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心多么顽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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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丁香的故事半信半疑。
阿妍却是什么都信。丁香对阿妍显然是无话不说,她什么都愿意告诉阿妍,阿妍呢,又继续把这些再告诉我。阿妍告诉我,丁香已经有两个小孩,是一儿一女。正因为有了孙子,丁香的婆婆也不赞成儿子离婚。她婆婆对丁香说,自己儿子不过是给狐狸精给迷上了,这种事也算不了什么,男人吗,哪有不嘴馋的,隔一段时候就会回心转意,过一阵就会好的。丁香的丈夫逼丁香出去打工,据说也是她婆婆的主意,丁香的婆婆说,丁香真不在家了,这家里就可以太平一些,女人吃点亏算什么,惹不起,躲得起吗。
阿妍非常同情丁香的遭遇,我听了觉得奇怪,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丈夫,又竟然有这样的婆婆。
隔了不多久,丁香脸上脖子上的伤痕褪得差不多了,阿妍发现丁香好像有妊娠反应。她先还只是怀疑,没敢问,后来越看越像,一追问,果然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阿妍顿时有些吃惊,丁香也感到不好意思,为自己隐瞒了这么件大事,感到非常抱歉。我听阿妍说起这事,立刻气呼呼地要撵丁香走,我说我们是要雇个帮手干活,这活刚有些上路,没想到又会是这样。阿妍也觉得这事很麻烦,恨丁香竟然会隐瞒这么一件事情,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倒是丁香索性撕开脸了,既然阿妍已经知道了实情,她便求阿妍帮她找医院堕胎。
阿妍说:“这种事我不能随便答应你,老四在妇产科医院倒是有个好朋友,可是你男人已经都有了别的女人,你怎么又会怀孕。”
丁香不做声。
阿妍说:“你不会有别的男人吧?”
丁香委屈地说:“要有别的男人就好了。当然还是我男人的,他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吃了碗里,惦记着锅里,要不然我也不会出来,要不然我也不会被他逼出来。”
阿妍说:“我倒让你搞糊涂了,究竟是你自己出来的,还是你男人逼你出来,你说说清楚。”
“我男人也逼我,我自己也要出来。”
阿妍说:“我怎么还是不明白。”
丁香便说她忍受不了自己男人今天在她床上,明天又到别人的床上。男人吗,有本事挣钱也算了,丁香说她男人本事没有,养家都养不了,女人却有好几个。除了带回来的这个,他还和谁的老婆有一腿,又和东村的寡妇也有不干不净的关系。丁香一控诉起自己的男人就义愤填膺。她一控诉起自己的男人,就像提到了万恶的旧社会,只要一逮住这么机会,丁香便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地控诉她丈夫。
我对阿妍说:“不管怎么样,这女人不能留,我们得让她走人。”
阿妍也同意我的意见,但是迟迟不肯执行,迟迟不向丁香发出最后通牒。她是有些舍不得让她走,丁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帮手。当时除了丁香之外,我们又找了两个女孩,这两个女孩加起来,还抵不上丁香一个人能干。丁香当然明白我们的态度,苦苦哀求阿妍帮她找医生堕胎,说只要帮她度过了这一次难关,她一辈子都会记阿妍的情。阿妍于是也有些心动,跟我商量,是不是可以去妇产保健医院找老居,我立刻一口拒绝。
我说:“这种事不能乱来,你怎么知道这女人说的都是真话。”
阿妍说:“我看也差不多,我觉得她说的基本上是真话。”
“什么叫基本上?”
“我觉得她没必要不说真话。”
“你冒冒失失地帮她把胎做了,万一她男人找来了,说又要这个孩子,怎么办?还有,万一根本就与她男人无关,是别的男人的种,你好心好意地帮她做了,她男人胡思乱想,纠缠上我们怎么办?阿妍你要知道,有些事是说不清楚的。”
阿妍把我的话对丁香说了,丁香说我男人才不在乎这个小孩呢,你们家老板也是的,怎么能怀疑我和别的男人,我丁香再不要脸,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你们实在不肯帮我的忙,我只好自己去医院,说着伤心地哭起来。阿妍被她这一哭,心又软了,又跑来跟我商量。我还是不松口,说这种事一定要她丈夫出面,才可能考虑去找老居帮忙。丁香万般无奈,只好写信通知自己的丈夫。
第四章(二)
丁香的丈夫立刻找来了,丁香是瞒着家里跑出来的。她丈夫看上去白白净净,个子不高,是一张娃娃脸,站在阿妍面前,要比她矮半个头。阿妍打量着他,努力把他与丁香说的那个男人对上号。丁香的丈夫说他一接到丁香的信,就火速赶了过来。原来这家伙也在到处寻找丁香,不过这男人找丁香的目的,不是放心她,而是迫不及待地追着要和她离婚。丁香果然说了假话,事实上,并不是她那个丈夫不肯与她离婚,而是她自己死活不肯离。其他的故事大致就是那意思,###不离十,丁香的男人现在确实是叫一个狐狸精给缠上了,两个人已经公开住在一起,这女人成天逼着他跟丁香离婚。
两个人见面以后,说了没几句话,丁香的丈夫仍然是坚持要离婚。他像小孩对大人胡搅蛮缠一样,说:
“你躲也没有用,丁香,你就做做好事,就答应离婚算了,我求求你。”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叫他来是商量堕胎的,他倒好,硬缠着丁香死活要离婚。
阿妍说:“你搞清楚没有,女人怀孕期间,受法律保护,你没有权力提出离婚。”
弄到临了,阿妍的嗓门越来越高,变成了是她跟丁香丈夫在吵架。丁香丈夫坚持要离婚,不答应离婚,他就不带丁香回去堕胎。当晚吵得不可开交,阿妍一个劲地帮着丁香打抱不平,该说的话都说了,丁香丈夫仍然是认定死理,人他可以带回家,胎可以陪着去堕,婚是一定要离的,说什么都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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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妍变得十分愤怒,气乎乎地说:
“丁香你就跟他回去,离就离,有什么大不了,这种男人你有什么可稀罕的。”
丁香似乎也知道没什么退路了,感到十分绝望。
丁香的丈夫说:“她要答应离婚,我这就带她走。”
阿妍指责说:“你还是不是人?”
