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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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穿着无袖彩袍“拉姆切”,只要在家里,她就会穿起这种藏式仙女装。仙女装本来是藏族的戏装,她却把它当成了家常便服。照香波王子的说法,她戏里戏外都是仙女,自然戏里戏外都得穿上仙女装。
香波王子一进门,像以往一样拥抱阿姬,却没有以往的激情。阿姬正奇怪,香波王子说:“是边巴老师让我来的。”
“他为什么让你来?”
“也许你会告诉我。”
阿姬把他带到客厅沙发后面的桌子前,指着电脑说,“坐下,好好看看。”
香波王子晃了晃鼠标,早已打开的电脑立刻显示了“藏学大众网”,搜索出的条目是:《地下预言》与“七度母之门”。
香波王子说:“没想到你对这个也感兴趣?”
阿姬坐到他身边说:“很感兴趣,我想听听你怎么说,就算是给我上课吧。”
香波王子审视着她,认真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七度母’中的一个度母呢,神秘而遥远。”
阿姬嫣然一笑,就像在舞台上唱歌那样,优雅地挺起了胸脯。
香波王子说:“你知道,我们中国的佛教有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藏传佛教又有许多流派,主要有宁玛派、噶举派、萨迦派、觉朗派和格鲁派等,无论哪一派都包含了以研修佛理为主的显宗和以修炼身体为主的密宗。其中俗称黄教的格鲁派是近三百多年在西藏获得统治地位的流派,影响遍及青海、内蒙、甘肃、四川、云南以及整个蒙古国。格鲁派在藏区有两大世系传承,一是达赖世系,一是班禅世系。”
阿姬温和地说:“你能不能直接进入主题?”
香波王子说:“这就进入。在两大世系如此广阔的流行范围内,‘七度母之门’一直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它是一千多年前,西藏所有教派的密宗祖师、来自印度乌仗那圣地的莲花生离开西藏时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部伏藏。伏藏发端于莲花生大师,是大师传承佛教的重要手段,即把经文教典埋藏起来,等到百年千年之后的某个机缘成熟、众生需要的时期,由觉醒者和具缘者发掘出来,成为佛法再生的依据。但是对待‘七度母之门’,莲花生大师并没有像对待其他经教典籍那样,伏藏于山岩、湖泊、寺庙、佛像以及无垠的虚空里,而是伏藏在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内心深处和意识当中。也就是说,作为莲花生大师的转世,仓央嘉措是伏藏的承载者和执行者,因此伏藏又被看作是仓央嘉措的遗言。”
阿姬似有疑虑:“仓央嘉措遗言?”
香波王子肯定地说:“千真万确。三百多年前,就在二十四岁的神王仓央嘉措离开西藏不久,有人得到空行母的授记,在西藏一个叫鲁纳羯的地方发现了《地下预言》。《地下预言》里有好几个预言,但主要预言的就是‘七度母之门’。它一方面说,在世界重新开始选择信仰、选择精神出路的时代,‘七度母之门’是迷惘危机之中唯一的法门,是佛教走向未来世界的希望;一方面又说,仓央嘉措作为被政教摧残迫害的一代神王,他的遗言包含了他对苦难经历的诉说和对残酷迫害的诅咒,它将摧毁天堂和梦想,摧毁人类的精神和政教的信仰,它来自噩梦,它将创造噩梦。更重要的是,《地下预言》指出了‘七度母之门’伏藏于何处,还说‘世间有名仓央嘉措者是成就七度母之门的第一人’。因此它被看作是开启‘七度母之门’的‘授记指南’。”
阿姬问:“‘授记指南’?你是说根据《地下预言》,就能发掘到莲花生大师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伏藏‘七度母之门’?”
