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听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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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也公布了总经理的继任人选,Charles Davies。
这场“政变”发生的并不算太突然,大家心里都清楚,W天庭在上海开了个烂的不能再烂的头,稍有先见之明的人都在为将来打算,找猎头,托关系,写简历,最不济的也寻摸着在集团内部找个去处。
或许只有程致研例外,他是外籍职员,但同时也是华裔,在美国长大,别人都当他是ABC,中文却一直没丢掉,纯属两面通吃。在那一片兵荒马乱当中,他照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房务部也是唯一没出什么乱子的部门,直至后来看见总部人事令上Charles Davies的名字,他也不算十分意外。
六年前,程致研以MT的身份进入曼哈顿的W酒店工作,查尔斯时任运营副总。几年之后他调任菲律宾云域岛度假村,查尔斯又是那里的总经理。这一次,两人又在上海碰到一起,不知算不算是种缘分。
3
此时此地,黄浦江两岸不知多少顶级酒店都在等着看W天庭的笑话,等着一向自视甚高的百年老店栽在中国这块诱人的大蛋糕前面,这一战是胜是负,全要看传奇的Charles Davis能不能力挽狂澜了。
而在W天庭内部,照样有许多双眼睛盯着程致研。
查尔斯上任伊始做了一系列的人事调整,其中最惹人非议的便是将程致研提升为营运副总经理。
程致研时年二十七岁,与他平级的公关部、餐饮部总监都比他年长许多,资历也更深。在集团历史上,除了董事会成员的嫡系子弟,从来没有人在这个岁数坐上这样的位子。当然,他和董事会并非完全没有关系,只是知道其中底细的人很少,多数人只当是新任总经理任人唯亲。
在旁人眼里,他端正高尚,典型的ABC,毋庸置疑的优质青年。
在酒店里,他举止沉稳,笑容温和,总是着深灰色西装,里面永远是白色府绸衬衫,系银灰色领带,胸口别一枚小小的圆形徽章,两片月桂叶围着一个花体的W字。
私人时间,他有正当爱好,在菲律宾时是帆板与潜水,到了上海变成骑自行车。他不似其他外籍高级职员那样住金融区的服务式公寓,一到上海就在浦西租了房子,每天穿整套骑行服戴头盔,骑一部白色公路车到渡口,再搭轮渡过江上班。
总之,他是极好的一个人,除了年龄和资历之外,并无其它明显的缺憾使他不配坐这个位子。也有人说曾在他眼里看到过离世的疏淡,却很快又怀疑那不过是一点孤芳自赏的书卷气,他小心的藏着,极少表露。
七月初,一众管理培训生正式入职,由郑娜带着参观酒店。
程致研在办公区大堂遇到他们,他看到司南走在最后面,身边还有一个人,竟然就是查尔斯,风度翩翩地走在她身侧。司南的个子在中国女生中不算矮,但查尔斯很高大,微微低着头跟她讲话,反衬得她娇小纤弱。
一行人经过前台,有个培训生指着墙上的一幅油画问:“画上那三个人是谁?”
“坐着的那个是集团董事长James Walden,”郑娜回答,“身后是他的两个儿子,集团CEO Draco Walden和酒店管理公司总经理Kenh Walden。”
“哦,大老板一家。”众人点头,一脸崇敬。
程致研从他们旁边走过去,司南没看到他,也可能早已经不记得这个只见过一面,聊了不到半小时的人了,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查尔斯身上。程致研对查尔斯点了点头,却发现查尔斯也正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点不可捉摸的笑。他自嘲的想,查尔斯可能正在琢磨他听到沃尔登一家的名字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还能有什么反应?不过就是不动声色的走了。
当天中午有一场小小的欢迎宴,设在扒房的小偏厅。程致研去的较迟,他走进餐厅时,众培训生都已落座。公关部总监关博远、财务部、人事部总监,以及几个高级经理也都在,却不见查尔斯和餐饮总监贝尔纳,还有一个人也不在场,就是司南。程致研知道老板肯定是进厨房了,老贝自然得在一旁陪着,只是那个司南,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那个偏厅不算很大,中间摆了能坐二十人的长条桌,铺着白色细麻桌布,四周结着精致的法式花边,桌上的车料水晶花缸里是一大丛雪山玫瑰和小仓兰。最顶头的主人位自然是给查尔斯留的,左右第一个位子也都还空着。关博远坐在右首第二个位子上,见程致研进来,便欠了欠身招呼他过去坐。
致研笑着摆摆手,在桌子末尾一个空位上坐下来。他身边是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孩,朝他笑了笑,轻轻唤了声:“程先生。”
她应该也是刚入职的MT,身上是簇新的黑色制服套裙,胸前的铭牌上纂着名字——沈拓。
他回了一个微笑,对她点点头道:“Wele onboard。”
六年前,在纽约,查尔斯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两个字。
