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梳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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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着拿起来细看,却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不是楚陈与他的异国女友的亲热镜头,而不过是一个金发男子同他的合影罢了。
于是一颗心又收回体内,我按铃让秘书通知楚陈进来,提前备案:“你的信,长途邮寄信封破损了,我们国家这邮政可真是……”
戏未做足,楚陈已一把将信封攥在手中,厉声问:“你看过了?”
“我没有。不是,我是说我没看信,就看到几张照片,我不是故意的……”我十分讶异,楚陈额上青筋暴露,如见鬼魅。我心虚地问:“是掉了什么东西吗?”
楚陈定一定神,答:“没有。”匆匆出门。
隔不上十分钟却又转回,垂头说:“我刚才太不礼貌,不好意思。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
我当然巴不得,但也知道他并非出自本愿,这顿饭绝对吃得不舒服,于是婉辞:“改天吧。今天中午我约了客户。照片的事,是我不该好奇,请原谅。”
楚陈听懂了我的暗示,见我答应守秘,似乎放下心来:“那好,明天再请你,希望不要又被人捷足先登。”
这以后我们依然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几次尝试努力,始终不能令彼此关系再进一步,灰心得几欲放弃。
转眼三个月过去,楚陈任期已满,即将回北京总部。眼看再不揭盅就永远没有机会,我决定孤注一掷,约他到酒店摊牌。
酒过三杯,为公司为个人寒暄的话都已说尽,我好容易远兜远转拐弯抹角将话头绕到婚姻大事上来,问他:“你条件这么好却一直独身,是不是条件太高挑花了眼睛?”
楚陈不语,却慢慢低了头。
我自悔孟浪,十分尴尬,赶紧说:“是我三八,不该问你这些。”正打算再客套几句结束谈话,楚陈却突然抬头说:“不是你,是我太委琐,不能坦诚相待。”
他说得这样郑重,倒令我不能接应。我呆呆看着他,只见他举起酒杯,沉思半晌,似破釜沉舟:“你知道这是什么做的?”
“玻璃呀,怎么?”我诧异,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听他一字一句自牙缝挤出:“有一种人,人们也用这个名词代替,你知道?”
电光石火间,我忽然明白了所有的隐情,吓得好险没将香槟泼出。太意外了,斯文优秀如俞楚陈,不知被多少女孩视为梦中完美无缺的白马王子,竟然有断袖之好?
我瞪视他,好久开口说:“你,你为什么……”蓦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赶紧闭上嘴巴。
然楚陈已经受伤,他说:“抱歉吓到了你。”似乎想抽身离开,却又觉应对我有所交待,低下头快速地说,“中国穷留学生在美国攻博的难处你猜也猜得到,如果不愿被导师盘剥,就得到饭店涮盘子。学业紧张,精神压力大得常常想对着墙壁号叫。一次同屋的劳伦斯劝我吸毒缓解,神智不清中我和他……后来毒是戒了,却没办法再摆脱他纠缠,直到回国。我几次同他说要一刀两断,但他寄照片恐吓我要公开我们的关系……”
他面目渐渐扭曲,终于起身匆匆走开。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原地瞠目结舌。
他的话一遍遍撞击耳鼓,一张扭曲的脸渐渐在我脑中定格。哦我竟如此残忍,逼迫别人当众解衣一一解说伤疾。其实他对我有什么责任?何必对我解释?他曾说过感谢我的真诚,希望有一日自己也有勇气可以像我般坦白,然而我是怎样对待他的坦白的?
我静坐反思,江湖女子见怪不怪,不论面对什么样的洪水猛兽都从容不迫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没两下子如何出来跑江湖,而我竟表现得比一个18岁女中学生尚且不如。然而我为何会大惊小怪,反应过激至此?
只为,我太过关心楚陈。
我终于这样肯定地回答自己:只为我已将自己与他维系一体,在他面前我全无伪装枉谈经验纯洁如初生婴儿。我爱他!
是的,我爱他!爱他如爱自己的理想。而他并不是作奸犯科大邪大恶,他不过是在选择配偶问题上曾经有异常人,而我竟失态至此,全不顾及他自尊。叶以斐哦叶以斐,你何等浅薄粗鲁!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终于抓起手袋追出门去。
车子直驶至卡迪宿舍,楚陈来开门时脸上异常平静,淡淡说:“欢迎。”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心痛自责,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是难堪至极才这样平淡,我握住他的手忏悔:“楚陈,谢谢你对我坦白,但是你愿不愿听一听我的坦白?我怕你笑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我的秘密——我爱你至深!”
楚陈一惊:“但刚才我已经说过……”
“我不在乎。楚陈,你会在乎我不是处女吗?”
楚陈紧紧拥抱我。半晌放开,又说:“但劳伦斯要胁我,说会将照片公开。”
“好朋友拍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呢?”我不许他避开我,直视他眼睛说:“我们结婚吧,没有人会相信劳伦斯的话。”
“结婚?”楚陈愣住,但面容渐渐开朗,终于灿然微笑,“不错,只要我自己肯忘记,没有人可以逼我去记忆过去。我们结婚,谁会刨根问底?”
