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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网王 海子-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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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们被谈论的对象叶重阳叶小爷此时就站在他姐病房外面,他的对面是同样一夜未睡,双目写满疲惫和心痛的风鸟院谦人——他们的父亲。
  “重阳,”风鸟院谦人的声音还算温和,这是他下飞机后对重阳说的第一句话,“暖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不用太担心。”
  重阳点点头,没说话。
  风鸟院谦人顿了顿,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严厉,“重阳,你和更生从小就没长在我身边,我也没有教过你们什么,但是——我相信,你们的母亲一定教过你,作为一个男子汉,可以犯错,但必须有面对这个错误、承担它带来的后果的勇气。”
  重阳终于抬头看他的父亲,阗黑的眸子坚定地望着他,“我知道。”
  “好。”风鸟院谦人的眼里划过一丝欣慰,“其实在一星期前,我们就收到了英国伊顿公学对你的邀请函及入学通知书——本来我和你爷爷都不准备接受这个提议,我们觉得你优秀,有强的自制力,可以很好很理智地处理自己的事。你知道像外国的寄宿制中学所代表的含义,尤其是伊顿公学这种贵族中的贵族学校——但是你这次的所作所为,事实上,的确让我们很失望。所以……”
  “我明白。”重阳望着他的父亲,不退缩,不逃避,语气坚定,“我去。”
  “那好,你也不必回去收拾东西了,所有的一切学校都会提供,秘书会替你打理好一切,你所需要的只是坚韧的意志和强大的内心,飞机就在楼顶等着。”
  重阳一愣,“这么快?”下意识的反应就这样冲出口,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然而离别这样的迅速地席卷,让人措不及防,重阳的嘴唇微微开阖了几下,涩涩地出声,“可不可以等更生醒来?”
  风鸟院谦人没说话,沉默地拒绝。
  重阳的牵了牵嘴唇,似乎想苦笑一下,也不能,垂下眼睑,“那……能不能再让我跟她说会儿话?”
  风鸟院谦人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松口,“十五分钟后,我在楼顶等你。”说着,竟转身离去,走廊上只徒留少年孤清的身影,隔着玻璃窗,病床上的女孩睡得无知无觉。
  重阳的额头,慢慢无力地抵在病房的玻璃窗,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勇气一瞬间如漏了气的球,眼里慢慢现出一点两点的绝望和灰败,不停地呢喃:“更生,我们要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怎么就这么难?”
  天台的风很大,初升的太阳根本没什么温度,风鸟院谦人站在飞机旁,看见门口出现重阳的身影,暗暗地舒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道:
  “重阳,我希望你能长成一个真正有力量有担当的男子汉,我会期待你的归来。”
  重阳没做声,一头钻进机舱,就这么望着机窗外,一直到英国伦敦,也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刻,在自己的心里发了怎样一个誓。
  更生醒来,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手里有一个精致的木质音乐盒,钢琴造型,每一个琴键,每一个音板,每一个支架,都精妙而和谐,没有用一根钉子,只用最古老的木头榫接,质朴而脆弱的。更生记得,她曾经有这样一个音乐盒,后来不见了。
  绞上同样用真木做的发条——古怪的跳音,最大限度地拉弦,如山壁般陡峭峰回路转,紧紧抓住人的心脏,刺激、冒险、浪漫、疯狂无度——太熟悉了,这是重阳自创的小提琴曲——《两小无猜》。
  灵感来自法国电影《两小无猜》,他们共同喜欢的一部电影,更生甚至还临摹过她的电影海报——浓艳的色彩,充满着童话质感,两个小孩侧头接吻,简直纯洁糜艳得让人疯狂。这是一个传递游戏——
  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敢”和“不敢”
  你敢在考试那天内裤外穿吗?
  你敢在大街当中阻碍交通吗?
  你敢在行进中的taxi车顶接吻吗?


  你敢在婚礼当天对新娘说“不”吗?
  你敢和我十年不见吗?
  你敢永远爱我一个人吗?
  大声地叫喊,肆意地狂笑,兴奋地乱跳……源于本能,无法克制,不能停止。这无关电影技巧,无关拍摄手法。完全地出自爱的宣泄,来自于内心深处的表达。
  恶作剧——对视——微笑——奔跑——呐喊——车祸——反恶作剧——呼唤——摔倒——幻觉——苏醒——微笑——拥抱——热吻——凝固
  近乎疯狂的对爱的颂扬。没有对错,没有美丑。只有那一刻交接点上的无限伸展直至永恒。生命得此足矣——这就是“两小无猜”,浪漫却也绝望的爱情。
  更生听得入迷,心里有一种心酸的凄楚,打开钢琴的盖,一张小纸片就掉出来,上面是重阳一段龙飞凤舞的话——
  “更生,卢森堡曾经说过:不管怎样的事情,都请安静地愉快吧! 这是人生。我们要依样地接受人生,勇敢地、大胆地,而且永远地微笑着。 这句话,咱们共勉吧!”她知道她的重阳走了——
  更生的眼泪就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无声地纷纷,打湿纸片,打湿八音盒,打湿“两小无猜”……
  “阿暖。”
  更生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朦胧中看见叶老太太慈祥的脸,用力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吸了吸鼻头,双手还紧紧地抱着那只八音盒,“外婆?你怎么来了?”
