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凉缘-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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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看了安安一眼,没理她,只是眼神在接触到安安漂亮的小皮鞋时,分外亮了一下。
安安又说:“没人和我玩,你能和我玩吗?”她转着大大的眼睛,眸底闪着聪慧和狡黠,“小妹妹,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谁知,小女孩恼了,瞪着安安:“走开走开,我不要和你玩,我在想我的爸爸!”
安安咧开小嘴笑了,仿佛找到了共同语言一般,她坐在小女孩旁边,热切地问:“你的爸爸,是不是也去前线演习了?”
“嗯……”
安安一下来了兴趣,眩耀道:“我的爸爸好高好帅的,他力气也好大的,一伸手就能把我举过头顶……”
小女孩不依了,带着浓浓的西北口音:“胡说,我的爸爸才是天底下最帅的爸爸哩,他也喜欢举我哩,我坐在他肩膀上……”
同样是年幼无知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份虚荣心,两个小女孩起了争执。
最后,小女孩站起来,跑进帐篷里,不多会儿,又跑出来,手里多了一张照片。
“瞧,这是我爸爸咯!”
安安大惊,照片里一个威武的男子,站在一辆飞机旁,身穿军装,头戴军帽,高大挺拔的身姿,那分明,就是自己的爸爸!
安安气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劈手夺过来:“这是我爸爸,我的爸爸,不是你的!”说完扭身就跑。
另一个帐篷里,妈妈在整理行李,安安不知为什么,那刻,委屈极了。
她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大哭,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嘴儿里还不停念叨着:“爸爸……爸爸……就是我爸爸嘛……”
半夜醒来,她看到妈妈坐在灯下发呆,她悄悄挪过去,妈妈的脸色很不好,就在那一刹那,妈妈的眼角忽然迸出了泪……
陈安昏昏沉沉地睡着,那张憔悴不堪的容颜,那眼角迸出的大颗大颗的泪,忽然间就换成了自己……她赤脚走在大戈壁上,头顶烈日炎炎,脚下是晒得发烫的砂砾,她喉咙干得冒烟,可还在艰难跋涉着,她在找,找她的乔羽,找她的爱情,她一遍又一遍呼叫他:回来吧,回来吧……
眼前的戈壁忽然消失了,紧接着狂风卷着黄沙袭来,她的双脚陷进柔软的沙里,拔不出来。
一阵阵绝望涌来,恐怖极了,她呼吸难喘,大声呼喊着:乔羽,快来救我啊……
可是四周是窒息般的空旷,只有她的身体在不断下沉,下沉,被黄沙吞没……她挥舞着手臂,绝望地拼命挣扎。
黄沙掩了她胸口,埋住了她脖颈,最后夺走了她呼吸,眼前一黑,她彻底没了力气,昏了过去,双臂松塌塌垂下了。
“安安……安安……”有个温柔的女声,一直在慌乱地叫她。
“嘘,她这是睡着了,别吵她了。”另一个男声低低安慰道。
床头前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还穿着出席宴会时的礼裙,脸上也化了淡妆,只是那妆容,怎么也掩不去眸底的疲惫和关切,她已经坐在这里四个小时了。
董鹤芬没理身后的陈德明,只是望着女儿,安安双颊红通通的,嘴唇干咧得起了皮,眉尖蹙着,就好象一直没松开过似的。
她的女儿,心里眼里藏了多少心事,表面乐观的孩子,为什么会躲在这里,悄悄的,独自一人,生着病发着烧,没人知道。
如果不是警卫室的人进来察看,安安就算病死在这里,恐怕也没人知道!
浑身不寒而栗。
而且,安安,是不喜欢回来这里的。
心里那股怒火,再一次噌噌燃起来,冲撞着心肺,烧得她几乎失去理智。
她给女儿掖了掖毯子,缓缓站起来,看了带过来的佣人一眼,然后对陈德明说:“我们出去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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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3000字)
陈德明默默地看了看前妻,暗暗叹了口气,她这说一不二的性子,似乎比年轻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言酯駡簟再怎么说,他们在一起生活过几年,尽管聚少离多,但他清楚地了解她每一分脾气。。
他又看了看双目紧闭、脸蛋通红的女儿,他提着的一颗心好象从来就没放下过,还在安安很小的时候,她稚嫩地喊他爸爸的时候,她失去妈妈疼爱的时候,在她离家出走的时候……
他和前妻,是一对多么不负责任的父母!