香波王子说:“理论上是这样。关于‘七度母之门’,《地下预言》的‘指南’是这样的:
拥有七个名字的人,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天神已经决定你和圣者出生的日子,那是开启千年沉思之门的钥匙。
文殊道场的中央,四百八十四神像,千百亿化身之佛,来自燠热山国的菩提树,身后是七度母之门。
你要打开七度母之门,走向最后的伏藏,要记住七世佛的裙摆后面,黑色的大玛瑙,哪一串,第几颗,摁几下。
“自从《地下预言》问世以后,‘七度母之门’就成了佛教最神秘也最有争议的法门,有人赞美它,视它为圣教的根本、最高的法门,殚精竭虑而没有结果;有人仇视它,说它是毁教之门、叛誓之法,极言其恶劣、垢毒、黑暗,却又无法灭除它。总之无数高僧为它而怒,无数大德为它而喜,怒喜之间就有了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但不管对它的仇视多么深刻,中国藏区几乎所有具备活佛转世传承的寺院,都有研究《地下预言》、试图开启‘七度母之门’的活佛喇嘛。只不过各个寺院的研究独立而机密,它拒绝交流,禁绝暴露,谁也不了解研究的进展。只有一点教界教外都知道,那就是研究没有结果,因为《地下预言》告诉人们:
打开七度母之门的结果,将不胫而走,在众生陷入迷惘之日,它是佛法圆满的太阳般的见证。
“没有结果并不等于已经终止,实际上对《地下预言》的研究和对‘七度母之门’的发掘,早已演变成了佛法密宗的修炼手段,一直都在‘暗道’里进行。‘七度母之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是最后的伏藏、唯一的法门、未来的希望?数十代佛子各自为阵的探索始终没有结果却为什么还在各自为阵?蒙昧弥漫着历史,覆盖了‘七度母之门’,大家习惯于密守陈规、孤静独立地修炼该法,却没有一个人像率真的孩子那样问问身边的人:‘你看到什么了?’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雍和宫的老喇嘛阿若·炯乃。阿若·炯乃喇嘛显然属于‘七度母之门’的赞美派和修炼者,他肯定不是第一个探究原因的人,但绝对是第一个打破沉默、公开挑战密守习惯的教界高层人士。”
香波王子从“藏学大众网”中找到阿若·炯乃的博客,指着一篇文章说:“阿若喇嘛是这样说的:‘先逝的尊者、敬信的上师哪一个给了我们固步自封的教诲?莲师赐予我们共有的光辉,而我们却互相保密、心念相隔,这是迄今为止亿万叩拜都不能打开七度母之门的唯一原因。’同时阿若喇嘛还公布了他的冥想成就:
七度母之门——北京雍和宫
“阿若喇嘛说:‘现在缺少的就是钥匙。开启七度母之门的钥匙在哪里?谁是灵魂相托的福田?谁是口耳相传的法嗣?谁是心念相印的仙人?’看见了吧,阿若喇嘛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和地址。遗憾的是,他的冥想成就已经公布一百零七天了,全世界没有哪个寺院、哪个教派、哪个活佛喇嘛、高僧大德、教授学者做出任何回应,一片沉寂。”
阿姬说:“你不是在这里发了一个贴子吗?”
香波王子说:“那只表明我关心‘七度母之门’,不算回应。”
阿姬问:“你为什么不做出回应?”
香波王子站起来,摊开两手说:“这还用问吗?我不是灵魂相托的福田,不是口耳相传的法嗣,不是心念相印的仙人,我研究了几年,连到底有没有钥匙都不知道。”
“也许得来全不费功夫,当你对寻找钥匙绝望的时候,钥匙会自动朝你走来。”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儿。”
“你已经遇到了。”
“什么意思?”
阿姬笑道:“钥匙,我有一把钥匙。《地下预言》的‘授记指南’说,‘拥有七个名字的人,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天神已经决定你和圣者出生的日子,那是开启千年沉思之门的钥匙。’你肯定不知道,小时候妈妈给我起过七个乳名,七个乳名代表了一个星期中的每一天。”
香波王子呆愣着,似乎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阿姬又说:“你不会连一个星期中每一天的藏语名字都不知道吧?”
“当然不会,星期一是达娃,星期二是米玛,星期三是拉巴,星期四是普布,星期五是巴桑,星期六是边巴,星期日是尼玛。”
“其中的三天是小牛吃奶的日子。”
香波王子点点头说:“那就是代表太阳(尼玛)的星期日,代表月亮(达娃)的星期一,代表金星(巴桑)的星期五。”
“再从这三天中找出小牛吃奶的时间,就是我的生日。”
香波王子思考着:小牛吃奶是佛经上的故事——有一个牧人,他在太阳的日子放小牛11点去吃奶,母牛没奶了;又在月亮的日子放小牛下午三点去吃奶,母牛还是没有奶。一个喇嘛告诉他,你在金星的日子放小牛中午一点去吃奶,一定会有的。果然小牛这一天吃饱了肚子。牧人问,这是什么原因呢?喇嘛说,这就是佛道,佛道即中道,中道即有奶之道、先空后有之道,也是满天金星一样的广众之道。找出三天中小牛吃奶的时间,就是1131,1131是阿姬的生日?香波王子立刻想到,这个数字也是仓央嘉措的生日。
“尽管我的生日是11月31日,仓央嘉措的生日是藏历第十一饶迥水猪年三月一日,但把数字抽出来,都是1131。‘天神已经决定你和圣者出生的日子’。还有,我的‘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
香波王子打量着阿姬:名字和生日都这么巧合,完全可以看成是伏藏者安驻密码的一种方式,让她记住密码并有机会被人发现。可为什么会安驻到阿姬身上呢?突然问:“你刚才说什么?你的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
“想看吗?”
香波王子点点头。
阿姬指着窗外的草坪说:“仔细看,那是什么。”
香波王子望过去,半晌才看清楚,深深浅浅的绿色中,隐现着一个藏文“唵”字。
香波王子说:“不错,这是真正的法音,度母咒、佛母咒、胜母咒等等许多经咒的第一个字都是‘唵’。但这是种上去的,不是心胸含露的。”说着回过头来,发现阿姬已经飘然而去,楼上传来急促走动的声音。而在她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就像蛇蜕皮一样,蜕下了她的仙女装、轻滑柔亮的“拉姆切”。
很快传来阿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