问道:“除了这个,可还供出了其他的?”
斜睨了一眼一旁的陈瑛和罗旭,张铭不禁露出了几分迟疑。皇帝见此情形,便淡淡地开口说道:“陈瑛,你立时整顿兵马出去,将西城兵马司和东城兵马司一并好好整饬了,再去江米巷那边和威国公会合,调换了他过来,让他直接到北安门请见。”
刚刚乍一见时那番劈头盖脸的质问已经让陈瑛心惊胆战,因而,尽管此时唯独支开他这个事实让他更觉不安,可休说外头尚有京营的众多精锐,眼下他也没有其他的余地,当下只得垂头应是。待到走出屋子,他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猛地攥紧了拳头,这才匆匆往外走去。待到了最外头的院子里,眼见已经备好了马匹,他却突然注意到了一边被两个军士紧紧挟持住的一个人。
那人头上戴着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