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 阴 舞 阳-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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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走了4个多小时的常泰甩着满裤角的泥水,在李家山大队的村口打听到了麻玉梅的家。他用砖头块刮了刮鞋上的泥,使劲跺跺脚,推开了人家的门。
院里乱七八糟,不种菜、没养鸡,很是荒寂,猛一看,就像是没女人的家。
常泰站在院里喊了一嗓子。屋里没人应声,身后却跟进个人,说你找谁。常泰回身,见是李春。立刻高兴道:是我啊,我是县医院的常泰。不认识了吗?你媳妇在县医院住院时,我是她的医生。听说她的病好了,专门来看看。常泰一回头,李春就认出来了,县医院的大夫,那可都是些比公社干部风光的人物,非亲非故的,说是到自己家里专门来看看,这如何承受得了,慌得李春不知该说啥做啥了。
常泰见状,故意用土腔土调说:真的认不出来了,还是不欢迎我来啊!
李春这才如梦初醒,直往上房里让。
房子低矮破旧。窗子还是老当年糊纸的那种,一米见方的框子上能有20个木格。墙上、梁上黑霉黝亮。几样家具全是厚笨的松木做成。迎着正门的是一幅毛主席的标准像,两旁是一副红对子,上联是“听毛主席的话”,下联是“跟共产党走”。字迹大小不一,歪七扭八,像是刚学毛笔字的人写的。
李春把常泰往左边的套间里让,常泰却掀开了右边套间的门帘子。他想要见的是麻玉梅,他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个被常吉治愈了的精神病患者。
屋里没人,炕上堆着破旧的被子,怪味刺鼻。
你媳妇呢?我听说她的病好了,今天特意来看看。
好了,好了,是好了。可是……咋说呢?头脑是清楚了。可是,可是却变了个人了。
她人呢?
李春不语。再问。便怪模怪样憋红了脸,像是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常泰起疑。本来,他就对麻玉梅神奇的康复疑惑重重。这是从他手上经过的一个病人,住院期间,他使用了现有的一切手段,只是改善了些症状。怎么可能一到常吉的手上,仅仅数天,几服药几次针的治疗就彻底康复了呢?他怎么也接受不了,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一个事实。现在,看那李春的样子,更觉着心里有底。
李春闷头抽烟。看样子是什么也不想说了,一副只等着送客的架势。
常泰想了想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咋来的啊?告诉你吧,为了到你家里来,我雨里泥里走了一上午,累了个半死,到现在一口茶还没喝呢。见李春有了不安,接着说:你咋就忘了,你们在县医院里住院时,没饭票了,是谁给你们买的?你们的粮票又是谁给的?你们去住院,没有脸盆、没有饭碗,连个喝水的缸子、擦脸的毛巾都没有。说是家太远了,又不知道要住院,什么也没准备,回去拿来回要两天,难得不行,是谁帮你们解决的?是我常泰!当时你千恩万谢,怎么没几天就忘成了干蛋?到了你家里,连口茶都不给,你……
不等常泰说完,李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看是要磕头。吃了一惊的常泰赶紧将其拉起。李春已是泣不成声。接着,就说出了给她下毒以及常吉如何给她治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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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大夫啊,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没脸说啊,她……她这挨刀的做下了丢人的事了……你说她是咋疯的?是……是叫人日疯的啊!还……还叫那狗日的桑热和尚差点儿吸干了血啊……我……我命苦啊!
常泰惊得目瞪口呆。
这事我是咋知道的呢?李春喝了一口刚熬好的红得发黑的浓茶,阴冷着脸说:她的疯病好了后,我看她老是擦鼻子抹泪,开始还以为是病的过,可她一看见大夫就害怕,大夫一走就开始哭。死里活里不住院,非要回家,人家常吉大夫怎么留也留不住。我看她脑子清楚了,过去的事都想起来了,又非回家看娃娃,就回来了。晚上呢,她不让我做那事,我一动手她又哭,真是烦暴死我了……就……就强迫她做了。谁知半夜里醒来,她还坐在炕角里哭,我道是又犯了病。可又一想不对啊,以前做那事,她向来情愿,不瞒你说,她比我臊情,我们在外头也是常做。可自从她找那狗日的桑热和尚看病,吃了几服药,人就全变了,像是让鬼给附了体。这里头肯定有鬼!我想了想,想到她吃软不服硬,又怕她真的再犯了病,就哄着她睡下,没几分钟,就叫这小表子把实情给招了。
原来,那狗日的桑热和尚,是个该挨千刀的大流氓啊!他把媳妇们骗到屋里;三抓脉两抓脉;就说出你的病问你对不对,你若说是对;他就叫你到里间检查;往那白幛子围住的床上一躺;在你的太阳|穴上抹点儿药;就让你闻一个古怪的药瓶;然后你就软了;由着他扒光了整……光整不说;还他妈念着咒语用那玩意吸女人的血气。女人一经他日弄,就没了魂了,心性也全乱了,整日里只想着让他去日弄,你说说,你说说这能不疯吗?我媳妇就是尽往白崖里跑,不让去就跟你闹,结果我打了一顿,她还是跑了,两天后回来就成了疯子了。
常泰听得额头上冷汗津津,苍白了面孔,说不出话。
这太荒唐了,太离奇了。
不可能!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些话本身就像是梦话。那麻玉梅肯定没好,这肯定是她精神错乱时的胡话、疯话,是她的想象,或者是她潜意识里的某种病态的释放。也许,也许是李春这王八蛋故意造的谣,他能用毒药杀她,编点儿谎言那算得了什么?