心里自责着,他默默地转身朝外间走。
董鹤芬不放心似的,站在床前又端详了一阵,顺手从大铜床的床尾拖过一只半人多长的大狗熊,挡在安安外侧傀。
她忍不住心酸,那庞大的狗熊,衬托得女儿更显娇小,静静地蜷卧在那里,没有多少份量似的。
她不识得这只破旧的狗熊是谁送给安安的,就象她不熟知这里的一切,只除了贴墙摆放的一架钢琴——还有女儿睡的大铜床。
她急忙一转脸,唯恐憋在眼泡里的泪掉下来,她快步走了出去诂。
陈德明还站在外间等她,见前妻出来,他这才拾步迈过门槛儿,出了西厢来到院里,往正房走去。
庭院阔朗,亮着几盏灯,院里花木扶疏,影影绰绰象是暗处站了不少人,仿佛还能听见树叶沙沙的响声。
昏黄的光线下,天井当中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四十多岁,看到董鹤芬过来,他略一躬身,脸上微微带了笑意,说道:“董部长。”
董鹤芬冷眼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越过去。
这个男子,她认得,是陈德明的贴身秘书。
只要是陈德明的人,她一向没有好感。
进了正房,陈德明回身问:“喝茶还是饮料?”
董鹤芬冷冷的:“安安病着,我没心思品茶!”
陈德明苦笑,她心里眼里的火气,他蔫能看不出来,五十多岁的人了,气性还象年轻时一样盛。
她需要败败火。
但他还是拿了两杯温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董鹤芬早已坐下,不客气地端起一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
自下午接到陈德明的电话后,她就象一只被挂在烈火上炙烤的玩偶,坐立不安,宴会没结束就直接跑了过来,见到高烧不退、神智不清的女儿时,她五脏六腑都有被燃烧殆尽的危险。
隔了仅一日,安安就成了这样子,象一只灰败的破布娃娃。
心里那团火,的确需要压一压,但她明白,发火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放下杯子,表面看,平静了不少。
陈德明将另一杯水又推至她面前。
“奶奶呢,没在家吗?”她问。
“上山疗养了,过几日才能回。”
董鹤芬仿佛很平静地说:“安安不喜欢这里,你是知道的吧!”
陈德明抚了抚额角,太阳穴跳得有些急。
老母亲在他再婚的那天就立下了奇怪的规矩:安安可以不必和陆丽萍同桌吃饭;只要安安出现的地方,陆丽萍必须无条件回避。
这两条莫名其妙的规矩,这些年,就象一把沙子撒在心瓣上,研磨着他的神经,不舒服,不痛快……他想去抓去挠,但他够不着,无能为力。
董鹤芬看着他略微不自在的神情,更加咄咄逼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德明面容镇静,只是炯炯的大眼里浮上一丝恼色:“你想让我说什么?而且那些事情过去多年了,我不想再提,该说的我都对你说过了!”
董鹤芬望着那对眼睛,那双和女儿一模一样的眼睛,只觉身上起了一层栗,冷意从心底森森泛上来……当年,她带着小安安,坐了三天三宿的火车,一路碾转奔波去了大西北,她怀揣一颗妻子对丈夫的思念之情,小女儿对父亲的渴望之情,不远万里去找他……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是不是还要象个傻瓜似的被他蒙在鼓里!
用了整整四年,她才摆脱了令人窒息的婚姻。
想到这些,她秀美的脸庞立刻冷若冰霜,他以为她还想纠缠那些过往?
那个女人,她想起来就恶心!
她绷直了身体,坐得笔挺:“陈德明,我想说的是,安安不喜欢住在这里,她明明有房子的,可她偏偏趁奶奶不在时,昨晚宿在了这里,到底为了什么,你就没想过吗?”
陈德明一愣,这个问题,他没来得及思考过,在接到警卫室的电话时,的确感到有些诧异,只是当时他在主持一个紧急会议,脱不开身,一时间,老母亲不能惊动,他唯有打给前妻。
他半晌才说:“安安大了,女大不由爹娘了,她的想法,当父母的不好猜度了!”
董鹤芬冷笑:“可是我却知道,安安昏迷时,只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哦?”陈德明有些意外,沉吟了一下,是他?……没有把握,于是他问:“是谁?”
“反正不是爸爸和妈妈,不是我和你,安安发着高烧,烧得糊涂了,可口里喃喃唤着的,心心念念的,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董鹤芬异常激动,白晳的脸霎时涨得通红。
陈德明震惊地看着前妻,不得不承认,女人在某些时候,感官和思维果然比男人要细腻。
虽然承认自己不是个好父亲,但他还是受到了冲击,有些挫败,有些无助。
就象这些年,他一直想补偿安安的,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抹掉父女间的隔膜,重拾安安对他的依赖和亲近。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安安……”他揉了揉额角,有些累,似乎多年前的风暴又回来了。
董鹤芬美丽的瞳仁微微跳耸,安安,她的安安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
她粗鲁地抓过面前的水杯子,大口大口地喝着,那淡淡的白水,顺着嘴巴流淌到胃里,立刻变成了苦的,苦涩的,黄连一般,一滴一滴的,灌进了她心里似的。
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对这个男人没了感觉。
可是这刻,她又苦又痛!
安安,妈妈能体会到,妈妈终于体会到了,这些年,我的安安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将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空杯子弹了几下,杯口发出轻微的蜂鸣。
她用手背擦了擦唇角:“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会照顾好安安的……”她几乎说不下去了。
而对面那个男人,也沉默了。
不能分辨,不能解释,说什么也无益了,说什么都来不及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