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情-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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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也没有打出。
房里面有电视机,但我走到厅里看。星期天下午的电视节目一无是处,左转右转,无一合意,最终定格在一个体育频道上。播放的是一年前奥运的女子双打网球决赛,有中国队的,实际的胜负记不起了,这更好,权当直播赛事。对手是西班牙队,开始看的时候中国队已经是赢了一个6:3,先拿下了一盘,心情多少好了点。然而不久出现了问题了,倒不是比赛进程被别人扭转,说实话,比赛输赢一两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问题出现在那个评论员上面。那是一个女评论员,我非是一个女性歧视者,然而那个犹如幼稚园教师般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所有的话语也尽是从政治课本上学来的。让她的声音与幼稚园教师的声音比实在是对幼稚园教师们不公,但我想到的就是那么。那声音既柔且慢,每赢一球便往团队合作方向说,什么“心往一起使啊”,什么“永不放弃啊”,这多少令我怀疑她的语文修养,除此以外是否有更多的中文语言;每输一球便付诸以“哎呀”的声音,还有“不能气馁啊”,自以为是的能够传达到赛场上的运动员耳中。每每如此,仿如一个心理医生,然而却使我难以自然,毛骨悚然。我更进一步怀疑,她何以能成为一个现场体育评论员,甚至于何以成为一个人而存在。最后我又回归于自己,我又何以成为一个人而存在,何以这样对她怀有种种不敬的猜测,我们彼此都只是找口“苦饭”吃罢了。
比赛终于以中国队两个6:3而告终,没了颁奖仪式,中国的运动健儿的笑容也嘎然而止,令人闷闷不乐的女评论员的声音也在空弥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她的声音语调依然回旋于我耳朵和脑际之间,除了非常美丽的东西,是否只有这么恶魔般的事物才使人念念不忘。我忽儿想起了一则极之粗制滥造的广告画面,除了广告主的名称外,便是蓝色背景,这样一幅东西登挂在广告天堂般的地铁月台上,毫无艺术可言,也毫不能以广告画面称呼之,然而惟独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东西才使我刻骨铭心。
我又重回电话机旁,犹豫的心情还在犹豫,最终先是拨通了上官颜的手机。响了很久没有人回应,我在想是否睡着了,只得作罢,迟些时候再打。继而,按了弱汶的手机号码,然而只按了十个键便按不下去,我望望电话机的数字键,望望听筒,望望话筒,毫不在意的合上眼,慢慢放下,放下听筒,放下我的心。
世界似要进入末日,我将不可饶恕。
弱汶终于回来了,可我无法说些什么,我缺乏与以往一样主动认错的能力,也没有坦然相告的勇气。我们一直沉默着,冷战开始,何时结束?惟独钟摆依旧。
夜里我独自关在书房里写上官颜的小说,理所当然的举作。是写也罢是逃避也罢,我独自关在房门的后面,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忍受着自制的痛苦孤独。这天夜里我总写不出好言好语,自己苦闷不堪,小说也苦闷不堪,言语惨惨凄凄,好不悲凉。
“烟销分离泪雨洒,田边青草有泣泣。”
诗倒是这么的作了两句。
十二点铃声响起。
非睡不可,非回房间不可,非面对弱汶不可。可我的心还可以躲藏在皮层深厚的表皮里不露声色。内里的既无法突出,外在的也无法突入。
我把手悄悄的搭在她的乳房上,她却把它拿开,我不敢再造作,让它静静的躺在床上。这床是否已产生不可逾越的鸿沟,自身已然一分为二,让人缺乏有跨越它的信心,甚至以为根本不可能而彻底放弃行动的心态,这一切我都深深怀疑着,是否应该把它换掉才好,这张床。
第二天上官颜红光满面,神采依旧,眼睛闪烁着媚人的光辉。毫不知情的同事依旧毫不知情,谁也想不到她昨天还睡在医院的病床上。因为不想让人知道她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立刻和她多说什么。
和颜打了招呼后,我闷头在案几。一边整理着毫无紧要性可言的希尔费特的文字图片资料,一边思考着明天到证券公司的事情,电脑的画面不断在两个文件上转换。
颜悄悄的把椅子拉到我身旁,坐下,像是与往常一般研究起工作来。但我深知她每次都并非如此,无不是耍些小玩意,或是说些毫不痛痒的话题。但颜这次只是说看看我的工作,像是领导一般。她也真的只是看看,并没有在旁低声嘀咕。我反倒是不习惯不自然,希尔费特的各个画面轮转如飞,却没有一张停留超过十秒的时间。我们的交谈也只是停留在“这张觉得怎样?”和“是否还要更改什么”之上。
其他同事离开自己座位到别处工作后我才得以和颜畅所欲言。
“现在感觉怎样?前天晚上真是吓死我了。”看到她健康的神色后我作了个小小的鬼脸说。
“没有那么痛了,可情况还是那样,等死的样子。”
“不痛就好。”我泱泱的说。
我们沉默好一阵子,仿佛都听到了某处手表的秒针的声音,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时都会是这样,毫不例外。
“明天有时间吗?载我到一处地方。”我压低声音的跟颜说,以免被其他同事听到。
“哪里?又是希尔费特的那个女人吗?”