可他为什么非要陷害桑热师父呢?难道说全都疯了?
常泰头疼欲裂,心性大乱。
她人呢?
回了娘家了。
我一定要见她。常泰说着就站了起来。
真的是回了白崖了。常吉院长来过之后,给她开了些药,说是安神。又给我说,不要把她说出来的话再传出去,说她有可能还没好透,说出来的也许是胡话。可我相信,我相信她说的全是实话。
常吉院长来干什么?常泰警觉地问。
说是来复查。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知道的说了。
27
常泰直接推桑热的门,不开,就举起拳头使劲砸了两下,这才发现门是锁着的。四下里一问,说是没见好多天了,不知去了哪里。常泰实在想不起他有什么亲戚朋友,郭莽寺已经夷为平地,他是实在无处可去才回来的。常泰想到了一个名叫才旦的人,当和尚的时候曾跟桑热学过徒,后来还俗务农了,就住在庄子上。他找了个人问到了住址,上门正碰上才旦。俩人早就认识,进屋盘坐上炕,女人就端来了白花花的蒸馍,敬上了滚茶。
桑热走了好多天了,快一个月了吧。才旦吭吭巴巴地说:详细情况吗,我也不知道,好长时间不来往了。
常泰说:发生啥事了吗?
事嘛,倒没啥大不了的,就是女人们都找他看病的事。风言风语多得很。
常泰告别才旦,又到桑热门上,心里突然掠过浓重的阴影,感觉桑热已经走远了。他扒在窗子上看了看,里面用布帘子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失望透顶的常泰有些焦躁,转念一想,何不到公社卫生院问问,也许他们会知道些什么。
公社卫生院院长,是个又粗又矮的壮老头,瓷实得像是截木桩,擅长接骨推拿,是常泰的老朋友。见常泰来了,又是递烟,又是上茶,亲热得了不得。之后,向值班医生交代了几句,就把常泰拉到了医院后面的家里。家里没人,上学的上学去了,劳动的下地去了。他给常泰沏上茶,说你喝茶稍等,我去去就来。约一支烟的时间,他不知从哪弄了块卤大肉,到厨房里切了,又从院里的菜地里拔了两个萝卜,用盐、醋、香菜拌了,端在常泰面前。也不相让,只是古里古怪地挤了挤眼,从炕柜里摸出瓶很少见的高粱酒来。
很少饮酒的常泰破例开戒,与这位叫郭占山的院长对饮起来。
四杯一碰,嘴辣胃烧,只觉得小腹里一烫,就有腾腾的热气从后脊背漫过头脑,晕乎乎的甚是舒坦。酒这玩意如此奇妙!倏然间兴奋起来了的常泰便有了一种温温暖暖的安慰感,这时候那下酒的肉就香气喷喷,诱人馋涎。怪不得人总是喜欢说酒肉朋友,酒跟肉看来真是天然的缘分,人倒成了次要的,品酒吃肉不过是想结缘而已。想到这,常泰彻底轻松下来,不知不觉间又饮了数杯,就又想起桑热。
你提他干吗?郭占山一扬手吞下一杯酒,不屑道:那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王八蛋。我见的杂种多了,可没见过像他那样的。这老狗日的绝对是个畜生!我告诉你这家伙人面兽心的事。唉,这也怪了,你倒是先说说,你们怎么都对这混账感兴趣?
你们?还有谁?
谁?常吉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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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泰一愣,晕晕乎乎的脑袋就清醒了大半。
常吉,他找桑热干什么?
那谁知道,前一阵,连着来了几次,神神叨叨的不知在搞什么。他不来了,桑热那家伙也就跑了。
跑了?
八成是跑了,我听人说,前些日子有人在县汽车站碰见了他,背着个大行李,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以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