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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风暴潮-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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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些日子,赵小乐不敢回家洗澡了。这天老船拢滩,赵小乐噗嗒嗒地将老帆落下来,便瓮一般蹲在船板上吸烟,等着人群散尽,盼着日头早点甩下去。快到秋尾了,日热夜凉,黄昏的大海滩又问又燥,雾稠得伸手就抓一把水。赵小乐身上的汗毛孔让湿腾腾的热雾堵个贼严,汗都憋着,一身的粘,浑身像抱个刺猬不自在,脚下滩上腐草、烂鱼、死蟹、蜉蝣经过火爆爆日头的蒸晒,腾着腥腥馊馊的臭气。他齉着鼻子大口大口吸烟,窝着的那颗脑袋在黄昏的雾气里闪着一片青光,整个脑袋变成了一个七窍生烟的香炉子。

“小乐,当工人了,一人在这儿荡啥野魂?”渔人们大大咧咧往家赶。

赵小乐恨一声:“滚吧,快钻娘们热被窝去吧!”他发狠地猛吸一口烟,紧锁眉头,死死闭住两眼不看他们。渔人们急煎煎地往家赶,海滩也一层一层黯然,王八蛋才不想回家。他巴不得快快看到秀秀,可他不比他们!娘们儿是文化人!在海上他整日想女人想得胡说八道,果真回来了,却两腿打颤,没了章程。他要等人们走了,天黑了,到井楼子底下好好冲洗冲洗才能回家。

天总算是黑瓷实了。滩上溜着小风儿,卷走热气,扯来丝丝寒凉。赵小乐打了个寒噤,贼似的(目留)了村头的井楼子一眼,水声稀了。他站起身伸个懒腰,手提一只木桶,里边放一块“乌利斯”进口香皂,肩搭一条不成颜色的毛巾,躲躲闪闪地奔井楼子来了。井楼子一旁的杉木杆子挑着一盏灯泡儿,照亮秋夜一大片地方。他很懊恼,悄悄躲在阴影里,看着一个娘们灌满最后一桶水,又目送她扭着大腚吱吱呀呀远去,才蹑着手脚踏到电灯下。他摸来抓去也找不到灯线,后来干脆一手抓住电灯杆儿一脚踏住井楼的石墙,壁虎似的攀上去,一点一点将热热的灯泡拧出一截儿,这片地方才黑了。黑幕一遮,赵小乐便自由散漫得荒唐,溜下来,稀里哗啦脱了衣裤,仅剩一条灰不溜秋的大裤衩子,露出一身发达的肌肉,一伸胳膊,骨鼓节节一阵轻响。他蹦到水管旁,哗哗地将木桶灌满水,举至头顶,稀汤薄水地洒下来,冷丁一淋,好一个透心凉。

赵小乐裂开大嘴可着嗓子叫一声,叫声沉冷、悠长,带着穿透人心肺的颤抖。他每洒一桶,就叫一声,每叫一声,胸脯子和脖子上鼓起的肉疙瘩就会一惊一乍地索索颤抖。他浑身哆嗦着,牙齿打颤,冬瓜头像个冻裂的瓦罐子脆脆地吱吜着,双腿像瘟鸡一般胡乱踢腾。

“哟,那不是小乐么?家有浴室,跑这洗来啦?”

“练啥功夫呐?别落一身病!”挑水的汉子逗他。

赵小乐的把戏被人们窥透了,心里不免惶惶。他竭力掩饰自己,又把骨节弄得嘎响:“操,浴室的水温啦巴几,哪像这凉水舒坦哪!真他妈来劲儿!”

“别唬人啦,八成是冷美人不让进楼啦!”一个挑水的汉子笑道。

“她敢?到家她得乖乖儿伺候咱!她小样儿的敢调歪,老子废了换新的!”赵小乐说着仰天打了个喷嚏,也假模假式地跟着笑。连自己都有些别扭了,他就强忍着将笑噎成咳嗽。

他终于扳回了这局,汉子们开始眼热他了:“小乐这辈子算是活值啦!有个好大哥,金屋又藏娇!”

