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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机关红颜-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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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在徐有福三十八岁的这一年里,他的情感生活里掀起一些较大的波澜。

他爱上了吴小娇。

倒不是受了“废物”的刺激。这个色彩斑澜的世界上,“人物”、“动物”不少,“废物”也同样不少。如果没有遇到那种令徐有福心旌摇荡的女人,他也不会只为摘掉“废物” 这个帽子而去找女人。

本市某县,有一个“摘帽子”书记。这位书记赴任后,在该县二十多个乡镇的山山峁峁间转了一圈,突发奇想,在常委会上提出三年摘掉贫困县帽子的设想,比较务实的老县长当时就提出反对意见。但在一个县里,县委书记是“一把手”,县长是“二把手”。一把手若执意要干什么事情,做出什么决策,那是九头牛也拉不转的。县长当然没有比九头牛更大的力气。就像在一个“夫权”为主的家庭里,若丈夫要执意干一件什么事情,妻子和儿子加在一块儿也是劝说不住的,只能跟在身后小声地嘟囔。

三年后,贫困县帽子摘掉了,县委书记升迁了,国家给该县的大量补贴却减少了。

既然已不是贫困县,那么拨给贫困县的“专项扶贫资金”就不能给你了。在向上呈报摘掉贫困县帽子的喜报中,该县称他们已建立起畅通的“造血”功能。既然能“造血”了,再“输血”不是多此一举吗?

随之接任的却是一位“争帽子”书记——争戴贫困县帽子。他也在该县二十多个乡镇的山山峁峁转了一圈:山河依旧,穷颜未改啊!书记的心情像连绵的大山一样变得沉重起来。他将统计局长叫到办公室,问当时“摘帽子”那些数字是怎么来的?统计局长小心翼翼地问书记:“你是让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当然是说真话啦!”书记有点不高兴。统计局长就对书记说,当时各项指标上报前拿给前任书记审阅,书记拿起笔在每个数字后面加了一个零,于是贫困县帽子就摘掉了。

新任书记听毕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将最新的统计数字要过去,拿起笔在每个数字后面画掉一颗零,然后递给统计局长。

统计局长拿起统计报表走到门口,又被书记叫住。书记伸手要过报表,沉吟片刻,将钢笔套拧开,又在每个数字后面画掉一颗零。

接连画掉两颗零之后,书记就让办公室主任起草报告。办公室主任很快将一份“关于将我县重新列为国家级贫困县的请示报告”呈上书记案头。书记将标题扫了一眼,提笔将“重新”二字勾掉。然后对办公室主任讲,做办公室主任,关键是一个“意会”。什么时候回避,什么时候张扬;什么时候伸,什么时候缩;什么时候迎着枪口堵上去毫无惧色,什么时候即使烈火焚身也得伏在那儿一动不动,全在“意会”二字。这些道理我以后不会给你讲了,自己“意会”去。

一年后,该县被重新列为贫困县。常委会上,书记讲,我们争来这顶帽子戴上,没有什么可羞耻的。书记说到这里,略作停顿。那位与前任书记配合完继续与他配合且配合默契的老县长此时插了一句:又不是争来一顶绿帽子!大家哄地笑了。书记也随着大家笑。笑毕继续讲,我们戴一顶帽子,每年就争来几千万,这顶帽子值钱啊!况且这顶帽子沉甸甸地戴在头上,大家心里也始终会沉甸甸的——因为还有那么多父老乡亲没有摆脱贫困这个恶魔的缠绕,这顶帽子既是压力,也是动力啊!

书记“求真务实”的名声不胫而走。省里市里如蝗虫般涌来的记者不由分说,将一顶顶帽子扣在书记头上,那些文章的标题像小孩与大人捉迷藏一样,将那几个关键字眼嵌在那些颠来倒去的句子里,十分好玩儿。什么求真书记某某某;某某山脚下或某某河畔,有一位实干书记;务实:一位书记写在某某大地的情怀。等等。

书记到任两年后,又像抛弃了糟糠之妻另觅新欢的那些狠心的男人一般,兴致勃勃地在全县的山山峁峁转了一圈,然后便被提拔了。临走前他动情地说:“我会记着这里的父老乡亲!”这就好比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哄骗敦厚老实的农村妻子说:我以后还会回来看你们的,也会给孩子寄钱的!

徐有福既不是摘帽子书记,也不是争帽子书记,他的脚步无法踩到一个县峰峦起伏的山山峁峁间去,只能踩在与一个县的山山峁峁相比当然要小出许多的这间办公室里。

徐有福也不想用自己的脚步声惊动全县几十万人民,省得那些淳朴的乡亲这个拎一篮鸡蛋,那个提一筐红枣簇拥着送他。万一那些箪食壶浆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的老大爷老大娘再抹开眼泪,他的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徐有福其实只想像贾宝玉动不动就从怡红院往潇湘馆赶那样,用自己的脚步声“惊动”一个人——不是林黛玉,是吴小娇。

可他拿什么惊动吴小娇呢?赵勤奋说吴小娇的“弱点”是喜欢各种款式新颖的手机,只要看到像鸟儿一样叫声各异的新款手机,吴小娇的明眸里就会像炉膛里蹿出火舌一样,“惊喜地一闪”。赵勤奋曾对徐有福说,他要用一部漂亮的手机“撬开吴小娇紧锁的心门”,可到现在,既没有看到吴小娇眼睛里蹿出火舌,也没见吴小娇向他打开心扉。正像他曾发誓要将许小娇“米稀”了一样,可至今也没有发现许小娇有被他“米稀”的迹象。这家伙真是个吹牛大王!

