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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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恋呢。”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叹了句。
究竟从何时起,两人之间的相处竟似成了一场防范较量。
杜云舒微微摇头,苦笑,只是女孩还是以仰头的姿势,也就无法看到那一缕黯然。
“只是不知若是届时外面容不下我,随风谷可还能收留我?”女孩又走近了几步,然后在男子身边略微俯□,伸出一只手,还是属于幼童的手,嫩白的肌肤,小小的手指,搭在琴上,絮絮拨弄着不知何曲。在男子看不见的地方,另一只小手已是攒成一团,指尖刺入肌肤,竟是连心的疼痛,纵使万般无谓,终是无免那份未知的恐惧。
男子却是浅浅地笑了,那笑意一入那琉璃般的眼眸,在女孩低头的瞬间,如阳春三月,春花烂漫,皑皑白雪泛着莹润的光泽,即使他自己也未察觉,那笑满是宠溺的温度。
“嗯。”低低的回应。
女孩却如释重负。然后转身;拂袖;离开。
身后琴声再起,幽远飘渺。
“世事艰险,公子怎么能放心小姐一人离开?”杜福已立在一旁,踌躇了很久,终是开口。他虽知公子行事一向不容人置喙,但实是于心不忍。
琴声戛然而止,杜云舒抬眸,视线追寻了很远,却终是静然不语。
桃林深深,一株株,一片片,缠绵了一段绮丽梦幻,也终是淹没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姐,请等下。”是女子清柔的嗓音。这谷中虽一应俱全,据她所知,那些人从不现身,常住的只有四人,而女子……
水清妍微微顿下,然后回头,竟是轻轻地笑了,“婆婆,如今我又该叫你什么?”
女子在距女孩几步前恭敬地微倾身子,“小姐,洛芳宸永远是你的哑婆婆。”
洛芳宸,玄城芳宸娘子,色艺无双。水上竹屋中有间书房,武林之事,坊间之谈一一入库。
山谷中的风一向带着丝丝凉意,几缕青丝垂下遮住了眼帘,水清妍缓缓捋开,视线投向那片散着朦胧热雾的清波,神思飘渺。
“小姐,你的包裹公子早就命我等准备好了。”说着,洛芳宸双手奉上一个素布包裹。
“是么?”女孩似是刚回神,声音仍然微带些飘忽。水清妍转过头,低低的叹息,终是接过了那包裹。
洛芳宸看进女孩的眼底,竟似又划过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却是没有温度,只是淡淡的,带着丝丝缕缕的自嘲。
不免心中一动,“小姐”,似是不知如何问起,迟疑了番,“可还会回谷?”
水清妍看着眼前风霜染刻的容颜,红颜不过百年,似是审视了一番,然后秋水明眸,笑意渐染,白莲初绽,风华毕现。
“婆婆,我走了。”
婆婆,你竟忘了那个人的名号了么?那样的人啊……
当只愿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可惜可惜……
洛芳宸一时微怔,半世浮华,谷中十载,竟是头次见如此粲颜。
☆、昙花一现风华隐,往事如烟尘已去。
从这里走出去,要到百里外才能见到人烟,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就要风餐露宿了。水清妍秀眉一蹙,颇有些暗恼。但又觉得似是无人可怨,于是方压下那些莫名的情绪。
十多年前的四国武林共尊一人,孰料当年名动天下的云舒公子为了一己之私,夺得锁灵玉,隐居千云山,更以随心阵大戮天下英豪。彼时,更皆四国争乱,百废待兴。此后,四国武林各自为尊,再无一人能得天下信服。四国皇室更是一致颁布禁令,千云山随风谷从此成为武林禁忌,而那个人的名字也在武林史上变得讳莫如深,那次无人得见他,但他的销声匿迹却似是默认了一切。
千云山附近的百姓渐迁他所,但即便如此,那些属于他的风华却仍然无人可掩。
杜云舒,人称“ 云舒公子”;最忌羁绊,有道是“云深难知,飘渺随风”。
而他从不忌讳她知道这些,也正因为如此,她方知这世上尚有一人,能令他动容。“淡淡紫云衣,依依相思意”谁的思,谁的意?只是又与她何干?
