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战士-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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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人自然就是罗长虎。
今天,就是这个叫罗长虎的男人,蜻蜓点水般踏了一下故土,没看一眼故人,扔下一个包裹,便逃之夭夭了。
诺娃把包裹递过去,回答了罗丽娅那探询的眼神,说,连站门也没出就又回去了。
罗丽娅接过包裹一下扔得远远的:“他压根就没想见我们母女。这包东西有什么用?就是一包金子我也不稀罕。”
接下来的几天,罗丽娅终日沉默不语。诺娃说:“他终究是来过了。因为战争,他才不得不回去的。”听了这话,罗丽娅眼睛里所熟悉的光亮一闪即逝。
镇子的上空,飘了两天两夜的大雪,北风(“文”)出的尖(“人”)利呼哨(“书”)在屋前(“屋”)屋后回荡。空气被疾风暴雪撕成碎片,鞭挞着树梢、围篱、屋顶和其它一切阻挡着的物体。树枝上积雪厚得像云块,一如盖上了雪花的毡毯,看上去又像张满了风力的白帆。这些有了几十年寿命坚强结实的松树在颤抖,弯曲,摇摆,日夜呻吟不止,可它们的根部却死死地扎进黑土之中,坚守着固有的地盘。
罗丽娅一反常态,不再做手中的活。她把心思放在壁炉上了。她把劈柴慢慢递进炉火中,手并不怕火烧,伸进去,轻轻放在火苗上,生怕压灭了似的。而以前,她是一边干活一边顺手扔块柴进去的。今天,她长时间地守在炉前,把火烧得旺旺的,弄得屋里温暖如春。炉中时而爆出清脆的“噼叭”声,火苗上下窜动,映得她那脸晕红晕红的。她在想着心事,在向火光无声地倾诉。
诺娃知道,在妈妈的心灵深处,积蓄着一种期待。她期待着某种事变。有时,即使看上去她睁大了一双绝望的眼睛,像是在孤寂的生活中探索,在雪雾蒙蒙的森林中寻找,但都是抱定着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有一个最终的结局。
罗丽娅的这种状态,不久被外界的战事所惊扰。
没几天,黑虎镇驻扎进来很多部队。汽车和坦克的轰鸣声昼夜不断,热闹了寒冷的冬季。
罗丽娅的文化积淀有时会被大事件所激活的。那天,她说了一段非常耐人寻味的话,诺娃似懂非懂地记在了心里。
她说,可怕的冬季来临了。饿狼潜伏在窝穴里,日夜听辨着隆冬的厮杀声,不放过任何出击的机会;牡鹿紧紧地挤作一团,用无奈的眼神望着天空,思索着如何打这饥荒的日月;狐狸大着胆子在雪地里潜行,无恐无惧的神态告诉同类,势不可挡的庞然大物与我们无关;兔子颤动着耳朵躲藏在洞窟里不敢露头,被轰鸣的坦克大炮吓破了胆,等待着一冬无食的厄运;母山猫带着一群幼儿,旁若无人却目光凄厉地在雪地里觅食,军人的伙房边是它们的好去处。在战争创造的无数个战壕、隐蔽所和各类地洞里,人们探出头来,走将出去,激昂而怨恨地审视着这个特殊的冬季。他们踏着吱吱作响的积雪,用冻僵的手指握着武器,在各种动物和敌人的目光之下梭行。
她还说,今年的冬季就这样开始了。今年的冬季将不会寂寞。
罗丽娅的话总是那么深刻而灵验。诺娃想,这和妈妈的文化程度有关。由此,诺娃又联想到自己为什么总也长不大,总也不成熟,也许就是念书念得少的缘故。
又过了几天,镇上出现了声势不小的游行示威队伍,高举着“强烈抗议苏修侵犯我国领土珍宝岛”、“誓死保卫祖国的神圣领土”等巨幅标语,不断地振臂高呼:“打倒苏修社会帝国主义!”“打倒新沙皇!”“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各国反动派!”
这天,两队红卫兵游行到罗家门口停住了,有人高声叫喊:严正警告苏修叛徒集团,中国的神圣领土绝对不容侵犯。如果苏修一意孤行,继续挑起中苏边境武装冲突,必将遭到用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七亿中国人民的坚决回击。
诺娃和罗丽娅都不明白,为什么红卫兵们偏偏走到罗家门口停住,为什么偏偏冲罗家喊那样的口号?
