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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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因此需要那约定语呀。”他说着想在口袋里找香烟,但不巧浴袍上没有口袋。我把自己的香烟递一根给他,用打火机为他点上火。
“很抱歉……那么,有没有想到什么…像是那个约定语之类的东西。”
商量也没有用。约定语根本想不起来。我摇摇头。
“虽然我也不喜欢这种正经八百的麻烦事,不过上面的人自有上面的人的想法吧。你了解吗?”
“我了解。”
“在我之前做这工作的家伙,也曾经把一个说是忘了约定语的客人引进去,结果就为了这个被解雇了噢。现在好工作可不容易找啊。”
我点点头。‘噢,这样怎么办?给我一点暗示好吗?”
男人靠在门上,把香烟的烟雾吐向空中。“这是被禁止的。”
“只要一点点就行了。”
“不过,说不定什么地方有隐藏的窃听器呢。”
“是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小声耳语道。“听好哦,非常简单的字,跟水有关系的。可以放在手掌上,但不能吃。”
这次轮到我思考了。
“第一个字是什么音?”
“是X。”他说。
“贝壳。”我试着说。
“不对。”他说。“还有两次。”
“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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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错两次就完了。虽然我觉得很抱歉,不过我也是冒着危险犯规告诉你的。”
“我很感谢。”我说。“不过如果能再给我一点暗示就更感谢了。例如是几个字的东西之类的……”
“接下来你恐怕要说你干脆全部告诉我好了对吗?”
“怎么会呢?”我呆住了。“我只是请你告诉我有几个字而已呀?”
“两个字。”他似乎放弃似地说。“就像老爸说的一样啊。”
“老爸?”
“我老爸常说。你帮别人擦皮鞋,接着别人就要你把鞋带也帮他绑上啊。”
“原来如此。”我说。
“总之是两个字。”
“跟水有关系,能放在手掌上但不能吃。”
“没错。”
“蜗牛。”我说。
“蜗牛可以吃啊。”
“真的?”
“大概吧。也许不好吃。”他没自信地说。“而且不能放在手掌上。”
“你看过吗?”
“没有。”他说。
“蜗牛。”我强硬地说。“可以放在手掌上的小蜗牛非常难吃,连狗都不吃的。”
“等一下。”他说。“首先,约定语就不是蜗牛啊。”
“可是跟水有关系,能放在手掌上,又不能吃的,而且又是两个字。”
“你的道理说不通。”
“什么地方不通?”
“因为约定语就不是‘蜗牛’啊。”
“那么是什么?”
他一瞬间哑口无言。“这不能说。”
“因为不存在呀。”我尽情放胆地冷言说道。“除了蜗牛之外,和水有关系,能放在手掌心又不能吃的两个字的东西根本一个也没有啊。”
“可是有啊。”他以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
“没有啊。”
“有。
“你没有证据说有。”我说。“而且‘蜗牛’已经符合全部条件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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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可以放在手掌上的小蜗牛,说不定什么地方有喜欢吃它的狗啊。”
“在什么地方?还有是什么样的狗?”
“嗯…”他嘀咕着。
“关于狗我什么都知道,却没看过喜欢能放在手掌上的蜗牛的什么狗。”
“有那样难吃吗?”
“难吃得不得了。”
“你吃过吗?”
“没有啊。那样难吃的东西我为什么一定要吃呢?”
“‘说得也是。”
“总之请你帮我引见上面的人。”我强硬地说。“蜗牛。”
“没办法。”他说。“我且帮你通报一声。不过我想大概行不通吧。”
“谢谢。我会报答你。”我说。
“不过真的有能放在手掌上的蜗牛吗?”