“你狗日的也井里放糖,甜头大家尝尝啊!”

“滚,玩蛋去!”赵小乐东一甩西一抹地擦完身子,穿衣拎桶,扑甩着两条长腿,哆哆嗦嗦地走了,牙板子得得得的磕打声急促且细碎。唉!螃蟹吐味儿又断爪儿,个人知道个人吧!福也享啦,罪也遭啦!他想着,便悻悻而回。

回到家里,米秀秀没再嫌他,赵小乐更得意了。夜里干完那事儿,他就有些吃不住劲儿,浑身鼓鼓涌涌睡不安生,额头和拳头撞得床围子通通响,嘴里呜哩哇啦叫,乍冷乍热地病倒了。

米秀秀醒来看着他,小心地问:“小乐,你咋啦?”

赵小乐说:“准是得伤寒病啦!”

“俺去叫医生!”米秀秀说。

赵小乐拦下她:“不用,吃片药就能挺过去!”

他伸出胳膊在床头橱里摸药,摹地抓出一瓶避孕药,就黑下脸问:“你吃这个做啥?俺爹盼孙子眼都该盼瞎啦!”

米秀秀慌口慌心地说:“小乐,等俺画展成功了,再给你生孩子,俺一定给你生个胖小子!”

赵小乐愣着眼问:“啥,画展?”

米秀秀说:“对啦,俺还没跟你商量,县文化馆美术左老师正审查俺的画,如果条件成熟了,就在城里给俺搞画展!他让俺多画一些……俺能成名你不高兴么?”

赵小乐憨憨地点头:“高兴、高兴,媳妇好了,俺还沾光呢!”

米秀秀将脸蛋埋进他发烫的臂弯里,撒娇地说:“不,是俺沾你的光!画展还要你出钱呢!”

赵小乐问:“多少钱?”

米秀秀说:“估计得一万元!”

赵小乐一乍:“操,晾晾画儿就这么多?”

米秀秀拿指头狠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子:“土鳖虫,那是晾画?请专家、领导,电视台还要录相呢!你想赖呀?”

小乐说:“只要你高兴,俺他妈出定啦!”秀秀看着男人傻里傻气的样子,拥抱他,亲吻他,吻得叭叭响,很动真情。

中午米秀秀下班回来,提着一兜水果和罐头,笑盈盈地来到床前看小乐,赵小乐冷着脸蛋子倔倔地不看她。她伏在他头上,很动情地湿了眼眶,哽咽说:“小乐,俺知道你咋病啦!你该回家呀,你不该去井楼子遭那份罪!俺又没通你,这是何苦呢?”

赵小乐说:“就你那架势也让俺受不了!”

米秀秀听了这话反添心酸,沉吟片刻,说:“俺是不是太自私了呢?是不是忽略了你的存在,伤害了你的自尊?”

“你自个琢磨去吧!”小乐冷冷地说。

米秀秀动了情,说:“往后你也大模大样地回家来!”

“秀秀,俺总算没白疼你。”赵小乐被感动了,就这么快活起来。

日子久了,米秀秀终于在赵小乐眼里也寡了味儿,今儿好明儿坏今儿香明儿臭的,烦得他脑仁儿疼,长脸焦黄焦黄地跟船板一样晦暗。她整日画呀画,冷着脸子,尿不到一壶,说不到一块,干脆还不如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他想。他不知道是逃开她,还是逃开自己,收工的时候不回家,几乎泡在朱朱的发廊里跟人“胡侃”,就如船上放风筝,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干啥就干啥。

朱朱对赵小乐慢慢扭过劲儿来,几乎和好如初了,见他又打又笑,像鱼精般野得抓拿不住。他又像嗅到了生活的原本气息,与朱朱话赶话儿讨乐子。朱朱呢,心疼他,又贫嘴借机会故意刺刺他出气。在发廊里人都走了,朱朱拍着赵小乐的冬瓜头,自由散漫得荒唐,说:“小乐,跟着画家过得好吗?”

