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主"姑娘-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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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聿之不落痕迹地淡淡斜了她一眼,只吹了吹气,觉得温度正好了,将调羹移了过去,又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脑袋:“吃罢,谁同你一样小心眼。”
阿植厚着脸皮将那口粥喝了下去。然温度虽正好,可嘴唇上破了皮,碰着热汤还是有些疼。阿植蹙蹙眉,拿过梅聿之手里的调羹,塞进自己的碗里,窝进了角落里。
梅聿之看看她:“曹小姐可是从来不会说一句答谢的话?”
阿植埋头喝粥。
梅聿之站起来,走到外头却忽的看见山道中有僧人路过。僧人似是也看到他,便停下来问道:“施主可是被困在这山中了?”
“山道上现下应不大好走罢?”
那僧人点点头:“落了一夜的雪,走的时候须得当心些。施主可是要上山?”
梅聿之应了一声,又问道:“昨日上山礼佛的香客们,可是留在山上了?”
“昨天的香客们都安顿在斋房了,监寺特意让小僧下山来看看何时能走。”顿了顿,他又道,“施主可是有亲眷在山上?”
梅聿之微微颔首,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阿植,同那僧人道:“屋里有位姑娘抱恙在身,若是寺中还方便的话,在下——”
僧人微蹙了蹙眉:“这草屋中大雪天是万不能住人的,若是有人病着便更不好待了。山下的路想必还封着,小僧这就带两位施主上山罢。”
梅聿之道了谢,折回去将屋里收拾了一番,留了一块银子在米袋子里。又走到竹床边,看到又睡过去的阿植,轻轻推了推她:“曹小姐,雪停了,我们上山。”
阿植像睡不醒一样懒懒应了一声,很不情愿地滚下床,身上沾满了稻草。梅聿之抿着唇角淡淡斜了她一眼,看看自己的毯子被她蹂躏得不成模样,暗自咬咬牙将毯子拿过来拍拍平整,又拿掉她身上沾上的稻草,将毯子塞进她怀里。
“上来罢,我背你。”
阿植显然还处于混沌状态,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某只小病猪是不会介怀旁人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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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僧人看到阿植趴在别人背上睡得正香且开始流口水时,忍不住多嘴提醒了梅聿之一句。
梅聿之压了压唇角,深感自己这一身衣服已经被毁了,早知道她这个德行就不背了。
三个人费尽周折总算到了南香山上的清水寺。僧人带梅聿之去了斋房,一到地儿,他便将阿植放了下来。某只死猪很有觉悟地醒了过来,看到干净的床褥十分激动,爬上去揪了被子接着睡。
梅聿之忍着将她丢出去喂野兽的想法,走过去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又将阿植冰凉的爪子塞进了被窝里。
阿植翻了个身朝向床里侧,压根无视了床边的人。
梅聿之轻拍了拍被子,站了起来,又轻轻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走了出去。
这寺中雪景倒是极好的,若不是临近年底,倒有令人想要留住一段时日的想法。梅聿之四周看了看,这寺后一片斋房之中,也不知阿姊和母亲暂住在哪一间。然他想的却是更为紧要的事,他逮住一个清扫斋房积雪的小和尚,问道:“曹夫人是否仍在寺里常住?”
那小和尚停下手里的大扫把,想了想道:“施主说的可是曹荣氏居士?”
“正是。”梅聿之问道,“她可还在寺中?”
“这位居士住在寺后的庵堂里,本来昨日就说家中有人来接的,却因山中一场大雪耽搁了。施主可是那位要接她回去的人?”
梅聿之点点头,又说道:“小师傅可否引个路?”
那小和尚握着大扫把看了看面前的积雪,什么也没说。梅聿之晓得他这是不肯了,便道了谢往后走去。
出了寺门便能瞧见一座庵堂,门口也有小尼在清扫着积雪。梅聿之走过去问了曹夫人的事,那小尼以为他便是来接曹夫人的人,便引他进去了。那小尼在一间斋房前停了步子,敲门道:“居士,家中有人来接你回去了。”
曹夫人听到动静,走过来开了门。她本预料着门外应是雁来,哪料门打开的一刹,却看见梅聿之站在外头。
似是有些微不解,曹夫人疑惑问道:“雁来呢?”
“裴先生有些急事,怕是来不了了。”雁来答得不急不忙。
曹夫人微眯了眯眼,又道:“不是说山中积雪很深,山下的人都不上来了么?”
