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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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师父一生,亲授的弟子除了我师姐之外,便只有三个师兄。自从他最得意的二师兄恃着武功,在江湖中为非作歹、倒行逆施,被他亲手毙于掌下之后,他便心灰意冷,自此后所有弟子他不再亲授,都由大师兄代师授徒,而我是他晚年所收的关门弟子,却一直跟在他身边。”
“怪不得你的师兄们都不喜欢你,嫉妒之心自古以来都是一般,就算你不是汉人也一样。他们是不是时常欺负你?”
秋渐浓淡然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怎么才叫欺负,不过那时我只是个孩子,他们却时常借砌磋为由将我打得全身是伤。”
公孙二娘道:“人家对你不好,那是他们的错,你不必与他们计较。”她将头轻枕在他肩上,仍是柔声地道:“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对你好,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秋渐浓抱着她温软的身子,心中升起万般柔情,轻叹了一声:“我不稀罕别人对我好,只要你对我好就行。”
“嗯。”秋渐浓第一次听到她这么柔顺地说话,一颗心顿时便化为绕指柔,有一种疑真疑幻的感觉。公孙二娘闭上双眼,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跟他比起来,其实我也算不上不幸了。他得到的没多少,失去的却太多,他一生真心对待的人,却总是在伤害他,包括我。”想到此处,她泪水又潸然而下,不觉将手贴在他胸口,不意摸到他身上厚厚的绷带,直起身道:“你的伤为何还没好?让我瞧瞧伤口。”
“不用了,没事的,很快就好。”他轻推开她的手,笑了一下。这会儿他精神看来好了许多,倒像是真服了灵药一般,但气色仍是灰暗无光,哪里像是伤口愈合的模样。
“你骗人,你像是很快就好的样子么?让我看看。”公孙二娘不由分说地解开他的衣襟,,一层层拆去他身上的白布,见那匹布上竟还有鲜血外渗,不由得心惊。直至他赤裸的伤口全现出来时,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只见那原本应齐整的薄薄一道剑伤,此刻却溃烂到三四寸左右,伤口四周依然是红肿,稍一动便渗出血来,完全无愈合的迹象。她掩上伤口,忍不住又要掉泪,说道:“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是我对不起你在先,就算我丢了这条性命,也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他轻叹道,“那是我一生唯一后悔,却又不后悔的一件事。只是若能从头再来,我情愿永远得不到你,也不愿意伤害你。”
公孙二娘泣道:“你真是个傻瓜,世间最傻的那个!”
秋渐浓见她心痛流泪,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微笑道:“世间最傻的不是你天冲哥哥么?怎么又是我了?”
“就是你。”公孙二娘见床边小几上搁着一小瓶金创药,拿起来问道:“是用这个敷伤口么?”
“是。”
公孙二娘将金创药敷于伤口上,低声道:“都一个月了,你的伤口怎还未收敛?这些日子你是怎么折磨自己的?”
“你今日若是不来,再过一个月必定只见到我的墓碑。”公孙二娘听他正经说话,心头一跳,知他所言非虚,一边重新替他包括好伤口,一边责怪道:“你怎能这样不爱惜自己?倘若我一直找不到你,等我找到了却变成一座墓碑,那岂不是要我一头撞死在墓碑上?”
秋渐浓一笑,忽问道:“你怎知我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乱猜。”她一时晕生双颊,心跳得加倍厉害起来。
夜深沉,户外雷电交加地响了半夜,雨终于渐渐止歇,只闻窗外雨打蕉叶的滴嗒之声。公孙二娘见秋渐浓沉沉地睡去,脸上神色宁静,便替他盖好了被,伏在床边合上双眼。
正文 第二十章 华堂生悲
第二日公孙二娘方推开门,便见许书音端了早餐和药进来。许书音神色间带着不安与疑问,将托盘在桌上放下,小心地探一下帘后,见秋渐浓睡得正安稳,这才放了心,放下过绣帘看了公孙二娘一眼便走出去。公孙二娘见许书音对她也如此冷淡,不由得微微苦笑一下。她退回屋内,待秋渐浓醒后,扶着他将药和一碗清粥都吃下去,便端着盘子走出去。许书音见盘内的碗都空了,不由得诧异,看她一眼道:“公孙姑娘,你可真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管用,你一来,我们公子药也喝了,粥也吃了。这些日子来,他可是水米不进,只能在他昏沉睡着的时候才能灌点汤药下去。”
公孙二娘笑了一下,却见岑画意迎面走过来,看着她的目光仍是充满恨意。再走几步,遇上柳拂月和宋琴和并排过来,宋琴和的眼睛是瞪得大大的,他虽是一早便听说了公孙二娘到了折柳居,但亲眼见着仍是像遇了鬼一般,那目光便如要刺穿她身体的利刃。柳拂月见她端着托盘,道:“给我吧。”她年纪尚幼,不似其他人一般对公孙二娘充满敌意。
公孙二娘任她接过了盘子,不敢正视宋琴和的目光,转身回屋去了。
这日又是中秋,公孙二娘才到折柳居两天,秋渐浓的伤口方敛,精神却已好了许多,气色也大为不同。两人同坐在折柳居后院小石桌边,仰望天际一轮盈月,不觉感叹时日流逝。秋渐浓道:“我原以为今年中秋差不多便是我的祭日了,料不到还能与你坐在一起赏月。”
公孙二娘啐了一声道:“好话不说,尽拣不吉利的说。”
秋渐浓笑道:“你几时变得忌讳这么多了?你向来说话不是百无禁忌的么?”
