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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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阿征的爷爷,大黑是——他的狗。”方棋善小声对繁星说:“不过爷爷人很慈祥,很好,你不要怕。”
慈祥吗?繁星只看到了威严和凶悍。微胖的身子,黑色的西装因为肚子太大而隆起来了,这样的身姿完全没为他的一脸严肃而减分,依然让繁星胆颤心惊。
电石花火间,想到是她和姑姑会不会因为一条狗被赶出去,或者送到派出所说她虐待动物。繁星完全是看新闻看出惯性,会自行分析结果了。
尧爷爷肥胖的身子直把偏厅的沙发给占去一半,另一半坐着尧征方棋善,方棋尔。繁星坐在对面沙发,攥在手中的衣角已经变形,手心还在微微的沁出汗来。垂着头不敢看对面,整个看上去特别委屈,特别招人疼,也特别可怜。
尧爷爷手握着吹风机,看着上面还卡着大黑的黑色狗毛,严肃地问道:“多久给它一次澡?”
“天冷、了,出太阳、的时候、洗。”繁星尽量让自己的普通话标准一点。不过好像还是超过三个字就走腔,所以她尽量控制在三字以内。
“最近有没有生过病?”
“近一、个月没、生过、病。”
听着她说话,坐在一旁的尧征特想笑,一忍再忍。平常偶尔遇到她,她跟他说话不超过两句,能一个字说完,不会说两个字,因为超过两个字,中间就要停顿两秒。
“早上它吃什么?”尧爷爷继续问。
“尧征、喝不完、的、牛(liu)奶(lai)。”
“啥?”
“liu lai。”
瞬间静默……
突然爆笑,“哈哈哈……”尧征终于最先笑出来了,“哈哈哈……”尧爷爷一反刚才的老古板,跟着尧征笑的花枝乱颤似的,连方棋尔都抿嘴偷笑。
繁星都快哭了。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将目光投向方棋善时,只有他没有像他们那样,只是温和地望着对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对她的鼓励与宽容。
尧征笑着问繁星:“长的跟刺猬的水果叫什么?就昨天阿姨买的。”
繁星怕时派出所,低着头说:“榴(niu)莲(nian)。”
niu nian……
再次引得尧家爷孙俩大笑,尧征抱着尧爷爷的胳膊说:“爷爷,我就跟你说嘛,她特别逗特别呆是不是?有一次,她特傻,在后院搬个凳子瞅着天空看,我问她在干啥,她说等灰机。哈哈哈……她把我们家当灰机场了,她在侯机室,哈哈……”尧征故意学着她说话h和f不分,n和l分不清楚的样子。
“哈哈哈!”
繁星垂着脑袋,气的牙痒痒,又恼又羞,又怪自己都注意了一个月了,一紧张不清楚还是分不清楚拼音n和l。此时她更是恨不得把尧征按倒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的求饶。那次是因为老师布置一篇作文,以“想象”为主题,再三强调要发挥想象,想别人不能想。于是繁星当时就想像成高空中的一缕空气,别人应该不会想当空气。可是她没去过高空,以鸟儿作参照物,鸟儿飞不高,顶多三层楼,那站在尧家楼顶是感受不到高空中的一缕空气。方灵说,她每天都可以看到飞机滑过头顶,冲上云霄,于是她想象自己是一架飞机,这样就有代入感了。后来坐在后院坐了一上午也没看到飞机,那个思路也就半途而废了。
笑!笑!笑个鬼啊笑!繁星在心里暗骂尧征,他太坏了!
“浑小子,笑什么笑!一点都不厚道!”尧爷爷喜怒不定,突然倒戈相向,“你小时候男女还不分呢!”
这时换作方家兄妹大笑了。
“死老头!刚才就你笑的最欢!”尧征一点也不怕。
“你再说,再说爷让你老子没收你电脑!”尧爷爷使出杀手锏。
尧征不吱声了。
尧爷爷正了正身子,咳嗽一声,严肃了一下气氛,嘴角还是含笑的,“你叫繁星是吧?”和蔼的问。
繁星点头。
“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真像个和蔼可亲的爷爷,繁星这才抬起头来,看清尧爷爷,这一看不打紧,脑中闪过的是县城东边的傻二爷。顿时没那么怕了。
“习惯。”繁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认床,不矜贵,不过敏,特别好养,第一天来尧家时,睡的还特别香呢。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话也是慢慢说的,多说说就好了,大胆的说,不要怕,在尧家爷爷罩着你。”尧爷爷讲完也是硬憋着笑,站起身来拽着尧征,“快点扶爷爷上楼。繁星你去看书,去看书哈。回头咱们再聊哈。”转身还是笑出来了。
繁星就是那种看着让人很舒心,很乖巧的孩子。别看尧爷爷现在笑繁星笑的老开心了,几年后,当繁星离开尧家的时候就他哭的惨,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老泪那个纵横啊,天天抱着座机打越洋电话,警告孙子,赶紧追繁星,追不上就别进家门!
