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侍寝-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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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
我再克制不住,拼尽全力一声尖叫中,无数血罡剑气若漫天细雨迸射而出,片片利刃穿过凡人**。
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要冲洗掉人间所有罪恶与血腥。
然而,血与水,却渐渐汇聚成河,把我层层包围,湮灭。
妖冶的红,如彼岸花般艳丽夺目,载着灵魂,送往天堂,抑或地狱。
弥漫于鼻息中的血气,汹涌澎湃灌入我每寸肌肤,抚平心脏的翻涌与撕裂,抚平四肢的痉挛与僵麻,我迷迷糊糊,如痴似狂。
沉重脚步声伴随铠甲铮铮传来,漆黑坚硬带着锋利边刃的腿甲出现在我雾茫茫的视野中。
兀屠带着讥讽的冷笑仿佛自天边传来:
“不都是杀戮么……愚蠢而自以为是的神。”——
我在东院躲了一整天,抱腿缩坐在参天大树上,让繁盛的树叶遮掩住自己,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也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青鸳。
连我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血腥气,遑论她。
最先找到我……或者说最先来找我的是玠梧。
“槿儿。”他仰着头,阳光洒在他漆黑细发上,晕染一片光辉。
原本呆愣的我听到那声呼唤,眼前骤然弥漫水雾,我嗡声嗡气,带着哭腔泣道:
“我真的不喜欢杀人。”
玠梧看着我,在阳光下,一身黑衣的魔尊却如青天白云般不染尘埃。
“孤不勉强你。”他语调平和,如话家常,“可你体内的剑气,孤终有一天会拿回来。”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许久,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他翩然纵飞,黑袍飘舞,落在我身侧,支腿坐下:“天下欲置孤于死地者,不计其数,剑气孤志在必得。然,若有一日,孤收回剑气,并不想见你元神散尽,打回原形。”
他顿了顿,继道:“孤要活下去,就必须以鲜血交换……你要活下去,亦是如此。”
我把头埋在腿间,不肯看他。
他却低笑起来,问:“孤是不是很自私?”
我无法评价,闷声不响。
“孤有一同胞兄弟。”他突然道,“远古时代,祖神开天辟地,左眼化金龙,右眼化赤龙。”
赤龙?天底下唯一一头通体赤红的神龙,是……
“呵,虽为同胞,他与孤截然相反。他天性持重,主阴阳轮回之序,公正无私,他视天下为重,可在孤眼中,不尽如是。”
我侧首专注地聆听。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什么意思?”我哑着嗓子啼问。
我曾从夭舍口中认识我的主人,似乎他肩负着挽救天下的重任,是所有人的希望和信仰;我也曾从鬼车口中认识我的主人,他冷眼旁观,铸就大错。
那玠梧口中的他,又是什么样子?
玠梧低笑,风轻云淡:“天下为重,不就万物为轻了么?”
我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玠梧没有深入地给我解释,话锋一转,渊波郁沉:“孤只要她一个,什么都不能阻碍孤。”
这句话我听明白了。
玠梧要跟青鸳在一起,其他什么都顾不得。
“槿儿,你想怎样活着?”他突然问。
我迷惑地望着他。
“要你牺牲自己,换天下人性命,你愿意吗?”
我思索了很久,低喃:“为什么……一定要牺牲我?”
玠梧侧首与我四目相对,星目清俊,艳华惭芳:“既然如此爱惜性命,为何拼尽全力,替她抵御魔气,又为何只身犯险,追到孤身边?”
因为……青鸳……是我的朋友。
玠梧睨着我很轻很轻地勾勒一丝浅笑,自树上掠下:“别藏太久,她到处找你呢。”
我看着玠梧略显单薄瘦弱的背影,暗暗捏紧拳头。
玠梧,如果有一心重视的人,就能变得像你这样强大,这样无所畏惧么?
41美人雨燕
在这个小院里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数月,气候渐冷,北方的冬天,大雪纷飞。
元玺七年初,征伐南桑国的御驾亲征军凯旋而归。清晨,玠梧进军营露了个脸,便带着我们浩浩荡荡摆驾入宫。
是日朝殿之上,玠梧颁布第一道圣旨,杨梅改名为樱桃;而此举在后世被清流学者万般唾骂不齿,杨梅重新正名,那又是后话了。
第二道圣旨,年后发兵北伐宋国,御驾亲征;
第三道圣旨,赐封我为长胜公主,随驾出征。
那天傍晚,我悬空浮在御书房金光灿灿的龙椅上空,绕着玠梧飘了一圈又一圈,展着圣旨念给他听,末了合卷问道:“公主是什么呀?就像青鸳那样,是皇帝的女儿吗?”
玠梧头也不抬:“孤的皇妹。”
“皇妹?”我眼珠子向上重复一遍,待回味过来其中的含义,兴奋落回龙椅,扯着他衣袖,硬迫他转头看我,认真愉快道:“那以后我可以叫你兄长了?”
