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晨-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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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灯火阑珊
第一章
夏日正午的太阳有如一朵灼灼盛开的、散发着有毒香气的花朵,将街市的行人给熏蔫了。
天上没有云,人们就把阳伞和凉帽当作云彩,抵挡炎热。其实,锐不可挡的阳光下,阳伞和凉帽只是一种摆设,起不了任何作用。
舒畅把自已那辆浅灰色的奇瑞A3停进停车场,提着笔记本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热浪使她感觉象一脚踏进了冬日热气腾腾的浴室,身子微微趔趄了下,她奋力向报社大楼跑去。
一走进大楼,她打了个深深的寒战……冷暖骤然的交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电梯恰好停在一楼。
她疲累地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看着数字一层层地向上跳跃着。
一阵动感十足的舞曲隔着电梯门,若隐若现地传了进来。舒畅讶异地眨眨眼,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她听错了?
电梯在十楼停下,门一开,舒畅正面迎上结结实实的音符和一个身穿紧身T恤和七分裤的女子。
陌生面孔!舒畅一怔。
女子唇红齿白,巧笑俏眸,衣服的颜色明艳,勾勒出一身优美的线条,逼人的青春气息令人耳红心跳。
舒畅在心里面叹了一声,其实自已也没老,估计不会比这女子大个几岁,但现在自已这幅蓬头垢面的模样,活像人家阿姨。
“嗨!”女子有点自来熟,冲舒畅吐了吐舌,关上电梯门。
舒畅愣了几秒,踩着音乐节拍往自已办公室走去。
“唱唱………”经过广告部时,一团火焰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抱住舒畅,眼梢一挑,“人家刚刚给你打了N通电话,你怎么不接?”
舒畅翻了翻眼睛,抱紧笔记本,生怕一不小心砸地上,这一个月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干吗?想我了?”她斜睨着“火焰”……谢霖,眼突地瞪得老大。疯了,这色女竟然穿着一件性感的吊带短裙!!
谢霖天生瘦肉型,眼梢上吊,本身就带点儿狐媚。走路又扭扭摆摆,臀部象通了电,很规律地运动着。这样的打扮,办公室的男人们还能活吗?
舒畅担忧地朝里面探了下头,呃?其他同事也全不是平日中规中矩的正装打扮,不是竭尽休闲,就是扮相潮流。
“谢霖,我还在地球吗?”舒畅纳闷地问。
谢霖耸耸肩,顺着她的目光巡睃了一圈,张大嘴巴“哦”了一声,“今天是周五,按例联欢,可以随便穿。”
“联欢?”舒畅揉揉额头。报社大楼里多的是文人,所谓文人相轻,她想像不出一帮相轻的文人怎样扭成一团联欢。
“你去广东出差一月,不知道吧,从这月起,每周五的下午,报社全体同仁联欢,K歌、跳舞、玩游戏,只要不必用脑的,啥都可以上。”
一群高智商的知识分子做这种幼稚的事?舒畅不敢置信地把眼睛又瞪大了一圈,“老头改性了?”她记得刚来《华东晚报》上班的时候,头发秃成地中海式的社长最爱做的事就是把全体员工集合起来,大讲马列主义、邓小平理论,讲得那是口沫横飞、面容凛冽。就怕他们不能领会他的深意,一个个被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所诱,不惜做出背叛党、背叛国家的事。
“他现在拿奖金拿得手软,才懒得管这些。”谢霖四下望望,把舒畅拉到楼梯口,压低了音量,“现在报社实现的是总负责制,当家的是那个神秘优质男。”
说完,谢霖夸张地咽了咽口水。
舒畅本能地挺直了腰。
谢霖口中的神秘优质男,就是《华东晚报》的总 编 辑 裴迪文。三年前的春天,他突然来到报社担任总 编 辑 一职,英俊儒雅,就是表情有点冷淡。他年龄不祥,生世不祥,薪水不详,婚姻不详。他一来,便是大刀阔斧的改革,手段很凌厉。《华东晚报》当时正是苟延残喘中,在他的改革下,很快注入新鲜血液,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这周五大联欢不知又是他的什么新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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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报社里一帮正值婚龄的女 编 辑、女记者,对他都怀着强烈的敬慕之意,有胆大的,勇敢地想将他折服于石榴裙下,但在几轮强攻之后,均以失败而告终。
谢霖就是其中之一。
“那男人,就是一张身份证复印件的脸,看久了,会把人给逼疯的。”谢霖落败后,撇撇嘴说道。
“知道吗?他又换车了,宾利―――欧陆飞驰,百公里加速时间为4。8秒,最高时速可达322公里。”谢霖是个车谜,说到车就两眼晶亮。
舒畅笑笑,捧着笔记本往办公室走去。
车不就是代步工具吗?不管什么样的车,都是四个轮,一个方向盘,喝的是汽油,走的是马路,作用相同。她不觉得她的奇瑞比欧陆飞驰差到哪里去?
