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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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解语道:“属下四月间奉命接近秋渐浓,要设法令之效力本帮,未料事败,身份暴露。属下躲避至瓜州分舵数日,然后离去。未料因此累及瓜州及姑苏分舵共一百零三名兄弟枉死,实属重罪,理应自裁。”虽自畏惧之下,她依旧答得十分流利。
“事败岂能怪她?此事原就有极大风险,叫她一个女子接近秋渐浓,已属不智之举,而成功机率原本不高。难不成帮中凡不能完成任务的兄弟,均要自绝不成?难道我们姊妹替帮中出生入死,效命多年,尚不能抵一事之过?”
“事败属寻常,连累瓜州兄弟也罢,但她泄露了自己身份。玉舵主,倘本帮机密自她身上外泄,到那时你觉得当如何处理?”
玉生香哑然。花解语凄然而笑:“我自领死罢了,姐姐你不必理我。”
“我岂能不理你?”玉生香对成盛二人道:“大当家、二当家,我妹妹年轻识浅,行事鲁莽之处,并非故意。但有责罚,我一并代领,纵要取我性命,也无所惜。”
成信嘿嘿笑了起来:“一并代领?你为藏匿你妹妹,令得瓜州分舵覆灭,你当你可以完全置身外?再者,她所犯的过错,并非他人代受便可解决的。纵你代她去死,你如何能保证他日本帮机密不从她身上外泄?”成信言辞咄咄,令玉生香与花解语无法反驳。二女对视,均有死念。
“念你二人为帮中效命多年,玉生香死罪可免,另由刑堂发落。花解语——”成信言及此,停顿一下,立有人递上一只托盘,盘内一柄闪亮匕首,一段白绫。那托盘直递到花解语面前三寸处停下。花解语木然伸过手去,白净瘦削的手指竟十分稳定。
“等一下!”刑堂外有人大踏步而入,夺过花解语面前托盘,扔在地上。
“三弟!”成信讶然色变。连稳坐堂上,几近傀儡的盛千寻也面容微动,立起身来,缓步向前。
“谁说要她自绝的?”来人质问,石隽般的面容呈现刚毅之色,目如冷电。
“三爷!”花解语获释般的叫了一声,泪水自此方落。
“她所犯之事——”成信正欲解释,却被来人打断。
“无论所犯何事,你们亦不过担心她泄密,只需令她发下毒誓便可。凡活人均有可能泄密,今日疑心花解语,便要她自绝,明日又不知疑心谁,难道全变成了死人方才安全?”
盛千寻开口道:“三弟,女子所言难以作数。”
“我以性命担保,她决不会吐露本帮半分秘密。”那人冷冷道。他看着花解语,神色不变。
花解语立时便似从他目中读懂千般暗示,大声道:“属下郑州分舵花解语,当本帮三位当家及刑堂二十位兄弟之前,立此重誓:凡本帮秘密,无论何时何地,决不会自属下口中泄露半分,倘有违誓,教我肌肤寸裂而死,死后挫骨扬灰,永世不得投胎。”
“这——”成信神色犹豫,目光投向盛千寻。
盛千寻胸前几无起伏,枯瘦的面容亦看不出喜怒。良久始道:“既是三弟力保,你们姊妹此后便提着脑袋好生为本帮效力,否则,就算你誓言所说不会变成事实,我也定会教它变为事实。”他极少开口,然每一字均如寒冷铁浆,缓缓渗入人体内。
刑堂内,众人齐整散去,唯余成盛二人与刚入的三当家。盛千寻现出一丝不似活人的笑容:“三弟你向来不管帮内俗务,怎地今日有兴致来管此等小事?”
“你们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这么多年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我号称飞斧帮的三当家,但所知尚不如花解语这样一名舵主,莫不是你们完全当我是外人?”
“三弟何出此言?有些事现在不便言明,三弟将来总会得知。三弟你可是听了小人挑唆,信了风言风语?”成信满面堆笑地说道。瞧这模样,他们二人均对这三当家十分忌惮。
“我不需听信任何人的言语,否则便不会亲自来问二位哥哥。”三当家冷冷道。“而今我只等二位哥哥向我明言。”
盛千寻的喉结咕的滚动一下,缓缓道:“三弟,有些事将来定会让你知晓,如今你只需训练好十四死士便可——”
“嘿嘿!原来我只不过是训练死士的工具而已,只不过比这些工具稍稍高明了些。”三当家拂袖而去。留下成盛二人,面色极其不佳,相视无语。
“三爷,三爷!”花解语提着罗裙自青石曲径追了上去,前方的三当家驻足回望,神色淡漠。
花解语神色泫然,垂首道:“多谢三爷相救之恩,若非三爷,解语早已不在人世。”
“不算什么。”
花解语抬起头,凝视对方那刀刻般的眉眼,问道:“三爷就不想知晓我犯了何事,为何要自绝?”