丁香的丈夫说:“就算我不是人好了。”
阿妍突然跑来跟我商量,说就让丁香把小孩生下来,由我们来抚养,怎么样。她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已经不能再有小孩了,为什么就不能领养一个。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阿妍有些兴奋,眼睛瞪大了,等待我的回答。对于她这种忽发奇想的念头,我一口回绝了,说你阿妍如果想做好事,也不是这么做的。我们要想想后果。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心血来潮,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往她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坚决不答应。我说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想得这么简单,以后人家要说这是老四做的孽,到时候我是有口也难辩,还真说不清楚。我说我才犯不着为这个与我们毫无关系的胎儿去背黑锅。
结果丁香就只好愁眉苦脸地跟着她丈夫走了。
阿妍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说你堕完了胎,再到我们这来。
丁香眼泪汪汪地说:“大姐,有你这句话,我肯定来。”
阿妍这个人就是心好,禁不起人哄。她在菜场卖肉,谁都跟她说好话,结果每次卖到最后,面前都会剩下一堆没有要的肥肉。那时候,无论是谁操刀卖肉,天天站在乱哄哄的肉摊子前,几年下来,都可能变成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女人,变成一个蛮不讲理的孙二娘,只有她,永远是和颜悦色。菜场领导找她谈话,说其他人都对你有意见,一样是卖肉,凭什么你老是做好人,凭什么你就狠不下这个心肠,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道理,你做了好人,恶人便都由别人来做了。
菜场领导很严肃地说:“都像你这样,卖剩下来肉怎么办?”
阿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觉得很抱歉,觉得对不起领导。
到第二天,卖肉时,顾客仍然一个劲地说好话,嘴上一个个比蜜糖还甜。
“师傅,麻烦你了,少搭些肥肉好不好?”
“师傅,我妈是血压高,你这肥肉给了我,回去也是扔。”
“师傅,我能不能不要这猪头肉?”
阿妍便反过来求顾客,告诉他们不得不搭卖的种种理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顾客中什么样的人都有,通情达理的,买了肉就走,难说话的,各种各样的脏话就立刻冒出来。有时候肉都已称好,账也算好,应该付钱,顾客突然改变主意不买了。在国营菜场上卖肉,挥着砍刀与顾客对骂是经常的事情,阿妍却几乎没有动过真正的肝火,有时候也生气,但是基本上也就是生闷气,让她红着脸和顾客斗嘴,这实在有些为难她。因为阿妍的性格,总是让着别人的,她觉得自己卖肉并不占着什么道理,顾客既然不想买肥肉,为什么非要将肥肉搭给人家呢。
人的性格是自小就形成,阿妍在家里就是这样,她的那些姐妹谈不上欺负她,可是与父母一样,心里永远不把她当回事。阿妍也有些怯,总觉得自己不如人家,她的两个姐姐是文化大革命前的大学生,两个妹妹和她一样也是下乡插队,恢复高考以后,都考上了大学。阿妍家只有她和她的小弟两个人不是大学生,小弟反正是好坏都不要紧的,阿妍父母养了五个女儿,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怎么样都没关系。我常跟阿妍开玩笑,说你难道不是你爹妈养的,为什么一样的子女,要不一样的对待。阿妍和我结婚很多年,都是要拿出将近一半的工资来贴补娘家,甚至我坐牢的时候也这样。我丈母娘对她是永远不满足,永远不满意,永远是在数落她,她欠的情好像也永远偿还不完。娘家无论出了什么事,阿妍照例都应该多出钱多出力。
阿妍的两个姐姐一个在中学当老师,一个在小学当老师,两个妹妹大学毕业在机关里上班,小弟在国营工厂,要说谁都比阿妍强。一开始,阿妍娘家的人都觉得开餐馆不好,嘴上不说,心里却看不上我们。在丈母娘眼里,只有下等人才会开什么小餐馆。她娘家的人永远莫名其妙的傲气,好坏都是看不上我这个没出息的女婿。无论我们是否有钱,都不会改变这固定的看法。人的一些看法是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