公孙二娘道:“总之不许你胡说。对了,今年的月饼没有去年好吃。”
“怎么不好吃了?是拂月亲手做的。”
公孙二娘道:“那便难怪了,跟你做的是有些不一样,我虽说不出来,却吃得出来。试尘还没下落么?”
“是,那丫头像断线风筝似地,便没了讯息。”
公孙二娘抬头看着月色道:“她那么机伶,不会有事的。对了,天涯岛上的月亮好似比这里圆一些,白一些。”
秋渐浓失笑道:“世间哪一个角落的月亮不是一样的?”
公孙二娘格格一笑,靠在他肩头道:“我心情不一样,月亮看上去便会不一样。我很喜欢天涯岛,若能一辈子就在岛上,夜夜陪你看着月亮星星,那岂不是好?”说着她
的眼睑便低垂下来,心内不免失落感伤。
秋渐浓却没发觉她的异样,道:“那岂不容易?等我伤好了,我们一块儿回天涯岛去,永远不再回中原来了,好不好?”
公孙二娘轻声道:“你不找你的仇人了?”
“嗯。我穷尽一生之力也未必能找着他,何必为了那一点执着耗费一生的光阴?我这一生也令许多人倍尝失去亲人的痛苦,可上天还是能让我遇上你,为什么我不能放弃仇恨,去做一个普通人?”
“你当真放得下?”公孙二娘目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忽然间觉得幸福似乎离自己很近,触手可及。但秋渐浓只是沉默了一会,并没有答话。她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下来,暗想:“我不过在做一个不实际的梦罢了,险些儿便忘了我此来的目的。”
却听秋渐浓道:“现在我还未能完全放下,但我相信我会尽力去做到。”
公孙二娘幽幽道:“这便是了,有许多事情毕竟是发生了,不能当它从未发生。纵想要撇开,也是不易。”她停顿一下,轻声道:“渐浓,你原谅她罢,我相信好心会有好报。你曾做了那么多错事,老天爷会惩罚你的,若是你多为自己过去所做所为偿还些罪过,也许受到的惩罚会轻些。”
秋渐浓道:“我从未想过以后,我做过很多伤害别人的事,也曾想过自己将来会不得善终,不过你说得对,纵我不能为从前所为赎罪,至少也不会再做伤害别人的事。因为以前我觉得活着是种折磨,可是以后我却要为你好好活下去。”
公孙二娘嫣然一笑:“那你以后会做个好人?”
“不见得。我不知道什么叫善恶之分,我只知道不会做你不想我做的事。”
“那已经很好了,你要记着你对我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
秋渐浓朝她笑了一笑,点点头。此刻就算叫他去死,他也绝不会想太多。
秋渐浓的伤势渐渐地好了,公孙二娘却时常在笑容中隐着忧悒,他伤好得愈快,她的归期便愈近——归期,她将归去何方?
公孙二娘坐在桌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指,时光便在指间流过么,她看不见,但她感受到了。秋渐浓推门而入的时候,便看见她发怔地瞧着自己的手指。他笑道:“手指好看么?”
公孙二娘一震,立即站起身来。她过激的反应显然引起了秋渐浓的注意,他诧然道:“你怎么了?”
公孙二娘退了一步,似要掩饰心内的不安,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她素来是个不擅虚言作做的人,不知该如何矫饰自己的情绪,越是想要掩盖便越是显得慌张。令得秋渐浓越发地疑心起来,走上前摸一下她的额头,又问一句:“你是怎么了?”
“我……”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他安静地看着她,仿佛从她不安的气息中感受到了什么,却表现得异常宁静平和。
“我……”她还是低下头去。
秋渐浓没再开口,只是静候公孙二娘说她将要说的话。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来,抬头问道:“在你受伤的那天,你被一个姑娘所救?”
他怔了一下,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随即便坦然地承认了:“是。我没想过要瞒你,你既问起,必然是知道了。那件事我是对不住你,可是——”
“可是你更对不住的不是我,而是她。她救了你的性命,可你毁了她的清白。”公孙二娘打断他的话。
秋渐浓站在那里。他看着公孙二娘的双眸,似乎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来,但她很快便避开了他的目光,她始终无法正视他。她缓缓道:“你可曾想过,她这一生将怎么过?”
“你一直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没在你面前隐瞒过。”
“我知道,我可以原谅你做的任何事,但是别人不能,苍天不能。”她颤声道,“在我认识你之前,我一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