赵小乐JiaJia眼,见屋里没人,伸出大掌探进朱朱褂子里拧了一下奶子,说:“稀罕就送你!”

朱朱摘开他的手,笑咧咧地骂道:“谁稀罕?给俺一脚当泡儿踩,怕是比猪尿脬还响亮呢!嘻嘻嘻……”赵小乐喜欢朱朱插科打浑的赖模样。

朱朱又逗话说:“俺真不明白,秀秀那冷美人看中你哪疙瘩肉啦?”

“你看中俺哪儿啦?”赵小乐问。

“哼,她就看你钱啦!”朱朱说。

“钱有啥好的?”

“她可以吃白食儿。”

赵小乐瞪朱朱一眼:“别作践她,你笨母鸡也想叼人?”

“哼!”朱朱哼一声,“怕是干草点灯呢!”

“咋讲啊?”

“十有九空!”朱朱说。

赵小乐狠狠给了朱朱一拳:“狗日的,你再胡咧咧,俺掐断你的脖子!”

朱朱的嘴巴撇成噘嘴儿鱼了:“戳你心尖尖肉蛋蛋啦?嘿嘿……”

朱朱既好奇又木讷地噘着嘴巴,大眼睛一忽一闪的,勾得赵小乐坐不牢稳。他痒痒得脚气又犯了,就当着朱朱的面跷起短棒似的二郎腿,一边胡吹海侃地教训朱朱,一边嗤啦嗤啦抠脚趾缝里的黑泥,泥片从趾缝间唰唰下落。

朱朱吸溜吸溜鼻子凑过来骂道:“臭脚丫子还玩得够狼虎。”

赵小乐板起脸来正儿八经地显摆着自个的学问:“朱朱,知道不,俺这脚气可是千金难买哩!性命性命没性就没命,脚气脚气没脚气就没力气。俺闯海流子就凭这玩艺儿撑着!”

朱朱拿手扳住赵小乐的肩膀,脸蛋子埋进他的臂弯里:“真的?不是唬俺吧?”

赵小乐脑壳摇成拨郎鼓:“不骗你,俺这脚气和一身力气都是俺祖上太极斧给的!”

朱朱瞪圆眼睛说:“秀秀洗头来说,压根就没有这回事!”

赵小乐生气地说:“莫信她那乌七八糟的混账话!”说着他就不搓脚了,褐黑色的瘪脸显得玄奥深逮。赵小乐知道朱朱好唬,也总觉得朱朱很简单,但却想让自己不简单。朱朱与他一样只读到小学,在他入狱那阵儿,每隔十天就去看他,跟监狱长混得很熟。难道他命里就该娶朱朱这样简单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赵小乐让朱朱给他洗头。朱朱洗头时,他问:“俺问你一句话,当初你进海港时,为啥跟俺退亲?”

朱朱生气地拍拍他脑袋,说:“俺不给你洗啦!”

赵小乐一咧嘴,说:“手下留情,俺不说了。就怪这个海港啊!将来海港通航,你还开发廊吗?”

朱朱眯着眼睛说:“将来这里得变。变成大城市,俺就想开个大美容院,俺还想到北京学习美容呢!”

赵小乐说:“好,有气魄!到时俺就喊你朱总啦!”

朱朱大笑起来。她的身子扑倒在赵小乐身上。脸颊恰好扎在他的胡茬儿上,他不自觉地将朱朱抱紧了。朱朱幸福地闭上眼睛,品味着男人酣畅淋漓的爱抚。身体的语言是最高至极的,他们都没说话,他抱着朱朱就势一滚,滚到按摩床上。他的脸颊与朱朱的脸颊贴在一起,他强烈地感受到了女人丰满的胸乳。他伸着微微颤抖的手,索索地抚摸着她光滑的湿渍渍的脊背、丰腴的腰和鼓鼓的臀,朱朱温顺得像羔羊。他眼前忽然跳了一下秀秀的身影。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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