玠梧一笑,百花惭芳。
“那,我也有亲人了?”我凑得更近,语气也愈发热烈。
玠梧微微点头。
我欢快地拍着手掌,绕着玠梧上下飞舞,乐不可支:“哈哈,我也有兄长了~小石头也有兄长了,哈哈~~~兄长,兄长~~”——
玠梧并没有给青鸳任何正式的封号,让她住在我的公主殿里。
入宫当夜,我留在玠梧书房,她去了她大姐的寝宫。隔日,随御驾亲征军一同前来的南桑国使者膝行上殿,正式进献降书。青鸳的大姐,美人雨燕出席晚宴。
席间玠梧离开过一次,回来后龙颜大悦,时不时竟然带着微笑,就姿势有些奇怪,具体又说不上来。
和跟不认识的人周旋应酬相比,我更喜欢卧在玠梧的御书房里看书。玠梧返席不多久,我随便支了个借口退场,钻进御书房不知不觉看到深夜子时,我拿着看到一半的书卷,回公主殿打算继续挑灯夜读,没想到公主殿奴仆都围在宫外,就青鸳独自抱腿坐我床头。
“大半夜的,怎么过来……”我放下书随口问上句,话音没落,已被她撞得趔趄好几步。
她眼泪像开闸洪水倾泻而出,一直不停哭,不停哭,比上次莫名其妙掉眼泪还汹涌激动。
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头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
我觉得不对劲,硬扯开她瞥眼一睨,见她双唇鲜艳欲滴,唇线外红肿一片,薄薄的下唇擦伤,结出一块糜烂诱人的痂疤。
我总算知道玠梧姿势哪里奇怪了——他在龙椅上横来侧去,却始终用手掩着嘴和下巴。
我无可奈何叹气,安慰的话尚未出口,一人未经通报,出现在我寝宫门口。
他的气息我过于熟悉,方圆十里就能察觉出来。我回头看他,他朝我颔首,径走到身边,不由分说把青鸳打横抱起。
事情来得突然,青鸳失声惊呼,待定睛一看,发觉来者何人,面色陡如死灰,泪水却硬生生遏住了。
她抽吸着,强自压抑情绪,身子抖作一团,十指把玠梧胸口衣服掐得皱巴皱巴。我瞅她那模样,随时能把玠梧掀翻落荒而逃,可她偏偏摁下所有恐惧害怕,瑟瑟任他抱着。
我几乎百分百笃定,青鸳必有所打算。
玠梧寒星般黑眸扫过我一眼,淡道:“你早些休息罢。”
说完,抱着青鸳径直出门。我心底有些发毛,在原地呆了片刻,远远跟上他们。
玠梧穿过廊庑,一脚踹开青鸳寝房门扉。
我和青鸳的寝房只要一入夜便掌灯。玠梧甫合上门,就着跳跃的烛火,我就看见隐约黑影,他把她抱举过头,延着脖项一路吻了上去。
心中沉甸甸地,我不担心玠梧,只忧虑青鸳——
今夜势必是个无眠之夜。我在窗前坐了一宿,提心吊胆盯着青鸳寝宫方向,仿佛她随时会从里面狼狈逃出。
我和青鸳的寝宫隔着一片院子,兀屠抱胸立在当央,血目紧闭,不动如山。
我跟在玠梧身边这么久,从没见兀屠睡过觉。平日里总觉得他行踪飘渺不定,然只要稍微留神,就能发现他几乎片刻不离守在玠梧身边,像尊永远不需要休息的石雕。
如今我对此魔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瞅着他那双眼睛就头皮发麻,看到他那柄剑就脊柱透凉。
好不容易与此魔相看两厌互不理睬度日如年熬到天亮,总算侯到玠梧推门而出。
他一袭紫黑色金纹龙袍,头戴白玉珠冠,肌若玉瓷,唇彩流脂,雍容雅步,绝胜其姿。
估计是自力更生穿戴整齐,到出门掩扉,才站在殿门外令左右宫女上前为他重新洁面牵整,又低声叮嘱几句,龙骧虎步离去。
玠梧离开,兀屠亦消失不见,我鞋都顾不得穿好,无视宫女阻拦,一气冲进青鸳寝宫。
她双手撑坐于床沿,披头散发,素颜惨淡,双目无焦,赤足落地,三魂都似去了六魄。
一旁的几榻上挂着团皱着的衣服,最上面勾勒玉兰花纹的月牙白肚兜明晃扎眼。属于帝王的紫黑色丝绸亵/衣勉强遮盖住她上身与腿部,暴/露在外的精致玉项上布满深深浅浅淤痕,触目惊心。
我险些不敢靠近她。
使劲儿擦擦眼睛揉揉鼻子,确认房间中没有雌雄交/配后的刺鼻气味,这才缓缓靠近她,凝目细察。
蛾眉贴肤,面色惨白但轮廓粉润,气秀如兰,清而不妖,分明依旧处/子之相。
她疲惫不堪地软靠着床柱,轻悠悠斜来一眼,十分憔悴道:“他如今待你如兄妹?”
“嗯。”我坐到她身边,轻轻顺抚她背部。
“那就好。”她低喃一句,滑回床榻,“槿儿,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站起身来,帮她牵好被单,又看了她会儿,退出寝宫。
自那以后,玠梧夜夜宿于青鸳寝宫,而青鸳,只是一味隐忍,逆来顺受——
我的预感果然没错,很快就出了大事。
南桑国使者离开炤国京都后不久,青鸳的大姐,美人雨燕毒发身亡,玠梧立即责令刑部与内务府严查此案。
玠梧为安抚青鸳,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后宫一时腥风血雨。原本郁郁寡欢的青鸳几近崩溃,玠梧将她暂时迁入炤阳帝宫,日夜守侯,寸步不离,莫说朝纲荒废,即便鬼车亦求见不得。
我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第三日子夜时分,青鸳蓬头乱发,衣衫血迹斑斑,手里握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