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孤独-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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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那反差一定是大。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他身上的味道都烦。曲哲暗想唯唯的嗅觉和狗一样灵敏,自己和这位女老师谈过多次,从来没闻到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屏住呼吸弹琴的感觉他更没有了,从小他就是一个乐盲。
但那段时间足足有三个月,直到最后家庭解体。唯唯在那段时间时常地向爸爸示威,也容易急躁。一不高兴,拒绝按爸爸的意思做事时,她就会说:
“就因为你给我换了钢琴老师。”
唯唯的说法越来越荒诞,连自己剩饭和起床晚了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都能扯上白俄罗斯女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她犯错误,就是因为爸爸换钢琴老师的缘故。后来连曲哲都有点这么认为了。
每个钢琴老师都有自己的教法和习惯,白俄罗斯邻居常年教学,对此相当清楚,和她学就得按她的办,以前的毛病就得改掉,对学生的指法要求更严厉。她多次纠正唯唯的指法,搞得唯唯很不高兴,毕竟她练的也是老师教的,为什么到了新老师的眼里就不对了,她一时搞不明白。
唯唯的示威持续了两个多月。曲哲也没有往心理因素上想,更没有想到和“9?11”有什么关联。他只隐约觉得家里的两个女人气都很大,杭湛是上厕所困难憋的,和自己没什么大关联。唯唯则是让白俄罗斯妇女的气味憋的,自己有点逃不脱干系。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把她们带到了纽约——这个由天堂变成地狱的城市。
灾区的人搬回家不久,美国救援机构就派了一辆心理医生咨询车来到他们住的炮台公园区,每天停在那,为大家提供免费咨询。
曲哲以前对心理医生没什么接触,只知道他们是一些被称作医生,却不做手术,爱讲话,却说起来与常人没有两样的那些人。在西方人的文学作品和好莱坞的电影中,心理医生要么被描写成是一群挖空心思问病人隐私,引起病人痛苦回忆的那帮人,要么就用无聊的问题耗时间赚别人的钱。反正心理医生对曲哲来说可有可无。
咨询是免费的而曲哲是最看不得资源被浪费的,无论是自然资源还是人力资源。每天看见心理咨询流动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时,曲哲就感到惋惜。于是他将杭湛和唯唯都赶到了那个车上,曲哲觉得“9?11”创伤让她们心情急躁,自己劝说的效力不高,找心理医生开导开导她们,也顺便看看这些医生关心哪些人类问题。
唯唯是曲哲带着去的,面对的心理医生是一个年轻的白人女孩,看上去不到30岁,在学校里正在读研究生,经验不多,又很腼腆。曲哲和绝大多数被咨询的人都比她有生活的经验,谈话就显得很平淡。女医生的问题既不多也不深刻,其实在谈话大部分时间内,她是在听曲哲的讲述。后来她才告诉听病人的申诉其实是她的主要工作,许多人把心理积压的话说出来了,情绪也就稳定一些。
曲哲觉得有点不值,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浪费公共资源,一辆装备齐全、现代化的医疗车天天拉好几个医生护士停在那里没事干,光听灾区人的心声,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杭湛更对那些医生不屑一顾,她觉得自己心理健康,只是在丈夫的逼迫下才去应付,回来后连提都没有提,其实曲哲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没去。唯唯去了,对那个手很嫩,又没口臭的年轻女医生却没话说,回家里仍然对爸爸耍脾气。
虽然心里边不满,唯唯弹钢琴的水平却在明显地提高,艰难的曲子一个跟一个,连曲哲这个不懂音乐的人都感觉到了变化。唯唯逐渐地习惯了这个白俄罗斯妇女了,她练琴的时候熟悉了对方的气味,也不用屏住呼吸,能大口喘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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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那是爸爸干的
。
但是她依然向曲哲推卸责任,不小心干点错事时候,会故意说:
“就因为你给我换了钢琴老师。”
曲哲想起唯唯两岁时和妈妈回到哈尔滨,在公园里随地大小便,被奶奶质问时,她一如既往,随口就说:
“那是爸爸干的。”
曲哲听到后觉得有点牵强,他当时人在巴黎!
