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青春一个界-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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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也躲不过去了,一画从她面前走过,不打招呼,不是她不懂礼貌,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给她定位。
说你是我妈妈吧?
可我从来没看过隔壁的美丽见到她妈打过招呼,一家人见面就打招呼,脑子有毛病。
说你是亲戚吧,你分明又不是,我不能随便叫你阿姨,大婶。要是那么叫一次,外婆准饶不了我,那我还打什么招呼呢?
一画这么想了就这么做了。
进房间之前,一画还是装作无意扫了她一眼,她发现这么多年这个女人看自己的眼光依然没有改变。
能始终如一地用一种眼神看一个人,需要耐性,一画心生佩服,眼神也能永恒。
就在一画冲进自己房间的那一刻,貌似王母的妈妈喝住了她。
“站住!你这么大的一个孩子,连个招呼都不会打吗?”声音很高,威严但底气不足。
一画应声而立,止步不前,很轻蔑地翻了一下眼,暗想:让我站我就站,我站在这里不动,不是我怕你,而是担心我进了房间,你也会冲进来,那是我的私人领地,不希望外人涉入。
一画缓缓地扭过头来,脸上摆出莫名其妙状,一声不吭与她对视着。
就为一声招呼,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她真是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每次来都很不高兴似的,既然不高兴干嘛还来呢,大人总是爱做一些强迫自己,强迫他人的事情,并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外婆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她拉着一画的衣襟使劲地对她使眼色,一画悲哀的看着外婆:为什么每次你都要让我跟她低头。
她倔犟地站在那里,盯着墙角缝隙里爬来爬去的小蜘蛛,脑子里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话,
如果你想站着什么事都不做,那你必须站的很高,非常高。
……
一画悲叹一声,纵使此刻她脑子里已经飞越千山万水;可是她脚下依然踩着踏踏实实的地板砖。
外婆的的假动作似乎让杨飞絮平息了一些。
以前她来也就冷冷地看一画两眼,然后躲在外婆的屋子里说话,声音都很小,一画如何地屏住呼吸,都听不到半个字。
那时一画一直怀疑她是在保密局工作。
今天的她有些不同,一画不知道还要这样继续站多久。
杨飞絮刻意地缓和了一下脸色,:“你明年就考大学了,你有什么打算?”
她一直都是提问式开始,最后是她自己把自己的问题回答了。一画明白,此刻只需做到像学校门口那尊大铜像,矗立着就足够了,因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根本不重要。
一画侧了侧目,把目光从小蜘蛛身上移开,抬眼看着墙上薰的发黄的挂历,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上面的日子还是一个多月前的,已经忘记撕它好久了。
一画的无声让杨飞絮非常的恼火,而这也是一画最擅长的。
一画低着头不语,心中的无奈在无限地扩大。从小到大的卑微中,她已经能做到无视心中的痛,平息心中的渴望,亲情,母爱,关怀对平常的孩子来说是缺一不可的,可对自己那是极其的奢侈品。奢侈的让她连想一下都觉得犯了禁忌一般,‘妈妈’这个称呼貌似很简单,那是需要从小在一点一滴的呵护中酝酿出来的称呼。面对她,一个从来跟自己在一起没超过24小时的一个人,一画无从张口。
此时,一画的脸已经趋于平静。
杨飞絮说:“我这次来,就是正式通知你,最后这一年你好好的学,别再整天跟游魂似的,收收心,明年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上哪所大学,我会帮你决定的。
一画偷偷瞄了一眼杨飞絮,发觉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很想努力地把这个角色扮演好,但终归没有进入角色中去。
一画在出神地琢磨着她的一番话,要是换成隔壁张大妈来说,又是怎样的的一种效果呢?
这里的人应该不会用这么多的斯文词,只会不断地重复着那几句话:孩子,好好学,咱有出息了,咱也去大城市坐火车,开飞机。
大约隔壁张大妈不知道这飞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开的,即便是好好学。
一画一想到这里,不禁想乐,嘴角无意的牵动,进入了她的视线。
杨飞絮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和站在门口的外婆对视了一下。
这次她没有留下来吃饭,而是匆匆地开着那辆别样的车走了。
一画看着扬尘而去的车屁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在她不常来,为这两句话,杀死多少脑细胞,再这样下去,会等不到高考的。
晚饭很丰盛,都是为她做的,可是她不屑于这些鸡鸭鱼肉,而这对于常年粗茶淡饭的人来说,比过节还丰盛。
每逢此时,一画都要大吃特吃,吃饱就睡,麻痹自己和转移情绪也许是她下意识里的选择。
外婆拿着那些点心去街坊邻居那里显摆去了。
以前总是让一画去送,一家一户,外婆还教她一定记得说是你妈妈从北京带来的。
渐渐地一画就很抵触,抵触一切跟她有关的事物,她无法忽略那些接过自己送去的点心还在背后议论的人。
有些话不听则已,听了,在回去的路上,腿都是飘着的,总是踩不到实处。
为此一画曾摔的鼻青眼肿。
悲叹吧?