再拿什么惊动吴小娇呢?无权、无钱,不是那些容易招惹来小姑娘目光的文艺体育名星,也不是某行业的专业技术人才或者有突出贡献专家。学历只是大专。没有像《围城》里的方鸿渐那样,花四十美金买个“博士”的头衔。虽然现在买这博士那硕士的人指不胜屈,比蚂蚁还要多,徐有福却一直不为所动,守身如玉。

方鸿渐不管怎么说确曾“放过洋”,而徐有福就是并不遥远的省城,也只去过一次。

和那些生活在山山峁峁间的父老乡亲一样,吴小娇是一个淳朴的女孩。可女孩再淳朴,也不会看上徐有福这样一个无用的男人。

这个男人真是连一点点吸引人的地方也找不到。他甚至连句幽默一点的话也不会说,连个笑话也不会讲。偶尔讲一个笑话,别人并没笑,他却傻呵呵地笑起来。别人于是笑了:不是被笑话逗笑的,是被他的傻样逗笑的。

一次,赵勤奋讲了两个故事在许小娇和吴小娇面前贬低徐有福。其一,徐有福买了双新鞋却不穿,一星期后妻子问,你为什么还不穿那双鞋?徐答:明天就可以穿了,买时售货员说,头一周这双鞋会有些夹脚。其二,男生宿舍卧谈会持续至凌晨三点,讨论一个问题:“碰到一个漂亮姑娘,首先该说什么?”徐有福从梦中惊醒道:“甭说了,咱们快睡吧!”

赵勤奋如此这般编派徐有福时,徐有福很少反驳,倒是许吴二人常为他鸣不平。徐有福若是一只鸟,赵勤奋常拿一支枪将他瞄来瞄去。许小娇和吴小娇则每人扛一门小钢炮,冷不丁就会轰赵勤奋一下,常令刚放了一枪正在暗自得意的赵勤奋猝不及防。

不过许吴二人转念却会望望徐有福宽厚的脊背想,正如那首歌里唱的,他可真是“一无所有”啊!要说他还有点什么,就是还有点良心,而现在有良心的人也不是很多了。倒不是全被狗叼走了,而是良心“大大地坏了”!

再要说徐有福还有什么,就是还有一身劲!他这一身劲无处使,只能去使到乒乓球台上——他是市政府机关乒乓球比赛冠军。'小说下载网 。。'

若说徐有福还有什么惹人注目之处,也就只有这一技之长了。

乒乓球这只小小银球曾经给全国人民留下过温暖的回忆。庄则栋、容国团、徐寅生、梁戈亮这样一些名字当年的知名度,不比现在的刘国梁、孔令辉、邓亚萍低到哪里去。这只小球曾起过战国时苏秦、张仪一般的作用。我们国家能有改革开放的今天,可以追溯到那个“乒乓外交”的年代。一些洞察未来、鉴古知今的领袖人物,就是在那时向西方拉开一条小小的门缝的。徐有福至今记得他读小学时听到的那个广为流传的传闻:这只小小银球将一位名叫尼克松的美国人招引来后,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在首都机场与尼克松握手时,尼克松竟当场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与总理握过的手,然后将那块手绢重新装回衣兜里。而周总理以手绢擦手后,随手就将手绢扔掉了。还有一种“版本”是,当时俩人都戴一双薄薄的白手套,握毕手后,尼克松将手套装衣兜里,周总理一扯又扔掉了。

那时候这个传闻被老师、同学、父亲、母亲讲来讲去。徐有福父亲虽是一个农民,但这位五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十分关心国家大事,到处捡来看《参考消息》。当徐有福不解地问他周和尼为什么要用手绢擦手时,父亲耐心地给他释疑解惑:尼克松之所以擦手,是怕沾染上伟大的共产主义;周总理将手绢扔掉,是干脆将帝国主义扔到垃圾堆里去。握手戴手套扔手套也是一个道理。

徐有福当时听得似懂非懂。那时学校每年给孩子们接种“牛痘”,以防止天花。天花的病原体是一种病毒。徐有福只知道每年在胳膊上扎那一针,是为了防病毒。周总理与尼克松都认为对方手上有病毒,这一点徐有福算是明白了。

到1976年,徐有福快要初中毕业了。喇叭里一天到晚在播放那年的元旦社论和毛泽东的两首词:《重上井冈山》、《鸟儿问答》。有一次上语文课,老师将徐有福叫起来,让他背诵“词二首”。当时每个中学生都必须背会这两首词。徐有福还算顺利地背诵下来了,尤其是背诵到“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时,他还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用大拇指按住中指往出弹了一下。徐有福打小就有个习惯,嘴里说什么话时,手里会下意识地伴之以什么动作。老师接着要徐有福再背诵选入中学语文课本中毛主席的另一首词:《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他只背诵出第一句“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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