3
“9?11”过后不久,曲哲父母途经纽约,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为了减少矛盾,曲哲特意安排杭湛和唯唯去加拿大几天,散散心。却忘了那几天是曲哲和杭湛的结婚纪念日,为日后的冲突埋下了伏笔。
女人似乎对结婚纪念日看得很重,她们一生都会记住这个日子,这一点和男人截然相反。曲哲认识的男性朋友都记不住结婚纪念日,偶尔有一个记得住,说起来时着实让曲哲感动了一番,毕竟物以稀为贵。麻烦的是曲哲夫妇结婚纪念日有两个,一个是登记的日子,一个是第一次住在一起的日子。两者相差只有几天,杭湛对后者很在意。
曲哲犯的另一个错误是没给她过生日。结婚十几年来,那是第一次。他们两人对生日其实并不重视,有一搭无一搭的,虽然在国外多年,并不像外国人那样互赠生日礼物。每次只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或买一个生日蛋糕。当然女儿的生日不同,那是小孩子一年中的大事,早早就得准备,还会招一帮孩子来庆祝。
其实如果杭湛要买礼物犒劳自己,不需要经过曲哲,她有支票又有信用卡,其实所有曲哲穿的东西都是她买的。女人喜欢逛商店是一个普遍现象,曲哲乐得有衣服穿,还免去商店费时耗力地挑选。事实上,曲哲除了喜欢买吃的东西以外,其他购买欲望没有。生活一段时间后,曲哲穿什么尺寸的衣裤杭湛清楚得很,买回来曲哲穿上准合身,而她穿什么尺寸的衣服曲哲一概不知。
那次忘记她的生日却是故意的。
本来曲哲去北京出差,特地在她生日前赶回纽约。那时“9?11”阴影依在,世贸大楼废墟仍冒着烟,地面清理工作远没有完。杭湛和唯唯刚从蟑螂遍布的旅馆搬回被视为灾区的家中。办公室没了,也要找新址,曲哲怎么能独自留在北京呢?
但是在她过生日前一天又吵了次架。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曲哲去国内出差,回到家里必吵一次,多数因为不痛不痒的小事。这次吵架让曲哲很恼火,因为她明明知道曲哲特意赶回来给她过生日,还那样不讲理。
为了表示不满,她生日那一天曲哲既没有买蛋糕,又没有出去吃饭。杭湛表面上相当平静,心中怨恨,加上曲哲忘记结婚纪念日的罪过,积压半个多月后,在曲哲父母来几天后的一个早上爆发了。
那天曲哲和平时一样比女儿先起来,到厨房给大家准备早餐。因为是他的父母来住,自然要多干点活。杭湛起来后,到厨房看了一眼,沉着脸说:
“做那么多饭,给谁吃啊?”
曲哲听出话里有话,谨慎地说:
“家里人多了,多做了一些。”
杭湛提高了音调,继续道:
“光是这顿多了吗?你买那一大桶油做什么?”
曲哲解释:
“超市卖大桶的便宜,你又不是不知道。”
杭湛尖声叫道:
“我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让他们住多久吗? 还想住下去呀?”
曲哲知道她要找茬了,以往吵架的经验,这只是个引子。
他父母在此,按说他应该低三下四一点。杭湛前一天就嚷嚷厕所的马桶盖滴水了,一口咬定是曲哲年迈的父母干的。曲哲已经劝她不要大声喊,让父母听见,他这两天一直小心翼翼,唯恐得罪这个不愿意接纳老人的儿媳妇。
曲哲再一次跟她低声说:
“小声点儿行吗?父母就在隔壁房子里!”
杭湛突然变得怒不可遏,把曲哲拉她的手甩开,大声喊道:
“就是要让他们听见,这里不是他们的家!”
隔壁的母亲吓得心怦怦地跳,不敢出来劝架。曲哲可以忍受她对自己的无理指责,但是不能容许她侮辱父母,还当着女儿的面。
曲哲越想制止她,她声音越高,说出的话越刺激人。曲哲想把她挡在厨房,她则想冲出去,双方你推我搡。毕竟曲哲力气大,占了便宜,混乱中愤怒的曲哲打了她两拳,后来被冲进来的母亲和几岁的女儿拉开了。
()
唯唯站在那里哇哇大哭,大声求父母不要吵了。
坐下来的杭湛火气更大,指着母亲的鼻子大叫:
“你们给我走,回中国去,这里不是你们的家!”
气急了的曲哲也指着她大叫:
“你给我滚!”
结果大家都没滚,全呆坐在那里。
曲哲没料到的是,先离开的是她,后滚出去的竟然是自己!
4
杭湛是搭一个朋友的车走的。那个朋友也是邻居,都住在哈德逊河边,世贸大楼倒塌后被迫迁离这里,房子没有卖,家具还留着,那天是路过来取一点用具,顺便到曲哲家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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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那你再等等
。
朋友来了,父母躲进里屋,杭湛和曲哲陪客人聊天,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天南海北扯了半天。杭湛像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饭,说她脑袋痛,就跟朋友出去了。
她头痛的毛病,曲哲已经习惯了,没当一回事。结婚十几年,这样大的架也打过几次。打得快,好得也快,多则两天,少则半天就好。最让曲哲感动的是,有几次打完架,杭湛生气出去转一圈,回来还会给曲哲买条裤子。那种时候买的裤子特别合身,颜色也好,看得出她一出门就能忘掉不愉快,出去也好,给大家冷静考虑的时间。
但是这次曲哲不指望她回来时会给自己带一条裤子。
父母的压力是最大的。他们不愿意看到吵架,尤其是因为他们而吵。他们感到内疚,破坏了曲哲家的安宁。母亲想在杭湛回来之前离开纽约,去加拿大的女儿那里,本来他们就是为去那里来的,在纽约只是路过,曲哲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毕竟他是儿子,想表示一下孝心,让他们多住几天。
他们商量一天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