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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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老家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乡镇,我到她家所在的那个村子里一问,没人不知道她,他们得知我是从深圳来找她,就指着那条小河边上的一栋两层楼小洋房说那就是她家,还告诉我说她爸就是这个村的村长,最后还神秘又暧昧地说凤妹子就在家里呢。他们的暧昧无外乎让我确定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对凤姐在深圳是怎么赚到钱的很清楚。
我还没走到小洋房门口,两条黄色土狗立即从房子里冲出来,对我狂吠,同时屋子里还响起沉浑的狼狗叫声。土狗气势吓人,可基本上都只是吓人的,你要是被它的叫声吓得后退的话,它们就会叫得更厉害,可你如果继续前走那土狗们就会被你吓住。
这洋房还砌了院墙,我直向大门走去,土狗慌乱地在距离我三四米的地方吠着,院门铁的,虽没上锁却被扣上了,透过铁门向里望去,院里灰青的水泥地面,还有花坛盆景,有一个葡萄架和两棵树,一群鸡正在树影下啄食,一头高大的狼狗被铁链拴住脖颈,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犬牙,对我吼叫着。
我拍打铁门,一个五十岁的老妇人拿着扫帚从房子出来走到院子中,警惕地扫视着我并问:你找哪个?
我说我找谭晓凤。谭晓凤是凤姐的名字。老妇人又道你外地的?从哪来,找她做什么?
我说我是她朋友,从南京来的,特地来看看她。老妇人拿着扫帚在院子里胡乱扫着,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你回去吧,她不见任何人。
我顿顿,道:您是晓凤的妈妈吧,那麻烦您向她说一声,我是甄甄,看她愿意不愿意我来见见她,如果不愿意的话,那我现在就走。
十五分钟后门打开了,老妇人领着我上楼,在一间装饰雅静的小屋里我见到一个脸上蒙着黑纱、头上戴着假发套的女子,她就是凤姐。她坐在沙发上,目光正盯在靠墙放置的电视机上,电视画面却是美国惊怵大片《沉默的羔羊》,电视机旁的一台银白色的DVD正飞速地变动着荧光数字。
她没有看我,我看着她,老妇人在我身旁紧张地盯着我,似乎担忧我会对她女儿有什么粗暴举动似的。气氛格外压抑,我们都没开口说话。
数分钟后,凤姐终于开口了:你,你来了?
我点头:嗯,来了。
她的声音很嘶哑:妈,你下去,别来管我。
老妇人目光扫视我好几眼,道:我就在楼下,有什么事叫我。
老妇人脚步很轻,仿佛是飘到楼下去了。她又道你坐吧。我说好。我就势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她接着说喝茶吗?我说刚喝了矿泉水。她手轻指一下面前茶几,说吃桃子吧,今早从树上摘的,知道吗,这桃树还是我小时候种的。
桃子很大,是那种品种很好的桃子,桃尖殷红,桃子一侧也深深浅浅地染上了红润,茶几上还有几个桃核和一些被削下来的果皮。老实说,这桃子真的很像她的奶子。我道那好,我就吃一个你种的桃子。她说要我给你削皮吗?我说谢了,就这么吃吧。
她说桃子不削皮不好吃的。我说削了皮那就不是桃子了,那是桃子肉。她愣了一下,说嗯,你说的对,皮没了后就是肉,所以说吃猪肉,吃羊肉,没人说吃猪吃羊。我点点说就是这么个理。她又道你还是这么喜欢说歪理。
桃子入口,清脆爽甜,我吃了一半后却吃不下去,透过这黑纱的缝隙,我看得见她那张曾经娇美的脸上有很多条红印,她真的被毁了容。我把桃子放在桌上,她就问道你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我叹口气道:晓凤,你,还好吗?
她一直在忍着泪水的,我这句话刚落,那泪珠儿就唰唰地向下滚,很快就湿透了黑纱,她使劲地摇头,极力忍住呜咽抽泣,好久好久才道:我不好,我不好。
我摸出烟抽了起来,耳里塞满了她的抽泣声还有这电视传出的声音。突然这电视里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她也情不自禁地被吓得尖叫一声,我的心登时一抽!
老妇人嗷嗷叫地冲进来,手里拿着把切菜的菜刀,疯子样地对着我就要砍来,我急忙一闪,躲过她这致命的一劈,一招空手入白刃,将菜刀从老妇人手里夺下。老妇人依旧不要命地用头向我撞来,撕心裂肺地叫道:要杀你杀了我!别动我女儿!要杀你杀了我!别动我女儿!……
我知道老妇人误会了。我一手拿刀,另一手顶住老妇人的肩膀,老妇人力大无比,我又不能动手去打一个来保护女儿的母亲,只得连连后退,凤姐见状拼命上来抱住她母亲,却又被她母亲给带翻在地。她母亲哭嚎着放过了我,转过去扶她起来,我这才发现,凤姐竟然有一条腿是瘸的!
凤姐坐回沙发上后,双手死力地推弄她母亲,疯似地哀嚎: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我!你出去!你出去!
她母亲哀哀地哭着,并用恨不得将我吃下的目光怒视我,道:这个人要害你!这个人要害你!