这一年一画的确在拼命学习,不是因杨飞絮而做的改变。
那晚杨飞絮走后,外婆送完了点心回到了家里,在一画的房间里坐到半夜。
她说了很多话,很多话是一画第一次听到,大热的天,听得她裹着被子打哆嗦。
在一画出生前,外婆一直跟她妈妈杨飞絮一起生活的,在那个遥远的城市北京。
外婆当年在杨飞絮家做帮佣,她不是一画的亲外婆,只是巧合也姓杨,一画一直以为自己是跟了外婆的姓,哪知道中间有这么多千差万别的事情发生。她发现自己一遇到这个女人,真是哪哪都是灾难。
外婆说:“当年你妈妈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就是你。可是一辈子没有生养过的外婆我不忍心,我跪下来求你妈妈,说一个小生命来到世间都是有缘分的,你现在一狠心,她的命就没了,她是不知道的,可是你也许会后悔一辈子的。”
就在这个乡下老太的苦苦哀求下,一画幸运地降生了,随后,24小时之内,一画便消失在她妈妈的眼前。
外婆抱着一画,回到了她阔别几十年的老家,来到了这条临海的花儿街上,逢人便说,这是我外孙女,我闺女工作忙,我帮她带孩子,可是世间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一画还没长大,这堵墙就被扒倒了,花儿街上的人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外婆还活在自己的执念中。
一画记得小时候听到最过份的一句话:“你妈生你,是你妈的不幸,把你抛弃到这里,就成了我们的不幸。”
听得她瞠目结舌,原来骂人也不用很恶毒的语言,温柔一刀,也能挖的你肉疼心颤,让你铭记于心,永世不忘,从此她对这条街的人就没好感了。
外婆抚摸着一画的小马尾念叨着:“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北京的大学,那里才是你出生的地方,那里才是你应该生活的地方,外婆老了,你不能跟外婆一辈子留在这个破烂的花儿街,不然我真的对不起你妈妈了,她会责怪我没有把你教好。”
外婆边说边抹眼泪,好像她已经是个罪人了,因为一画的不努力。
一画听了这话,慌了,她拉着外婆袖子依在她的怀里说:“您怎么可能不是我亲外婆呢?我拿我亲妈跟您换。您不要不承认是我外婆,我用惯了‘你’来跟您对话,你说你不是我外婆,那我这以后还怎么跟您拌嘴啊?更不能让您做牛做马来伺候我了,那会天打雷劈的。”
一画又一次陷入无比凄凉痛苦挣扎中。
外婆说:“当年,我是发誓赌咒才把你保下来,我从来没有后悔把你抱回来,因此就算是为我,你也应该好好学。你就是我唯一指望,街上人说什么,我不是不知道的,可是我不怕,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孩子,一定要让我在他们面前直起腰杆来。”
就这一句话:一定要让我在他们面前直起腰杆来。
让一画动容了,如果外婆是自己货真价实的真外婆,那就豁出去吃她的,喝她的,赖着她,腻着她,谁让你是我外婆呢。现在不行了,没有资本这么做了,外婆说考大学就是她唯一的心愿,这个恩不报不行的,这也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了。
外婆的这句话分量不轻,一画望着外婆那早已经直不起来的腰杆,人生第一次,她也会哽咽了。
她还想跟外婆求证一件事情:“外婆,我应该有爸爸对吧?为什么每次都是那个女人一个人来?”
一画从小到大听到的流言飞语太多,以至于让她分不清哪个是正版的,她想外婆一定知道吧,平时不敢硬生生地开口问,眼下正好是个机会。
“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有啊?……”
外婆支支吾吾的,关键时刻卡住了,这回答跟没回答一样。
一画也就不再追问了,想必是杨飞絮存心不让提起,不说拉倒,要真是孤儿;自己还能去投靠政府,混救济呢。
虽然这么想,但心里还是很郁闷的。
自己的存在,竟然让亲生母亲如此羞愤,连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留,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罪过?想必从未蒙面的爸爸也不是什么好人,也许自己就是哪个不幸的故事里多出来的一个事故,彻头彻尾地一个大麻烦,因此才会像袋垃圾似的被远远甩开。
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外婆,小良子可以称为亲人。在其他人眼里自己是没有分量的。
也许小良子说的对, ‘路是人走的,想改变自己就要努力。’
望着外婆佝偻的身躯,慈爱的眼神,一画慎重地点了点头。话不在多,关键一句能敲在心坎上,就足够了。
平生第一次有了奋斗目标,还是为了别人。
那晚,一画哭湿了枕头,她躲在被窝里许愿:上天!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只为能让外婆直起腰杆。
早上,外婆再看到一画时,仿佛一夜之间,有了许多改变,她的眼神里少了一些往日的倦怠和迷茫,多了些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