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心多么顽固-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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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到他们会这么轻信琴的话,坚决不承认是强Jian,我说既然真像她说的那样,为什么不早点告我。再说什么一个星期里三次,什么做了两次,我都这岁数了,哪有这个能耐。我说一共就那么一次,那次是在她的住处,她愿意的,我不说她主动我就不错了。我说大家都愿意,怎么能叫作强Jian。他们说,是不是强Jian,不能你说了算。单位领导把手底下的女人占有了,这叫什么,这叫利用职权。你掌握过去与她有过关系的把柄,又一次胁迫她,这也是强Jian。告诉你,凡是违背妇女意志的性行为,都叫强Jian,连老婆不愿意,硬搞,这还叫婚内强Jian呢。老师弄学生,领导弄群众,上级弄下级,只要女的不愿意,这都是强Jian。琴以前是不是在你手底下做事,你是不是她的老板,你不是是威胁过她。
我愤愤不平地说:“按照你们这种不讲理的说法,我强Jian过的女人也太多了。”
他们于是问我究竟跟多少个女人发生过关系,他们说你老实交待,琴可是什么都检举了,说你这人坏得很。他们问我是不是已经和一打的女人睡过觉了。我故意装作不明白,很严肃地问一打是多少,他们说是十二个。
我便一本正经地说:“十二个肯定不止,那肯定不止一打了。”
我玩世不恭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他们。他们勃然大怒,说你果然是个臭流氓,一看你就不是个东西,一看你就是个无赖。你们这些道德败坏的小老板,自以为有了几个破钱,就可以无法无天,就可以想怎么玩女人就怎么玩女人。说老实话,我并不想惹他们生气,知道这些吃公家饭的人是得罪不起的,我说你们好好地想想,琴说我是强Jian,那你们问问她,她若是个正派的好女人,我又是怎么得性病的,一个好端端的女人,怎么会有这种毛病。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琴这么做,是老鞠在后面撑腰。我当时只是想,只要稍稍动些脑子,就知道琴是在瞎说八道,就知道她是在陷害我。天知道琴这些年是怎么堕落的,我不过是玩了一次火,便产生这么严重的后果。我觉得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琴这女人真是疯了,坑了我,竟然还会这么丧心病狂。
第七章(五)
但是他们根本就不听我说,一定要逼着我承认是强Jian。他们说像你这样有前科的人,当年根本就不应该从监狱里放出来。他们说把你这样的人,从牢里放出来,是给老百姓增加祸害,是给社会增加不稳定因素。我当时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恨我,为什么这么蔑视我,说到后来,我只能不理睬他们了,因为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在审讯,而是有意要栽赃陷害,硬把我往绝路上逼。他们看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便威胁说,你要是真不交待,我们也有办法对付你,到时候你不要怪我们不客气,怪我们不讲道理。
到晚上,换了几个联防队员模样的人进来,这些人进了审讯室,门一关就动手,不分青红皂白,又是扇我的耳光,又是踢我的肚子。我说人民警察怎么可以打人,他们说我们是联防队员,我们不是人民警察,打了你也是白打。我老四怎么可能白白挨打,我老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立刻奋起反抗,立刻拉开架式,跟他们对打。说老实话,真是对打,凭我身上的功夫,打他们三个四个也不是问题。那帮人手上有电警棍,他们用电警棍电我,电得我在原地乱蹦乱跳。有一个胡子拉碴的家伙十分歹毒,故意用噼啪作响的电警棍对我的那个地方捅,害得我在小小的审讯室里到处跑,也顾不上是不是丢人,扯开了喉咙喊起来。
那时候,想不老实也不行了。那时候,我老四真是彻底地栽了。我再也不是什么英雄,我成了地地道道的狗熊。要说打架,老四从来不会吃亏,可是现在我只能自认倒霉。我知道如果继续反抗,自己恐怕日后做男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被送到拘留所关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没人审讯,甚至根本就没人过问我的事情。那时候,我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终于知道老鞠的厉害。半个月以后,老鞠来看我了,我们在审讯室见了面。因为旁边没有别人,老鞠开门见山,竟然公开地威胁我,他说老四,你知道我可以怎么收拾你,我可以把你玩过的那些女人都找到,让她们联名告你,然后判你一个流氓罪,让你再坐上几年牢。
没想到他会这么赤裸裸地在拘留所里威胁我。他就这样公开跟我叫板,丝毫也不掩盖他对我的仇恨。我想自己完全可以反过来告他陷害,但是我知道自己没有证据,而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个饭馆的小老板,怎么会是一个法律工作者的对手。老鞠年龄大约与我差不多了,已经开始秃顶,头顶上贼亮贼亮的,穿着一身不是很讲究的西装,一边说话,一边用手不停地拉领带,紫红色的领带好像有些卡脖子,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我知道老鞠是说到就可以做到,我知道不仅仅是吓唬我,他显然有这样的能耐,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曾不止一次听他吹嘘过这方面的本事。面对他的趾高气扬,我假装服软,很诚恳地说:
“老鞠,我们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翻脸反目到这种程度吧。”
“谁跟你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琴,不值得。”
“你不要瞎说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老鞠没想到我在这时候,竟然还敢用这样的话调侃他。
“为这样的一个女人,真不值得!”