是,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娇花映水,都是才貌双全的人物,别人眼中看去何尝不是佳偶连璧?我们在一起,全世界都要为之眼红,谁会再说三道四?何况,即使会,谁在乎?重要是我爱他,他爱我,我们结婚!
我满心欢喜,却板起面孔存心发难:“可是你还没有向我求婚。”
楚陈大笑,立即单膝跪下:“请接受我的红宝石镶钻婚戒!”红嘴白牙,将我无名指轻轻衔住。
“楚陈!”我欢呼,扑向他怀中,将头贴近他胸前,我听到那里面有东西在“砰砰”跳,我知道,那是心,心脏的心,有感情的心。
我也有那样一颗心,充满爱,充满温柔。
第12章 一个舞女的爱情
我是一个舞女,周旋在不同的“场子”里。在“玫瑰之夜”我叫“LILY”,在“嘉年华”我是“樱儿”,到了“心情吧”我又成了“阿软”。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个动听的故事,我是个编故事的好手。
因了我不同于其他舞女的婉转明丽,我的客人一向最多,而我有极好的记忆力,哪怕只是一面之缘,我也会准确地叫出那客人的姓氏及衔头,且对不同的客人永远有一套不同的说辞。我视每一次交际为一场演出,做舞女竟也做得兴致勃勃。
闲暇的时候我喜欢逛街,因为不大有机会活动在阳光下,所以十分享受那份和煦悠闲,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是我的轻快又缓慢的脚步,还是因为我真心喜欢的笑容,正走在南京路上,忽然有个男孩子冒冒失失地走上来搭讪:“请问同学,外滩怎么走?”
我望住他笑:“为什么不干脆问我南京路在哪里?”
第一次被称作“同学”,让我觉得十分新鲜。女大学生差不多是我唯一没有扮演过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自卑吧。但是男孩的误会给了我好大的自信,看着他发窘的面孔,我笑一笑:“别生气,我带你去外滩。”
我的大方亲切使男孩有意外之喜,他并不知道这其实是我的职业素质。初战告捷,那男生勇气倍增,做出倜傥风流状自我介绍:“我叫程之方,复旦4年级,你呢?”
“我?”我笑容更加甜美,答得毫无阻碍,“我叫叶可容,师院二年级。”取名字一向是我的拿手好戏,今天又是第一次“场”外走穴,格外过足戏瘾,单凭程同学一脸天真坦白的笑容,已足可值回票价。
那天我们一起游完外滩乘船靠岸时,已经熟得可以说出对方家庭所有成员及宿舍室友的名字及特征,当然我的答案全是“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临别前,程之方问我宿舍电话和联络方法,我沉吟了一下,扳开他的手写下我的BP机号码,说:“如果想再见我就CALL我吧,千万别去学校找我,我可不想被那班长舌妇笑话。”
程了解地点头:“女生们总是喜欢三八兮兮的。”隔一下又说,“不过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成熟又大方,气质很特别。你连BP机都有了,真是很……”他想了好久,才说:“很酷!”
我笑,那当然,未谙世事的女大学生怎能和久经情场的舞女比手段?我一时得意忘形,用手指在唇上比了比,冲他抛个飞吻,程的脸立刻涨红了。我笑一笑,小男生还嫩着呢,只怕经不住这样的恶补,于是赶紧改出清纯状娇羞一笑然后跑开——天已经黑得透了,我还得赶去“嘉年华”上班呢。
那晚我的兴致特别好,进入角色一时出不来,索性将错就错,见到新客一概同人说我是大学生,勤工助学来的。客人大表同情,刨根问底问我家境出身,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又搬出爷爷奶奶一大堆亲戚,当然忘不了还有个生病的父亲与正在求学的妹妹,把我自己说得如花木兰般伟大。结果,我那晚的小费收入特别高。看来大学生的身价的确比舞女高,我茅塞顿开,衷心感激程同学的启发。
程之方CALL我时,我实话实说:“感谢你给了我灵感。”
他没听懂,他当然听不懂。于是我又解释:“我是说我业余喜欢写作,那天从外滩回来,我灵思泉涌,于是写了篇小短文,这几天你注意一下报纸。”
他更加敬佩,便追问我投了哪家报纸,我随口说:“我多投了,不知哪家会用。”
那天我们去了长江口,拍了一组很纯情很罗曼谛克的照片。当程之方轻轻环抱着我站在江边扮泰坦尼克时,我觉得我有些喜欢上他了,不由心里一动,舞女的职业使我对男女间的游戏早已烟视媚行,但是爱情这个游戏却是我从没有玩过的。跳华尔兹需要两个人,追求我的客人虽然不少,但是一个舞女和一个恩客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爱情呢?难得有个不知道我身份不把我当货品的好男人,他可不是现成的最佳舞伴?
我将头靠在程的肩上,对着他的耳朵呵气:“程,你可爱我?”
他的呼吸立刻加粗了,抱住我宣誓般表白:“永远。”
我闭上眼睛,不知这一刻的快乐是真是假。
那夜,我带程回了我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