诺娃就去问坏鼻头。他说:“不光对你们家那样,凡是与江东苏联那边有亲戚关系的人家,都被红卫兵喊过。”诺娃对此很不满,就说:“我家又不是苏修叛徒集团,给我们起什么劲呀。”坏鼻头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诺娃踢了他一脚,说:“废话。”这一下,坏鼻头惹诺娃急了,大声喊道:“你以后不许对我乱说乱动,再对我脚踢手扇的,我可要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了。”诺娃知道,他现在翅膀硬了,有红卫兵做靠山,不是她随便扇他光头,踢他屁股的光景了。但是,诺娃能拿捏得准,凭他们俩这几年结下的情义,关键时候,他还是可以为她两肋插刀的。
不久,镇上驻军和政府开始号召全体军民提高警锡,严防苏修特务传递报,搞破坏活动。尽管形势弄得很紧张,群众反对苏修叛徒集团的情绪也被鼓动到了极点,但镇上还是有人胆敢同江东那边私通。
听说,在边境线一个村庄里,有不少人家同苏联那边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晚上,有人用手电筒信号给苏联那面,也发现有人借出行渔猎向对面传送信息。这引起了军地双方领导的高度重视。于是,一场“抓苏修特务”的活动迅速兴起。
像罗家这种有俄罗斯结的家庭自然受到特别监视。罗丽娅和诺娃很坦然,她们什么都不怕。她们从没有干过对不起政府和人民解放军的事。
外面风声紧,罗丽娅管得严。这并没有挡住诺娃与李双玉的交往,她总有法子溜出去与那苦人儿相聚。
罗丽娅已经知道,诺娃与李双玉的关系展很快,就千般劝说,不让诺娃同叛徒的儿子交往。
这个时候的诺娃,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心全在李双玉身上了。她说:“我都二十大几了,都快嫁不出去了,个人的事该自己说了算了吧!”
罗丽娅说:“你与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同李双玉不行,绝对不行!”
诺娃依然我行我素,常常在心里反抗说:“不让同李双玉好,绝对办不到!”
罗丽娅一直猜测和推断,诺娃会常去哪儿同李双玉相聚。
这一天,罗丽娅突然想起了家里的那个地窨子。在等诺娃等了半天没有回家后,就直接去了那个地方,想把诺娃他俩堵在那里,进行一番严肃的批评教育。可她没有堵住他们。因为,这一天诺娃进城到李双玉家去了。
就是在诺娃同李双玉在家说话的时候,罗丽娅这边出了问题。
罗丽娅突然光顾久违了的自家地窨子,没找到诺娃。她没有立刻返回家中,而是在里面逗留了好长时间。
地窨子里空无一人,炕上被人滚压过的干草告诉她,这里就是诺娃和李双玉的私会地。
她走近土炕。那干草的芳香,使她侧身在干草上躺了一会儿。
她对地窨子里的生活做了一些回忆。想起与罗长虎的那段特殊生活,心里就鼓鼓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她就这么一直头枕胳膊侧身躺着。躺着躺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起身下炕,弯腰观察,发现弹棉机下的洞口已被人挖开。她想到,早年罗长虎被抓后,是她亲手将这洞封了的。前些时候,罗长虎、叶真真在这地窨子里躲藏过几天,那肯定是他们打开了这个洞口。
她借助手电的光亮,钻进了那个洞中洞,看到一堆棉花上有一个机器。那是罗长虎曾经用过的电台。她发现,这台机器是近期有人打开的。这肯定也是罗长虎、叶真真所为。
电台曾是她用棉花密密地包了的,多年过去了,并没有被严重锈蚀,基本上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想到罗长虎、叶真真二人,罗丽娅心里就不是滋味。于是,就一边想心事,一边摆弄这台久违了的机器。多年不动电台了,手生了。握键时,手腕就很僵硬,难以敲出点划。
正在这时,她听到洞外地窨子里,突然有人破门而入。一阵杂乱脚步声过后,有手电光照住了洞口。
罗丽娅判断不是诺娃和李双玉,而是陌生人进来了。她屏住呼息,不敢弄出动静。
这时,堵在洞口的笨重弹棉机被掀翻,洞口大露。有人进来,用手电光罩住了她的脸。
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顿时被扑过来的人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她和那部旧电台被弄出了洞,被弄出了地窨子,被弄到了镇政府。
原来,正在巡逻的民兵走到这儿,现一个地窨子开着门。这个时候的军民都异常警惕,他们立即判断里面有况。于是,就进来了。于是,就把正摆弄电台的罗丽娅抓住了。
一个苏修女特务正在发报,人赃俱获。这是一个无法辩解的典型铁案。
罗丽娅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她的无辜了。抓她的人根本不想审她。他们认为,这地窨子,这洞中洞,这电台这老毛子女人,这个特殊的战争时期,恰巧又是刚出了半村子特务不久,明摆着的事实,这还有什么可审的。
这一切一切,罗丽娅也知道是说不清楚的。她想另外选择一个角度,从技术层面上给他们讲清楚,她给苏修发电报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说,这机器已经几十年不用了。虽然没有锈死,但里面的电子器件已经老化了,根本没有功能了。再说,这发电报是需要电的,这洞根本没有电怎么能报。再说,那弹棉机上的电机也已经拆了,坏了,不可能再蹬出电来了。就算这弹棉机能发电,她一人也很难再一边蹬弹棉机一边电报。脚下发电,手上发报,是很高超的技术活。她现在腿僵了,手生了,不行了。
她这么一说,抓她的人恍然大悟:原来那地窨子里还有一台巧妙伪装过的电机。迅速派人,就真的把那弹棉机和电机弄来了。证据更充分了,使得这帮人很兴奋。这下,可要立大功了。
她坦诚地说,这些机器是当年罗长虎、李万玉他们用过的。黑虎镇二十多个地下党员被抓后,是她亲自把机器用棉包了,封在洞里的。
那些人见情况复杂了,就开始审问她。他们抓住了一个关键问题:李万玉既然知道地窨子里有电台,那他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