“不要瞎扯好不好。”
“谁瞎扯了,我想,琴肯定也把性病传染给你了,所以你会这么恨我!”
老鞠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
“你不应该恨我,老鞠,你应该恨琴,你真应该恨她,”我说着说着,竟然有些自鸣得意起来,老四已经憋了半个月,没和任何人说过话,既然有这么个说话的机会,我得痛痛快快地再说几句,“毫无疑问,这女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这女人把我们都给坑了,我们都是受害者,你不应该帮着她。你给我说句老实话,是不是也得病了,是不是那里很不舒服,痒得难受,我告诉你,得赶快治疗,赶快去看医生。”
正说着,有人进来了,我们的谈话已不可能再进行下去。老鞠脸色铁青,咬紧了嘴唇,我立刻想到自己会为这次谈话付出惨重代价,那时候也顾不上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头掉了,不过是碗大的一个疤,我才不会为这种事后悔。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我老四是那种宁折不弯的脾气,宁愿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接受任何惩罚,也不愿意让老鞠骑在脖子上拉屎。说老实话,我根本就没把这什么老鞠放在心上。他爱怎么整我就怎么整好了,当时我心里最难受的是觉得对不住阿妍,为了阿妍,我接受什么样的惩罚都不过分。不用说再坐几年牢,就是把我拉出去毙了,只要阿妍她觉得解恨,我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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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一天只吃两顿饭,因为没人提审,我一天到晚除了坐在那反省,没别的事可做。好像已经被人忘记了,好像一个没用的废物,被随手被扔进了垃圾箱,我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那里发怔,仿佛闭关修炼打坐一样,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成了一座石像。看守所里人满为患,每一个号子里都塞得满满的,不要说是躺下来,就是坐在那里都嫌拥挤。我不跟任何人交谈,号子里晃过来晃过去的犯人,与我仿佛没有任何关系。我沉浸在回忆中,那时候真是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想到阿妍,我开始无数次地想她这时候正在干什么,想我们刚开始相爱的那段美好时光,想我们狼狈不堪的初夜,想自己最初的背叛,想这么多年来经过的风风雨雨。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插队当知青的时候,阿妍已经回城了,我孤伶伶地留在农村,朝思暮想,对未来的前景感到一片渺茫。那一段日子正是刻骨铭心,那一段日子正是太值得怀念了,当时不要说不会料到自己日后会一次次背叛阿妍,就连一丝一毫对阿妍不忠实的念头也不敢有。
一个多月以后,看守人员突然把我带到了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以后,用不耐烦的口气,宣布了一个让我吃惊的消息。他们说,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想去什么地方,就去地方吧。我感到非常意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就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进来一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又把我释放了。我就这样胡里胡涂地又重新恢复了自由。他们竟然用一种近乎开玩笑的口吻,告诉我释放的理由。他们说不是因为我无罪,而是看守所的犯人实在太多了。他们让我明白,我老四所以被释放,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是捡了个大便宜,是躲过了应受的惩罚。他们说我这种人放出去也是祸害,放出去了,迟早还会回来。他们让我在一些文件上签字,然后让我换衣服,然后就把我带到看守所的大门外面。
阿妍正在那里等我,她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说话,一脸悲伤和忧郁。看守人员将我交给阿妍,扭头走了,沉重的大铁门哐的一声被带上,撞击声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第七章(六)
我当时胡子拉碴,剃着一个犯人头,缓缓地走到阿妍面前。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就这么默默无言地相对,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刚看到她的时候,我真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我知道自己突然被释放,肯定是有原因的,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会有原因,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在看守所里枯坐之际,我曾为阿妍对我的不闻不问感到悲哀,那时候,你的感觉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你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你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可是你多多少少还会有那么一点不死心。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们曾经是那么恩爱。好在眼前的一切,已充分说明了我对阿妍还是有误会,因为从她的目光中,我并没有看到太多的怨恨,或者说就算是有些怨恨,她也仍然是过去那个宽宏大量的阿妍。我的良心正在遭受深深的谴责,我看到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