我总觉得颜对建怡有点那个不怀好意,但没有法子,想想也奇怪,想想也令人纳闷。“不是。”我回答。
这时一个同事回到他的位置并打算长时间在此工作了,看样子我们的说话非被他听到不可,于是我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文本文档,在上面打了几个字,“你开QQ,我有话跟你说。”
颜应声点头,与她的椅子一同离开。
“哆哆哆”颜已上线。
我打开和她的对话窗口,点击并发送了一个露齿的傻笑符号,以便让她迅速找到常年隐身的我。
“嘟嘟嘟”:那明天究竟去哪里?
我写道:到天河那边的一间证券公司,叫做博民证券,在天河公园附近的。
我连续又发送了一个:可以吗?
“嘟嘟嘟”:新客户吗?怎么没有听说过。
我写道:不是。这是我想去的新单位。
“嘟嘟嘟”:???
我写道:我做了份计划书,足以令我自己一生自豪的东西,想实践一下,非要到证券公司去不可。我认为可以帮证券公司实现质的飞跃,我认为。
过了一会儿,“嘟嘟嘟”才再次响起:你是有点自信呢?还是没有自信呢?
我纳闷,我是对这事是有信心呢?还是没有信心呢?有时很有信心,有时却担心得不得了,失败的阴霾像付诸于牛背的苍蝇永远也驱散不去。
我也是过了一会儿才写道:一切都要在尝试过后才能说,自信与否无关紧要,事情也是这么办的,有时现在就决定了明天的结果,一切已经无法改变,除非不去。
“嘟嘟嘟”:你说的是,最重要的是自己尽了力。我很羡慕你,有那么聪明的头脑,我可是什么也想不出。
我点击了一个脸红红十分害羞的样子,并写道:才不是呢!事情还没有成功,一切也只是计划之中,况且还要到市场上检验才知道是否符合大众的需要。
“嘟嘟嘟”:不要谦虚了,既能写小说,也能作出在商业上的计划书。无论是否成功,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我飘飘欲仙,即使心里清楚事情还离成功有相当一段的距离,但这种被称赞的感觉是无法抵挡的。同时因此而十分讨厌这份文案策划的工作,“假大虚”的定义早已根深蒂固。
“嘟嘟嘟”又再响起:现在是说,你不打算做这份工作了?
我回应:是这么打算。但到底也要那边成功了才行。
“嘟嘟嘟”:那我也不做了。
我写道:因为我?
“嘟嘟嘟”: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来这间公司的。
我打了两个省略号:…………
“嘟嘟嘟”:你走了后我打算回长沙老家了。我想也不能跟你到新公司去了,因为。
回长沙?我迅速写道。
“嘟嘟嘟”:长沙是我老家嘛!
我的心像是铺陈了一膜细沙,在太阳底下半湿不干的有气无力的躺着一般。想来这个也是因为我,我何以有如此大的能耐,作为自己,怎也猜想不到。我只得写道:非回去不可吗?
“嘟嘟嘟”:有时想想也是非回去不可。在这里我找不到那样的感觉。我想在我死前的日子过得惨些,再凄惨些,一个人孤零零的忍受着心脏带来的痛苦,在疼痛之中等待死亡。现在幻想起来,那个样子也是十分令人神往的。
我更加纳闷,感觉到手都有点颤抖了,字还是能够打上去的:你不要这样想好不好。你要知道有很多人关心你的,而你的病也是能够治愈的,至少番禺的那个医生对我说过。
“嘟嘟嘟”:死亡是我必然的选择。迟也罢早也罢,终于也会来临的,何必执著。
歪理,歪理。我急忙写道,几欲以口代之。
对话的窗口里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但此时此刻,那岂不是一个无奈苦笑的象征?我隐掉对话窗口,又重新缴活,那笑容丝毫没有变化,内里的意义也一成不改。
我心中琢磨良久,写道:我可以做些什么让你能够不选择死这条路呢?
“嘟嘟嘟”: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做!!!
我仿佛已看到颜充盈泪水的眼睛,办公室的格子挡板似乎装了折射镜又或是可以穿透的玻璃墙。天色渐暗,乌云密布,头顶吹着中央空调特有的味儿。
“嘟嘟嘟”再次响起:如果可以的话,能在我死前和我做一次爱吗?我希望你的双手抚摸我的全身。
“嘟嘟嘟”随即又响起:不说了,再说我成了不可饶恕的荡妇了。
看着屏幕上的字眼,我脑袋仿如被锡纸紧紧包裹住不得呼吸,无法换取新鲜养分以支持正常的思考能力。迷迷谔谔中写道:我能做点什么吗?是否我们做爱了,你便选择不死,到医院里去做手术?
“嘟嘟嘟”:你在怜乞我吗?我不需要你这样,你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