谢霖跟在她后面,一同走了进来。
舒畅是在法治部,与广告部只隔了几间办公室。同事们大概都去联欢了,办公室没有人。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堆信件,她疲倦地放下笔记本,翻出一个一次性水杯,倒满纯净水,连着牛饮了三大杯,整个人才缓过神来。
“累死我了,我足足开了六小时的车。”她大叹一声,瘫坐在椅中。
谢霖拿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笑得眯眯的。
“你干吗这样?”舒畅一看到谢霖这样笑,就觉着心里发毛。
“有个私活接不接?”谢霖问。
“给钱吗?”报社的私活,就是私下接受别人的委托,替别人歌功颂德一番。
“当然。”谢霖竖起两根指头,“五位数。”
“这么多?”舒畅蹙起了眉。“这样的好事,你自已怎么不干?”谢霖早先是企业版的记者,结识的富人多了,后来就改跑广告,那个提成高。
“我要是一写,以后还怎么在滨江混?”谢霖摇头。
“什么私活?”舒畅感到有点不对劲。
谢霖凑到她耳边,“听说过‘夜巴黎”吧?”
舒畅点头,滨江最出名的夜店。
“传说那里面过了午夜,就有人卖白粉……”
不等谢霖说完,舒畅摆了摆手,“算了,这钱我不要了。你以为卖白粉的全是白痴呀,那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容易被捉到,警察叔叔干吗去了?”
“切!人家当然不会象卖冰棍似的满大街吆喝,但只要是货,总要出售。你以前不是扮过卧底混进人家工厂写过什么报道,这次不驾车就熟?”
“有人眼红夜巴黎的生意?”舒畅猜测,这报道一登,夜巴黎立马要封。
谢霖呵呵地笑,“别问那么仔细,告诉你,这消息绝对真实。人家当时一和我说,我就想着你。怎么样?”
舒畅闭上眼,沉吟了下,“好吧,我来写。现在只要能赚钱,哪怕让我卖身都行。”她自嘲地一笑。
“卖身?我认识的有钱老头多呢,有的就好你这口,怎样,要我牵线吗?”
“去你的!”舒畅推了谢霖一把,笑得悻悻的。“卖身也要有天赋的,我有自知之明。”
“你错了,这个时代仗着美色出来闯,已经不那么吃香的。现在人都讲个内涵,不靠美色工作的美女才是真正的美,象你这种清雅型的,很有男人缘。哈哈,别打了,别打了,”谢霖笑得身子直扭,忙求饶,“说真的,唱唱,晨晨的事,你一个人撑得挺累,找个人嫁了,帮你担着一点。”
舒畅把玩着手中的纸杯,悠悠地吐了口长气,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没有杨帆的电话。
她上高速前,就给他发过短信,告诉他今天回来,都过去七个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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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点七上八下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办公室门口不知几时站了个人。
一听这声音,舒畅和谢霖一起站了起来。
“刚……刚……”舒畅结结巴巴地回答。她采访过许多大案要案,采访的对象有大法官、名律师、罪大恶极的犯人,在他们面前,她都能口齿清晰、思维快捷,唯独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由地掌心冒汗、膝盖发软。
“主编好。”谢霖也有点不自然,扭过头对舒畅挤了下眼,“舒畅,你好好休息,我去礼堂跳舞了。”
她含笑越过裴迪文,象只花蝴蝶似的飞了。
“稿子写得怎样?”裴迪文走了进来。
“已经完稿,马上就可以打印出来。”好不容易,舒畅才恢复正常。
裴迪文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T恤,烟灰的长裤,保持一贯的翩翩风度,不近不远,不疏不亲,神情淡漠,却令人不寒而栗。
“前面几篇,我都看过,写得还好。这个举国震惊的诈骗案,很受人瞩目,后面的几篇,你要再接再厉。”
“还好”,是这个男人最极致的夸奖了。舒畅稍稍放松下来,恭敬地看着他。
“那本书准备得怎样?书名起好了?”
“书还需要几个案例,我明后天继续去滨江劳改农场采访。书名暂定为《落日悲歌》。”这本书是舒畅应报社要求,根据一批晚节不保的高官的案例,写的一个系列报告文学。
裴迪文挑了下眉,深深看了舒畅一眼,“《落日悲歌》这个书名不错,样稿出来,先送给我看看。”
“嗯!”
裴迪文又看了看舒畅,转身往门外走去。临出门时,他又回过头,“你……”破天荒地,他扯出一丝笑,指了指脸,“去洗个脸吧!”
舒畅脸一下胀得通红,一等裴迪文离开,忙不迭地就冲进洗手间。镜子里出现一个蓬着头、脸上被汗水弄得一道黑一道白的脸,活像只脏兮兮的大野猫似的。
“谢霖――――”舒畅咬牙切齿地闭上眼,杀人的心都有了。
正在礼堂中,与男人手牵手地旋转的谢霖,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
舒畅把稿子又修改了下,确定无误,发到的邮箱中。她累到脱形,没有留下来联欢,然后便下班了。
天色已是黄昏,暑气仍然很重,开了车窗,感到风都带着火。
车经过“陈记”卤菜馆,看到橱窗外围了一圈人。舒畅停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