“有啊。”
掌中蜗牛以天鹅绒布擦着眼镜的镜片,叹了一口气。右下方的口齿阵阵抽搐着。是牙齿啊,他想。真厌烦。牙医、税款申报、汽车贷款、空调故障……他把头靠在皮面扶手椅上,想着关于死的事。死像海底一样安静。
掌中蜗牛正要人睡。
这时对讲机响起来。
“什么事?”掌中蜗牛对着机器吼道。
“有客人。”门房的声音说。
掌中蜗牛看看手。“迟到十五分钟。”
南湾行
——杜比兄弟“南湾行”的BGM
就像南加州大多的土地一样,南湾几乎不下雨。当然并不是说完全不下雨,但雨这现象并没有下得足以伴随着基本性反应的观念渗透进入人们的心中。也就是说从波士顿或匹兹堡来的人即使说“简直像下雨一样令人厌烦”时,南湾的人要理解这意味必须比别人多花半个呼吸的时间。
虽然说位于南加州,但南湾既不是旅游的名胜地,也没有爆炸摇滚乐的巡回演唱或电影明星的豪华住宅。只有几乎不下雨这回事而已。这地方雨衣的数量还不如流氓来得多。雨伞的数量还没有注射筒来得多。在海湾人口附近,勉强维持生计的钓虾渔夫即使钓起胸部中了三发四五口径手枪子弹的尸体,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坐着劳斯莱斯轿车的黑人戴着钻石耳环,而且用银烟盒打白种女人的耳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风景。
总而言之,南湾市并不是年轻人永远年轻,眼珠都蓝得像海一样的那种南加州。首先海湾的海就不蓝。海上浮着黑黑的重油,偶尔也看得见因为船员随手一丢的烟蒂意外地把海上的渔火点着的。而这地方能够称得上永远年轻的只有那些死掉的年轻人。
当然我既不是为了观光而来到南湾的,也不是为了追求道德而来的。要是为了这两个目的,到南湾市还不如到奥克兰的市立动物园去更恰当。我到南湾来是为了寻找一个年轻女子。我的委托者是住在洛杉矶郊外的一个中年律师,年轻女孩过去是在他那里当秘书的。有一天她和几张文件同时失踪了,其中还包括了一封极私人性的秘密信件。这是常有的事。而且一星期后那封信的影印和一封要求金额不算客气的信一起寄来。信的邮戳是南湾市。律师曾经想过那个程度的钱要付也可以。五万美金的金额并不会把世界弄得天翻地覆。但即使那封信的原件能够要回来,也难保要挟者不会留下几打的影印副本。这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当了私家侦探。以一天一百二十美元的必要经费,加上二千美元的成功报酬。便宜买卖一桩。南加州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钱买不到的东西谁都不想要。
我拿着女人的相片在南湾一带的酒吧和俱乐部一家一家地跑。这地方要想很快找到什么人的话,这是最好的方法。就像一只手提着牛排走在鲨鱼群里一样,一定有鲨鱼会扑上来。但反应也许是机关枪的子弹,也许是有用的情报。但不管是什么都确实是一种反应不会错,而我所要的其实也就是这个。我走了三天告诉几百个人我住的酒店名字,然后关在房间里把一罐罐啤酒喝光,一面清洁着四五口径一面等待那反应出现。
等待某个东西这回事是一件相当辛苦的差事。虽然凭职业上的第六感知道一定有什么人会来,但等待依然很辛苦。两天。三天都窝在房间里继续等着之间,神经逐渐开始狂乱起来。觉得与其窝在这样的地方等候,不如出去外面到处打探比较快也说不定。很多人就是这样而把加州私家侦探的平均寿命给拉下来的。
不过总之我还是等下去。我才三十六岁,现在死还太早了,而且至少我不愿意死在南湾市区小便的巷子里。在南湾市一具尸体还不如一辆二轮推车被人看重地处理。想要专程到这样的地方来死的人并不太多。
反应在第三天下午出现了。我用胶纸把四五口径新贴在桌面底下。手上拿着小型左轮枪把门只拉开二英寸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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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手放在门上。”我说。就像前面说过几次那样,我还不想早死。就算是一桩便宜买卖,但我对我来说还是无可替代的推一珍贵的人。
“OK,不要开枪。”是女人的声音。我慢慢打开门,让女人进来之后再把门锁上。
正如相片上那样,不比相片更兴高采烈的女人。特别惹眼的金发和火箭一般的Ru房,也难怪连中年男人都会被她捉住把柄。她穿着紧贴的洋装和六寸高的高跟鞋,手上拿着漆皮亮光皮包在床边坐下。
“只有伯本(BoufI3oll)威士忌,要喝吗?”
“好啊。
我用手帕擦擦玻璃杯,然后注入三根指头的Oldcrow递给女的。女的舔了一口之后便干脆喝掉一半。
“美好友谊的开始?”
“但愿如此。”我说。“首先谈谈信的事吧。”
“可以,信的事吗?很浪漫哟。”女的说。“不过到底是什么信?”
“你偷出来,然后拿它当证据向某人敲诈勒索的信哪。还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因为我根本没偷过什么信哪。”
“那么也没在洛杉矶的律师那里当过秘书吗?”
“当然哪。我只是想到这里来和你做好事就有一百元可以拿啊…”
一块黑色的气团涌上我胃的人口。我把女人推倒在床上后,拔下桌底的四五口径,便趴进床底下,说时迟那时快,机关枪子弹发出金库柏(GenaKmpa)的鼓点般的声音冲进房里来。子弹穿破门、打碎玻璃、撕裂墙纸、把花瓶的碎片迸散一屋子,椅垫子化为棉花糖。汤普逊机关枪风的世界正在重新建立中。
不过机关枪这东西比起它的喧闹程度来说效果却不怎么样。确实要制造碎肉是很适合,但却不是能够正确杀人的武器。和多嘴的专栏女作家一样。总之是经济效率的问题。确定子弹已经用尽乒乓声之后,我站了起来,以令人着迷的速度连续扣了四次扳机。两发子弹有反应,另外两发落空了。如果有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