程致研曾经看过一篇江湖写手的文章,说克林顿演讲时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可以散布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而影响并控制每一个听众。他没见过克林顿的本尊,也不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神人,直到他见到查尔斯,听到那一声“wele onboard”。
偏厅的门开了,还未见人就听到贝尔纳和查尔斯说话的声音,最先进来的却是司南,身上是一件明显大了两号的白制服,袖口太长,卷了好几卷,露出细细的手腕。
单看她脖子上三角巾颜色,程致研便知她穿的是查尔斯的制服。
查老板是厨师的儿子,虽不算是科班出身,但多少还有那么几下子,也喜欢时不时拿出来操练操练。程致研先后跟他在三地共事,很清楚他这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置两套厨房的制服,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查尔斯到上海上任之前,程致研就提醒贝尔纳备下的这两套衣服。
W天庭西餐厨房的制服分三个等级,全都是白色双排扣上衣和白色长裤,区别仅在于厨帽的高低和厨巾的颜色,主厨为白色,主管为蓝色,普通厨工则为红色。查尔斯的那两套当然不在此列,他的厨巾是黑色的,正和司南脖子上那条一样。
查尔斯和贝尔纳紧跟着司南走进来,身上也都还穿着制服。偏厅里的人见到大老板不约而同的静了一静,直到查尔斯开口介绍“今日主厨推荐”菜式,全然一副大司务的派头。众人见状皆笑,半是讨好半是受宠若惊,气氛也很快轻松下来。
侍者随后进来上菜,那三个临时代打的“厨子”也脱了白色上衣落座,很自然的占了餐桌一头的那三个空位。查尔斯对司南照顾的极好,她脱制服的时候,站在她身后帮着拿衣服,然后又亲自拉开椅子让她落座。不过是一两秒钟的动作,却把一件工作服脱得像晚礼服外面的丝绒大氅一般。
三人坐定,司南坐在查尔斯右手边,正好与程致研的位子形成一个对角。直到此时,她才看到他。他对她笑了笑,轻轻道了声“你好”。
那个偏厅有个特别的设计,天花板上有个圆形穹隆,坐在对角线两端的人不论距离多远,即使是低语也像是在耳边讲话。司南不知道此地有这样的机关,听到他的声音在耳朵边上响起来,先是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才露齿一笑。
那个笑容跟面试时一样神采飞扬,让程致研莫名记起一句诗——粲然启玉齿。那个句子应该是他小时候在祖父的某本线装书或者一轴手卷上看到的,这些东西他已许久没有机会触碰,出处也早就遗忘,却不知为什么此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映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一桌人边吃边聊,一道前菜、一道主菜、一份甜点的简餐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大多数时间,查尔斯都侧着身跟司南讲话。因那声学原理,程致研不免听到只言片语,几乎都是关于W集团和天庭酒店的话题,内容并不特别,但在座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聊得十分投契。
程致研也与身边的沈拓聊了几句。这一批十三个MT,六男七女,若论外表,沈拓是女生中最出众的,举止也无可挑剔,只是言谈间有些拘谨,话不多,总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他若不开口,她便也默默的不出声。程致研不知道她是经由谁面试进来的,只觉得这样的性格似乎并不适合做这份工作,私下却对她有几分好感,他一向不喜欢女人太过精明。
宴席散去之前,有个名叫林飞的MT提起选择mentor的问题,绕了几句之后便开口央求查尔斯收他作徒弟。
查尔斯笑答:“我已收司南为徒,你不如求求老贝吧,说实话,除了厨艺,他什么都比我好。”
众人听了都笑,那林飞也只得作罢,转投贝尔纳门下。
W集团的管理培训生计划有个特别的“导师”制度,每个新MT入职之后都要找一个“导师”,不限部门不限职级,只求在两年培训期间获得职业发展上的意见和建议。
关博远探出头来看着程致研,玩笑道:“致研,司南拜查尔斯做师傅,你们俩岂不成了同门师兄妹?”
程致研听了只是笑,对查尔斯和司南举杯致意。关博远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六年前,他的“导师”就是查尔斯,只可惜数月之后,查尔斯就被发配去菲律宾开荒,他便也成了无主之仆。其间经历,只能说是冷暖自知。
司南也很大方,笑着朝他抱了抱拳,说了声:“大师兄,承让了。”
这句话又逗得一桌人笑起来,因说的是中文,查尔斯和贝尔纳等人听不懂,司南用英文解释了几句,又激起另一轮笑声。
不能不说这个女孩子很聪明,还有着难得的自我调侃精神。程致研心里却有另一番感想,他不知道这番拜师是查尔斯的意思,还是司南主动要求的。如果是后者,那她未免太不简单了。
他冷眼看着她的样子,年轻柔丽,眼眸明净,却不知为何让他忆起另一个人。那人冷而香,与她并不相似,或许只是因为两人都慧黠聪敏,懂得审时度势,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姿态从容的站到终极大Boss身边去。
其实,这样的心机也无可厚非,这长桌周围坐着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