最初的恋
因为尧老爷子自兄弟家回来了,方家两兄妹也在,晚饭尤其丰盛,尧老爷子几次让繁星过来一起吃,陶星玲均以吃过了,作业没做完为由拒绝。
陶星玲本分,守本分总是没错的。
尧老爷子也就不勉强了,他看繁星有点憨的样子怪可爱的。姜辛慧倒是挺欢喜与欣赏陶星玲如此做风,她曾暗里观察过繁星一段时间,毕竟尧家家底还算不错,不排除有痴心妄想麻雀变凤凰的女孩子。观察数日之后,繁星除了会帮陶星玲干点家务活外,去上学外,基本连房间门都不出。果真是自己多想了。
姜辛慧刚吃过饭,便把陶星玲叫到了书房。
繁星在后院偷瞄了几次客厅,姑姑说今天是发工资的时间,姜阿姨会找她聊了一会儿,可能还会算一下繁星在尧家的生活费、住宿费,应该扣的是一定要扣的。待会儿,他们吃过了,她要去收拾餐桌,免得尧老爷子看着一桌子的剩菜残羹不高兴。
繁星点头,瘪着嘴,她觉得姑姑总是把人都往不好的说了,其实人性本善啊。
等了许久,几人还没有吃过。
索性坐到后院看着天空中的星星,突然很想念县城,那里很自由,不像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怕做错,做错了会连累姑姑,尧征少爷脾气那么大,前两天因为晒在阳台上的一只袜子被风吹到狗房,大黑给咬破了。他对着大黑一通臭骂,大黑听不懂,他拿着棍子又要打。连带着她也被骂了。她觉得委屈,不就一只袜子吗?他不是有很多双吗?反正尧征就是暴力狂,骂起人来也贼溜贼溜,像冲锋枪似的。
她好想念家乡的小伙伴们,特别友爱。还有奶(lai)奶(lai)……下午的时候,他们都笑话她说不好话呢,她其实在家乡是一挺活泼,挺爱说的丫头的。
“奶、奶。”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内,心平气和的标准地念出来,“奶奶,榴、莲——榴莲。牛、奶——牛奶。奶奶拿着榴莲味的牛奶糖……灰化肥会挥发。”她低着头,想着念着,念错再重新来过。她就不信了,别人能说话,她就说不好了!
“对,就这样,你说的很好。”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繁星一惊,赶紧站起来,“吃完了?”说着就要去客厅收拾。
“没有,他们还在吃。可能要等一会儿。”方棋善双手插/进裤兜,颀长的身影略微有些瘦,竟比繁星高出一个头。
繁星从来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此时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砰砰砰的狂跳,不敢发声,不敢大声呼吸,唯恐稍微有些动静,一颗爱慕的心就要破胸膛而出。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不知如何是好,余光中瞥见月光下他的修长影子与自己的影子,仅一步的距离,微微抬头,瞟一眼,他正昂首看着天空的星月,繁星默默地挪一小步,低着头又挪了一小步,两个影子相触刹那,她的心内一阵激荡,竟是难以言喻的欢喜。
这时,头顶处传来一阵悦耳的低笑,繁星应声抬头,正好迎上方棋善微笑黑亮的眼睛,就在她挪步时,他已看到,站着不动,任凭她靠近。
他笑而不语望着她,醇亮的眸中蕴藏着了然。
繁星大窘,往后退了两步,吞吞吐吐地说:“那……我……他……他们……。”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方棋善笑着说:“他们上楼了。”
繁星如蒙大赦,赶紧小跑至客厅,脸像着火了一般发烫,他一定觉得她幼稚,无聊,神经病了!好懊悔,刚才在干嘛!
繁星失神地来到餐桌前,幸好,只有一桌子狼籍。着手收拾之际。
“你说的很好,慢慢来。工作无贵贱,你没有比任何人低一等。做自己,做最好的自己。”他温和地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坚定与相信。
繁星背挺的老直,直的有些僵硬。从来没有一个人,一句话,道出她的心思,释放她的欲/望,一句话哀乐尽现。她竟有些感动想哭。方棋善上楼的脚步消失很久后,她才重新收拾饭桌上的碗筷。
晚上写了一会作业,躺在床上的时候,陶星玲对她说,姜辛慧没有收她的生活费与住宿费,并且因为繁星时常帮忙而多给了她几百块。
繁星听着,突然问:“姑姑,我爸妈呢?为什么他们都不来看我呢?”
陶星玲一愣,以为她被尧征欺负了还是怎么了,“阿星,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不想住在这里吗?”
繁星不吱声,也许她本性稚拙,到底也存着几分出奇的敏锐。她在这里往好了说是工作,搁在古代就是丫环,奴婢。尧征明显地就是把她当丫环使,连方棋尔出只当她是佣人一般,第一次,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不能平等,与其是讨厌这种生活,不如说是讨厌这种生活下的自己是在方棋善的眼皮子底下。
陶星玲叹息了一声,温柔地问:“你爸妈把你给了姑姑,是不是不想跟着姑姑,想家了?”
“不是,我想跟姑姑在一起。”繁星说的很清楚。
“生活就是这样,都是从坏到好的慢慢过,过程很熬人。姑姑没什么知识,除了会烧菜收拾家务什么都不会,繁星还小,繁星长的好,又聪明,以后考上好一点大学,肯定不用像姑姑这样,人不是常说知识改变命运吗?姑姑都给你存好了大学的学费了呢。繁星好好读书。”
听姑姑如此说,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