凤姐猛地一把将黑纱取下,双手在沙发上茶几上大腿上胸口上,没命地擂打着:害我的不是他!不是他!他是我爱人!他是我爱人!
凤姐脸上纵横交错七道刀口,最长的一条从左侧眉际直到腮下,最恐怖的一条是那道横亘在鼻梁上的刀痕,原本秀丽的鼻子变得怪异无比,每一道伤痕被缝合成血红的蜈蚣一般,我想这些蜈蚣正毫不留情地噬咬着她以及她母亲的心。
她母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走了,凤姐砰地将门关上,然后捂脸痛哭起来。我这个曾经的情场高手是第一次发现不知如何来面对女人的眼泪,很多女孩在我面前落过泪,我虽然不喜欢她们的眼泪,可一般情况下我总是能想法子应付,这回不同了,我不知如何应对,如何来宽慰。这泪啊,不同于我以前所见到的那些眼泪,那些眼泪是因为情而流,是从眼睛里流出来,而这泪啊,我想它们一定是涌自心,来自灵魂。
我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的泪到底流了多少,我记得她眼泪流干之后才仰着头问我:你一定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吧!我叹口气,点点头。她又掳起长袖子,露出手上两道如小孩子嘴巴的刀痕,凄声道:割脉割了两次,都没死,安眠药吃了一次,也没死,不死了,我死了,妈妈也活不成。
你们相信么?当我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我这个把眼泪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掉泪了。这些日子来我掉了好几次眼泪,我感觉我变得越来越脆弱。我是不能脆弱的,只有羊才是脆弱的,我原本就是匹狼,现在我更必须成为铁石心肠的毒狼。
我不能掉泪的。
凤姐告诉我,她的确是得了这病,现在每天都吃药,隆老头也得了,本来隆老头是想把她弄死的,可终归看在以前的情谊上饶了她一命,只是把那原本给了她的房子给收了回去,她现在就靠着以前的存款来治病。她受不了乡亲们鄙视的目光和传言,她已经在家里一个月没出过大门了,可她又能去哪呢?
凤姐有这病,她也承认和陆子亨做过,陆子亨原来也瞒了我,他第一天和凤姐做第一次时戴了套,可他第二次没戴,接下来就没戴了。陆子亨百分之八十会被传染的,可我却没有,我是真的没有这病。
邵刚没骗我,凤姐是有病,那么也就基本上不可能是他或者华家人在检查爱滋时做手脚,可这个推论到底又有几分可靠呢?
我没有告诉凤姐关于陆子亨自杀的事情,当然她问起了陆子亨和我是不是去做了检查,我忍着痛说做了检查,我和他都没感染。我听到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挤出极其难看的笑容对我说:甄甄,真对不起,我想告诉你们,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当时想如果陆子亨他感染了,那他是罪有应得,谁叫他有了那么爱他的女朋友还要到外玩女人?可你呢,唉,我是想,如果你有了的话,那么我下黄泉也就有伴了,我和你就能在一起了。
我本想痛斥她是意图征服我的情感,意图得到我的情感,可她都那样了,我还斥她做什么?且让她抱着美好心思过这“不是囚禁,胜似囚禁”的日子罢!
我站起身子,对她说:凤姐,我们俩,叫做有缘却无份,男人女人啊,真想在一起的话,除了有缘结识,还得需要福分的。
凤姐喃喃自语:是啊,是啊,福分,人都是要福分的,我真傻,真的,我真傻。
我上前摸摸她的头,替她擦去眼泪,最后道: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吧,以后别看这些恐怖电影电视,多看看开心的。嗯,如果你心里真的很烦,那就去信佛吧,听说佛教可以帮人解度人生困厄烦恼忧愁。
凤姐哇地狂哭起来,想抱我却又不敢伸手,我心黯然。
我把门打开,她母亲满脸是泪的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这可能是她父亲吧。我掏出三千块塞给她母亲,道: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下楼后,那些狼狗土狗还在对我吠叫,她父亲一阵吆喝,那狗们立刻不吱声,我出了院门,她父亲陪着我,我走了十几米,回头看见她就站在阳台上双手捂脸。
她父亲一直把我送到车站,在我上车的那一刻,这位老人终于哭出声来,道:小伙子啊,你是第一个来看凤妹子的好人!
第四卷 迎着风 第九章 狼皮羊皮都是皮(中)
从凤姐老家回到深圳的途中,我一直感觉有人在跟着,可当我猛地回头寻找时却又看不出有半点异样,在那小乡镇如此,在县城如此,到了火车上这种感觉异常强烈。火车上我坐的是卧铺,车厢里一溜过去都是铺位,旅客们不是坐在床铺上就是坐在过道的小凳子上,我装着去上厕所或去车厢接缝处抽烟的样子,扫看着旅客们的脸,却又看不出哪个有嫌疑。可我就是感觉有人正在跟踪着我。
火车到了广州,那些到广州站下车的旅客都下了,我看着表,在快要到点开车的时候,我突然拎着包就跑下车,然后站在水泥柱后面观察还有哪个要跟着我下来,我看到一个人疾步走到车厢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我旋即再向车上冲去,他见我上来了,掏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