落日渐沉,晚霞明媚,一切都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她走在崎岖山路之间,不疾不徐。偶有飞鸟掠过,啼声阵阵。倦鸟归林。而她当将归往何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而她从不再隐藏自己以来,要学的第一件是便是破了那个阵。
人的贪欲实是可怕。阵名随心,便是要弃了一切杂念,心净而破。
她犹记得那个人当时的眼神,有些研判,有些了然。然后,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定定地看她,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好。”
而那一年,她五岁。
之后他便教了她很多,她要,他便给,不问缘由。
水清妍微微摇了摇了头,然后轻身一提,跃上道旁的一株古木上。她打开包裹,随意地翻了下,便拿起其中点心吃了起来。唔,点心酥软甘甜,却又不腻味,粉色的色泽,还有点桃花的芳香……
以花入食,五岁的她第一次下厨,便是用那些散落的花瓣做了些甜点,那口味芬芳而馥郁。
这种点心只有她做过,他尝过。
而他也是最后一次对她露出最简单的笑意,那瞬间她感觉有些温度自心间泛起,渐渐拥拢了她,暖化了她内心最深刻的萧瑟。只是下一刻便被她自己割舍。有些东西,注定得不到的,就不要开始。于是,她搬入了莲苑。
据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那个风云变幻的江湖,她终究要独自踏入。
她只愿遍寻天下,找一处倾心的栖息之所。尘色万端,于她似乎只是一场不知何时会醒的浮梦罢了。而她要的,只是这场梦,能够安然度过。梦醒,是蝶,是庄周,或许已然不重要了。
沐国凌帝于称帝四年后改年号为思伊。水清妍初入江湖之际,是凌帝十四年,思伊十年。
那一年,杏门重现人间,与之一同崛起的还有魈殿。
杏门仁,魈殿邪。
杏门,杏林之人梦寐以求之处,据说该门主医术已臻至境,有活死人生白骨之能,门下更是汇集万卷上古医书。只是近几十年来不知何故突然销声匿迹,众人千访不得。
传说杏门门主仍是几十年前游历各方的银鹤老人,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有言道杏门门主已换,接任的是一甚至不懂医术的玄衣少年;又有传言说门主确是换了,但却是一个精通毒术的门内弟子所承。
对那玄衣少年似是尤为关注,因为空穴不来风,却是众说纷纭,无人能定,因为武林上实在未见如此少年走动,武林弟子一般皆是乘着家世行走,自有名号。曾有人高价求教于江湖百晓生莫问,却亦是无可得。
至于魈殿更是什么传言都有,有人道是一遭心爱之人背叛的绝色女子所创,理由是曾经的“潇横剑”路勐便是在抛弃糟糠之妻,另娶她娇时被魈殿所杀;又有人说是一贫苦小孩经历一番奇遇后,成其大业,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正道之人;有道魈殿本身就是一个杀手盟,因为只要你能达到魈殿的条件,不问理由,魈殿追命,阎王难违。不过最令人信服的传言便是魈殿殿主生性邪佞,行事不拘一格,全凭心意。一如几年前的瑜河一带水涝,魈殿便曾出手赈灾。而莫问亦只是给了“难测”二字之评。
百里杏林,千里殿阁。无人知其所在。
而酒肆深巷中,从来不乏流言传说。
潮水起起落落,终究只有深陷其中之人百般维持。浮沉之间,各凭己能。
两年后,江湖上又掀血雨腥风。
罗城罗家庄一夕间被灭,惨绝人寰。那之前,罗家庄却是接到魈殿追杀令,而那一夜与令上所记时间尚距几日。行凶者疑是一伙近年来猖獗的流贼,这些人烧杀抢劫无恶不作,行事凶残,却行踪不定,难以剿灭。只知他们的头目似是个独眼大汉,武功高深。而最让人惊奇的是,疑凶亦同被弑于庄外。流贼死的蹊跷,未见血腥,却亦非中毒。一切,似是被一场大雪湮没,掩盖了邪恶污浊,纯净地几乎不能让人有恐惧之感。但那却是真真实实的,凶残的贼人丧命之地。贼人中却有一人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只是却只知疯疯癫癫地嚷嚷:“我不记得,我不记得……水宫……莲……少女……血……”
却道官兵清理罗家庄时,百余具尸体中唯缺了罗家小姐闺阁中所生一子。
而从此江湖却不知何故传开了,“亭亭少女,如出水宫,冰质雪魂,倾城绝色”。
水中莲,雪中花。
大凡在江湖上行走的女子,只要有一点姿色,便为人称道。因为大凡江湖女子,都终究让人觉得在容貌或是举止上缺了点什么。于是人们似乎都不再过多求责。
一如当年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在某日一紫衣翩然的女子突现江湖之后便黯然失色,据说那女子身法若舞,身姿若鸿,轻易间便闯入祁城第一楼,摘下了那古楼上的镇楼之宝——眷琴。
如花美眷,神仙侠侣。据说那古琴是昔日一对深受武林尊重的夫妇之物,据说得琴者得良缘。
据说那女子紫衣华贵,艳冠群芳。
于是自此江湖不再有百花谱,因为谁都无法预知是否下一刻又有一女子飘然而来。
冰质雪魂?那该是用冰雪垒起的女子么?是指其肤貌?还是指其心性?
倾城绝色?那该是怎样的人儿?
却是无人曾见。又似是谁都看见幽幽雪山上,有一白衣女子悠然而下。
江湖传说,从来亦真亦假。
☆、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公子,真是好雅兴呀。”一道戏谑邪惑的声音从空中划来,略带着悠长的尾音,打破了这一方宁静。
彼时,白芷正在闲闲地泡茶,动作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举一动间说不出的优雅写意。一系列工序完成后,他又似不急着喝,只是把玩着手中青瓷杯。
玄服男子悠然坐在八角凉亭中,靠着白玉圆台,与身后的篁竹相得益彰。他的眼神落在玉台上的一株新送来的绿惠兰上,神色间看不出喜恶,只是噙着一丝浅笑。
身后站着一青衣少年,懒懒地摇着扇子,眼睛微眯,似是下一刻就要进入酣睡。
修篁摇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