“老夫人,晚辈有些话一直想说,却未寻得到机会——”
曹夫人欠了欠身,打断了他的话:“即便雁来快成了你们梅家的女婿,我也不想掺和梅家的事情。有什么话,还是等我死了去我坟头上说罢。”
似是早料到曹夫人会这样,梅聿之从容笑道:“老夫人不想知道容夫人如今过得怎样么?不想知道为何容夫人没有将阿植留在随国么?”稍稍停了会儿,他又道:“看来老夫人对当年之事是十分释怀了,然曹阿植呢?她可还什么都不知道……”
曹夫人面色稍变了变,蹙眉说道:“进来罢,外面雪气太重了。”
屋子里生着暖炉,曹夫人给他倒了一盏热茶,慢慢说道:“有什么话便直说罢,不要同我玩心眼,你们这些孩子总以为自己知道许多,实则——”她停了停,“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觉得现下的自己无畏又无知了。”
她看了一眼梅聿之,不急不忙说道:“你以为我会对
21、南香山中风雪夜 。。。
容夫人的事介怀吗?我养了阿植这么些年,早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看待了。我知道你们梅家的人都晓得这件事,然都十几年过去了,能不要提就不要再提了。容夫人没有将阿植留在随国,自有她的无奈之处。她这么多年也是不易的,若不是她一再牺牲周全,容家又怎可能有今天的样子。”她浅浅抿了口茶:“你今天过来,是接你母亲和阿姊回去的罢?”
梅聿之差点忘了母亲和阿姊每月二十七便会上山来礼佛,曹夫人猜到此,委实不难。
“老夫人是何时听闻我家阿姊与裴雁来婚事的呢?”梅聿之听她慢慢说教完,这才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曹夫人自嘲般笑了笑,又抿了一口茶,只淡淡说道:“听礼佛的香客们说的。这件事不是已传遍了津州城么?雁来在府上耽搁了几年,本来早该娶妻了。雁来老成持重,你家阿姊也是个伶俐人,郎才女貌,这桩婚事不好么?”
“老夫人一向大智若愚,想必早知道这其中的交易罢?”他握着手里的茶盏,叹声道:“父亲一直不肯说为何一定要结下这门亲事,更是随手将永锦街的铺子划了一半给裴雁来。这看上去分明是个亏本的生意。”他顿了顿,神色忽地凝重了些:“照常理说,父亲完全可以用阿姊的婚事换一桩更好的生意,可他这样做,不得不令人怀疑梅家是否有什么把柄握在曹家手里。”
曹夫人听着他这话不免笑了笑,真是少年意气,总喜欢探究这些事。
“你也知道我从不过问府中的事,曹戎与何人有纠葛恩怨,同我素来无甚关系,你问错人了。”她又自嘲般笑了笑,抬头道:“何况,你要晓得这些做什么呢?”
梅聿之的眉头沉了沉:“并不是晚辈有多关心当年的事,不过是不想看到阿姊就这样嫁给裴雁来,那不是她应有的归宿。”他顿了顿,看着曹夫人道:“而晚辈想,如今唯一能劝阻裴雁来的,也只有您了。”
曹夫人忽觉得可笑,断然回道:“你错了,雁来只忠于曹戎,而不是我。我同曹家的联系,素来不过是一个单薄的名分而已。”
梅聿之暗叹了一声,看来从曹夫人这里想要打探出裴雁来的意图实为枉然。
末了,他问道:“老夫人,晚辈想知道,当年曹家被抄时,梅家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曹夫人慢慢回道:“那我送四个字给你……”她一字一顿道:“弃——信——忘——义。”
梅聿之心一沉,然却神色平静,只淡淡说了一句“晚辈知道了”,便起身同曹夫人告别。
曹夫人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心里忽地舒了口气。十多年前那早已理不清头绪的债,如今真的要晚辈们来承受么?
外头一片雪色,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八了。一年一年过得如此迅疾,人何必执念于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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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这一天日头很好,山上的积雪也开始融化。到了中午时,渐渐有人离开清水寺往山下走。梅聿之在斋房中寻到母亲和梅方平,本想下午时便带她们下山,却因念及阿植的身体状况,劝说母亲和梅方平在山中再住上一晚。
梅夫人本就不大高兴,这下听他说还得再住上一晚,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梅方平在一旁低声劝着,说山道上此时定是十分泥泞,行走也是不便的。说着又看向梅聿之,问道:“你是昨天便上山了罢?怎的忽然想到到山上来呢?”
“傍晚时下了雪,见你们还未回,便上山来寻。后来风雪大了些,便在山中一座茅屋里过了一晚。”
梅夫人偏头看了他一眼:“算你还有些良心。”说罢又对梅方平道:“哎哟,我头疼,真是被这鬼天气给气的。”
“就委屈母亲再住一晚了,儿子就不再叨扰了。”梅聿之说完便退了出去。
他径直走到阿植住的那间斋房,刚要推门进去,就有人在后头拍了拍他的肩。
梅方平的声音清清浅浅地响起来:“聿之,方才在母亲面前没有说实话罢?你一个人怎会无缘无故到山上来呢……”她似乎叹息了一声:“是谁呢?”
梅聿之转过身来看着她:“阿姊当真想进去?”
梅方平挑了挑眉:“难道除了曹小姐,还有别人不成?”
梅聿之默然。
梅方平复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心思,阿姊不是不晓得。进去看看罢,她怎么了?”
梅聿之推开门轻声道:“昨日下午她到府中来找阿姊,我说阿姊来了清水寺,问她要不要上山,结果在半途中受了寒气,又病了。”
梅方平笑了笑:“看来你是真的想将小时候受的委屈全都讨回来呢,成心捉弄她当真有意思么?又不是小孩子了。”
某只死猪依旧沉睡着,还保持着方才蜷缩身体面朝床里侧的睡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