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好的时光里再见-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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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对钟秦,我无法问心无愧。
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一辈子都没法对他问心无愧,再也没法对他问心无愧了。
如果他那句话是真,他为什么在乎我?其实他对我不是应该会记仇的吗?我现在虽然已经不怀疑他还爱我,可我更不怀疑他还恨我,这份能够在那么巨大的摧毁力作用之下都尚且延绵数载且轻而易举就死灰复燃的感情,难道不是由那份恨维持着的吗?
或许我相信人性本恶,或许我相信恨比爱更强大有力,更生生不息。
那么在乎我的死活,也许只是不甘心让我那么便宜地死,也许只是想确信我最后是死在他的手里。
而活得看人眼色谨小慎微,这样的芮姝晴还是我吗?我迄今都无法想象一个不能跟男朋友尽情嘻笑怒骂说唱打闹的芮姝晴,无法放开手脚豁剌剌做人的芮姝晴,可同时我却的的确确在做着这样的一个芮姝晴。
《盗梦空间》上映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电影院看,当然,我事先确定了我们去的不是我和宋梓涵去看《指环王》三场连播的那家影院之后,才欣然前往。
这部电影并不是我的菜。我看着看着觉得冷,就拥着钟秦脱下的外套,将自己裹住。本来刚吃过晚饭就容易犯困,再看影片里的人还老在睡觉——额~人家的重头戏明明是做梦,我却只被睡觉抓住了注意力——总之,看到影片里的人老在睡觉,我就心生羡慕。钟秦的外套于我而言颇大,足以让我匀出一块来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头一歪就是枕头。
然后我就也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故事已到尾声。
Dom在最后一层梦境被Mal苦苦挽留,要他留下来陪着自己,不要再回到现实中去。
Dom不愿意,当然不能愿意啦,理性人都不应该愿意。
Mal的挽留,有点像鬼魂引诱生者自寻死路的意味。
但是就在这时,我身边的人突然说了一句话:“如果是我,我就留下来,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时那种牙酸的感觉是不是感动。
好吧,我承认,不是。
因为我不信。
如果这句话是由三年前那个男孩儿说出,我信。
可现在这个男人,我不信他在看到我没好好陪他看电影之后不但不生气、还能说出这么言情的话来。他哪里还是那么感性的人?他理性到冷酷,理性令他在事业上年纪轻轻就自有一番风生水起,理性也令他能够当街甩掉一个可怜的女孩,不留情面。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唯一还是之一,总之每当我们激情过后,他有时也会放我睡去,因为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常常不接电话,只是在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不耐地皱一下眉,他现在不耐的样子颇有些阴沉。
或许我不该说他“现在”不耐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他以前从未有过不耐的样子,所以我也不曾见识过他的阴沉。
偶尔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他会拿着手机到外面去接。
这令我联想到我们第一次时那一通通锲而不舍却未被接起的电话,或许不都是公司打来的吧?
我从来不是一个刨根究底的女朋友,就算曾经疑似被男友出轨,也并未令我养成逼问男友各种密码及翻看他手机的习惯。
我只是有一次被尿憋着了,不得不抗拒着浓重的睡意跑去上厕所。
经过阳台的时候,我听见他在低声却疾言厉色地说道:“我现在跟谁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女人怎么个个都是这么贱?我对你有过什么责任了?就算是结了婚生了孩子,离婚的也照样一大把,何况我们之间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过,你想太多了吧!”
我忽觉遍体生寒。
你们这些女人个个都是这么贱?
——不对,由我来复述,就应该变成“我们”这些女人个个都是这么贱了吧?
他说得没错,而或许他现在的这种观念,就是当初我给他种下的,因为我就是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这是他从我这里学到的一课,转过身就去祸国殃民了。
慕容复那种功夫叫什么来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吧?
芮姝晴,你是不是太勇气可嘉了一点?
当初发现自己喜欢上他时就觉得这是死路一条,一旦奋不顾身,就必定羊入虎口。
而我现在还真就自投罗网来了。
我几乎无法怀疑,有一天他也会像对待那些女人那样,一抽身就把我摆脱得干干净净。
如果你采访我的铁哥们儿齐修远,他一定会告诉你我是个不折不扣的S。
可我现在觉得自己是个如假包换的M。
M的表现之一在于:电话那端的那些情敌越是没有找上门来,我越是觉得可怖。
既然这么依依不舍,为什么不现出真身大显神通?
是因为知道我也不过是这些无足轻重的姐妹中的一个,所以找我的麻烦无济于事?
还是因为钟秦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能够让自己游走花丛中却片叶不粘身?
M的表现之二在于:钟秦对我越好,我越觉得惶恐。
不仅仅是受之有愧的那种惶恐,而是……
我觉得这似乎是一种阴谋,一种并不复杂却足够深沉的心机。
他是想让我彻底沦陷,这样将来才能让我彻底崩溃吧?