  老太太坐到她床边,温暖粗糙地手抹她脸上的泪水,“你们闹成这样,我能不过来吗?”
  “对不起……”更生低下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老太太叹了口气,轻轻地抚摸更生的头,“阿暖,这一次你们实在太任性了,这样也好,你们终归还是要学会独立生活的。阿暖,你是个大姑娘了,要学会为自己负责。”
  更生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妈妈呢?”
  “你妈妈已经去佛罗伦萨了。”
  “她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傻孩子……”
同居?
  “蓝脸的窦尔墩盗御马,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
  黑脸的张飞叫喳喳……啊……”
  嘴里哼着唱着荒腔走板的《说唱脸谱》,更生摇头晃脑地走出紫阳花寮——天阴得厉害,夏日难得凉风,吹走最后一丝炎热。天气预报说,台风就要来了。
  那场病后,更生身体一直不见好,学也没去上,在紫阳花寮将养了大半年,请的一直都是家庭教师。风鸟院家确实疼她,她不喜欢学的,也不勉强她,只拣着她感兴趣地教她,这性子是越发地散漫了。
  她有一个教她法语的家教,道道地地的北京人,在法国读了三年,换了四所学校,没拿到过一个学位,是个人才,也是个人精,知道风鸟院家请他来,教法语是其次,重要的是把叶更生这小祖宗整高兴了,于是充分发挥北京人的侃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能把人忽悠得摸不着北。
  一个不是好老师,一个也不是好学生,可谓是臭味相投。这么多家教中,更生最喜欢上他的课,一是轻松有趣,二是这人确实有点儿本事,算得上一个杂家,什么都能扯,什么都会一点儿,像最近,不知怎么又扯到京剧上去了,他说:
  “京剧这是个好东西呀,却不是人人都能欣赏的,为什么喜欢京剧的往往是年纪大的人?这是有原因的,人生越到后来就越荒寒,再也难逢热闹繁华,那么,可能为了给心灵一个虚无的补偿,也就捎带着喜欢了舞台上那飞金扬绿珠翠满头。想想,那梨花白桃花红的脸庞若放到现实里该有多么难堪,可是,在舞台上,便成就了难以高攀的华丽流金。这是艺术对人生的一种补偿,虚拟的,梦一样的东西——人生最少不了的,就是这样梦一般的情绪。”
  说完,还摇头晃脑地唱起京剧来。
  更生的京剧就是跟他学的,反正闹着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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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依依呀呀地晃,正巧碰到静姨,于是甜甜地叫了一声。
  静姨扶着自己的腰,脸露痛苦,看见更生勉强一笑。
  “静姨你的腰又痛啦?”更生跑过去懂事地扶住她——静姨的腰痛是在坐月子期间落下的毛病,那时候仗着年轻不注意,现在年纪大了,碰上天气变坏,就疼得厉害。
  “哎,老毛病了。”静姨不在意地摆摆手,“倒是你,天气变凉了,赶紧回屋换件长袖,别冻病了。”
  “没事儿。”更生不以为意,“静姨你要去哪儿,腰疼成这样还是回屋歇着吧。”
  “表少爷走得匆忙,好多东西都没带走,我怕他在那地方不习惯,整理了他平日里的东西,本来想让菊子送过去的,谁知道这个疯丫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好我自己跑一趟了。”
  幸村精市在收到东大的录取通知书之后,就在东大附近租了公寓。说起来,更生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幸村精市了,自小樽回来后,她一直病着,关于幸村精市的事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在内心里,更生始终对幸村精市存着一份歉疚,而幸村精市后来的冷淡和疏离更让更生的这份歉疚扎根发芽,如果幸村精市的态度一如既往,那么更生依然会心存感激,但,她会想方设法地偿了这情,然后,就没然后了,桥归桥,路归路,她依然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姑娘,可——
  不管幸村精市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的,总之,更生的确将他放在了心上。
  “静姨,我替你送过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干!”
  “不用不用,你回屋里去,身体还没好全呢,这东京大老远的,别瞎添乱了。”静姨摆摆手,赶她回去。
  “我已经好了,真的!”更生紧着脸表明自己的身体没问题,“静姨你就好好休息吧,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说着,也不管静姨答没答应,就抢过她拎在手里的东西。
  “哎,你这孩子!”静姨没法,也实在是腰疼得厉害,也就随她去了,可,还是不放心地叮嘱,“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出门前先换件衣服,表少爷公寓的地址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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