钟秦对我的各种好当中,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一如当年那样,忍受着我没有把他介绍给我的任何亲友这个事实。
14
在公司,我和钟秦的恋情进行得地下那是必须的;而在公司之外,我仍然没有把他引见给任何亲友,一来是我觉得还不确定。
既然不肯完全相信他,自然担心自己不知哪天就成了弃妇,此时挨个通知了我们是恋人,将来就难免要挨个通知我们已分手,个中原因还免不了被迫解释一遍一遍又一遍【。52dzs。】,而我是被甩,就无异于端着把刀子往自己伤口上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扎,就跟生怕它会愈合似的。
二来,我不知道宋梓涵有没有冷静下来。
我想他需要时间,所以,我给他时间。
而在给他的这段时间里,我去见了他一面,有些必须说清楚的话,我不能不说。
我去见宋梓涵是瞒着钟秦的。
也许我不应该,但我瞒着他的原因、同我没向他解释过为什么不把他引见给我的亲友是一样的。
如果我告诉他我担心宋梓涵伤害到他,他的自尊心怎么可能受得了?
可问题是人要活在世上,尊严固然重要,要真能活下去却更重要。
他现在是已经比当年强大了许多,可是宋梓涵却有能力将他一夜之间打回原形,甚至比原形还要不强大。
所以那段时间我一直如履薄冰,就算不曾将我的新恋情昭告天下,也仍然担心我那神通广大的前男友暨前前前男友会通过他的能量洞察此事,进而对我的前前男友暨现任男友不利。
所幸到目前为止,一切安好。
因此我也不是不心存一丝侥幸的,或许宋梓涵在那天的爆发之后,反而泄尽了原先令他着魔的那一股子邪傻的孤勇,突然之间就大彻大悟了。
但是我一约他,他还是立刻答应了一起吃晚饭。
那天下班前,我发短信告诉钟秦我晚上有安排了,让他不必在街角等我。
他敏锐而简短地追问:“和谁?”
我没撒谎:“一个中学同学。”
他直接命中要害:“我记得你原来那个就是你中学同学。”
我只好撒谎了:“别胡思乱想了,是女的!”
下班高峰期习惯性堵车,我坐地铁的人反比宋梓涵先一步到达约好的餐厅。看着他在我对面坐下,我表示关切:“你还好吗?”
他疲疲一笑:“还成。上回丢了人,被老头子禁足了整整一个月。”
我觉得自己仍然可以松一口气。他是被禁足,可也没有用其它足不出户就可以进行的方式来联络我。
我低下头:“没事就好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其实没有了爱情,也还是可以做朋友。”
他望定我,嘴边挑起一勾讥嘲的笑:“如果不再是女朋友,你真的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他能不能不要把我看得这么透?没错,我不愿意,那些原本就存在的大道理就不用说了,我现在这个个案的特殊情况在于,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让他和钟秦见面。
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适合默默地单恋。当初奚骥试图默默地单恋,终于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爆发,直到把我们之间原本根深蒂固牢不可破的友情炸得一丝不剩;宋梓涵并不比奚骥温和有涵养,最好也不要让他挑战mission impossible。
所以在确定他怨气全消之前,我还是让钟秦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如此清淡的谈话几乎从未在我和宋梓涵之间上演过,我们从来都是要么暴风骤雨,要么浓情蜜意,如今突然换了一种话语方式,我们就好像都不会说话了,直到晚饭吃完,我们也没说几句话。
直到他把我送到我家楼下,我们也还是没说几句话。
他停下车,我对他道了晚安再见,就推门下车,准备上楼安寝。
他却也跟着下来,几个疾步就走到了我身边。
我暗暗叹了口气:这是习惯,还是所谓的绅士风度?
他轻轻拉住我的手,我挣了一下,他倒顺势把我揽进怀里。
我大惊,刚想反抗,他却静静地抱紧我,低柔的声音里流转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请求:“就当是告别不行么?”
我身体微微一僵,终于没有动。
他也很君子地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低低苦笑了一下:“你跟你爸妈说咱们分手的事了吗?不需要我再给你打打掩护?”
我讪讪地笑。知己莫若彼,这段时间我爸妈的确是都快把我唠叨出中耳炎来了。
我告诉他:“他们是叫我给郁闷坏了,所以现在跑到香港散心去了,等改日需要打掩护的时候再借您大驾一用吧,不知可否赏脸?不然趁你现在心情不错我先跟你要个warranty什么的?”
他扶着我的肩膀将我微微推开,没理会我的油嘴滑舌:“你爸妈不在家?那我送你上楼,黑灯瞎火的,看着你进屋我才能放心。”
我又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的意思我怎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