三当家缓缓皱眉,纵皱起的眉头亦带刀刻的痕迹。他并不言语,负手而立。
花解语道:“三爷若想知道,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在刑堂立下重誓,无论何时何地都须守密,我便决不会再问你。”
“可是我宁遭毒誓惩罚。”
“我却不想。”三当家转身继续前行,不再理会她。
“三哥!”花解语提高声音,换了称呼。三当家身形一挫,显是内心亦为之震动。脚下步伐也随之而缓,变得一步步难于前行。
花解语颤声道:“三哥,我不想沦为他人的玩物!”她袅娜的身段在剧烈颤抖,令人观之而生怜惜之意。可惜那三当家却看不见,他始终未曾回头。
“不想沦为他人的玩物便需自重。唯有你先尊重自己,方能得他人的尊重。”三当家如是说。
“自重?”花解语苦笑,“三哥说的这话好生奢侈,可知对我姊妹而言,自重原是一句空话而已,三哥可见过那风中柳絮儿能自重的?原就是杨花般薄命,怎能不随风随水!”
三当家的身子颤了一下。他终于还是没有回头,大踏步向前去了。花解语孑然立于路中,凄凉无绪。单薄的身子恍若风中垂柳,茕茕羸弱。
不平门中,邵天冲与凌叶子会面后,将开封所遇细细相告,众人均默然。凌叶子更是忧心如焚,抑郁难言。然事已至此,他们也无计可施,一时踌躇莫展。此时他们已经历过许多江湖险恶,决不敢再像从前那般骤然冒险,胡乱行事。邵天冲与周超商议片刻,决定先离开不平门,至开封相候公孙二娘等四人,周超则先返回慕仁山庄,向裴濯行言明一切。
打点停当,五人便向韦不平辞行。韦不平听闻他们要走,微觉惊讶,问道:“此事毫无眉目,你们怎地就此离开?”
“在下等人已经叨扰韦掌门许久,况此事也非等待可出结果,我们约了朋友至开封相见,先去与他们会合再作计议。周兄则会折返慕仁山庄,先将一切告知裴庄主,请裴庄主拿定主义。”邵天冲答。随即又道:“连日来给韦掌门增添许多麻烦,还劳您涉险,此情他日必报。”
韦不平沉思一会,叹道:“也罢,你们先去开封,不过万事小心,切不可去成府滋事。至于我答允诸位的事,其实并未办到,实是令人汗颜无地,何谈报答。你们走后,我仍会命人去探成府虚实,倘有所得,必先告之。”
“如此有劳。真不知该如何感谢韦掌门大德。”
韦不平亲自将他们送出不平门去,左张二人因另有他事,并未相送。临别韦不平又将邵天冲唤住:“你过来。”邵天冲微怔,不解其意,仍是回头向他走去,诸人远远看着他们相候。韦不平看看余人,低声道:“邵兄弟为人太过耿直,不知转弯,殊不知世间人心隔肚皮。卫渡天送你那二件东西,最好莫要常露人眼,尤其是那皓阳心经,切不可让他人得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邵兄弟如今的身手,又无防人之心,极易招来杀身之祸。”
邵天冲闻言背脊微凉,点头应是。诸人与韦不平自此别过,踏上茫然不可测之前路。
离开不平门,邵天冲方有空询问韦明月失踪之事。凌叶子红了脸,十分忸怩尴尬,将当日之事道来。原来当日三人商议好,由凌叶子装扮韦明月,而韦明月却躲于床下。韦夫人在左一鸣到来时将预先准备的糕点给他吃下,左一鸣不久便觉无力。此时左一鸣无力反抗,被凌叶子一下击晕,床下的韦明月方爬出来。过不久韦明月身上穴道自解,便离开了不平门。此事原并无多少曲折,只是左一鸣万万未料到在不平门中会遭遇诡诈突袭,一时不慎,着了道儿。
众人听闻韦明月与秋渐浓相识之事,均是皱眉唏嘘,觉得这位韦大小姐任性之极,将来难免吃亏,而那位韦夫人行为怪诞,则更令人难解。众人行至开封,特地选了成府对门那间客栈投宿,一来临近大街,来往行人均收眼底,二来面对成府,若有蛛丝马迹,可以探知。而周超自与众人别过,径回湖州去了。
正文 第九章 身陷囹圄
公孙二娘等人风尘仆仆,一路赶往开封。这日行至开封城外,忽见迎面官道上一骑马来势快疾,直向他们冲来,东方明等人不得不略微让开。公孙二娘却觉得那骑马之人嚣张无礼,故意站在道上不动,冷眼瞧那马自她对面撞来。那马经过时蹄下扬起灰尘,激得公孙二娘一身灰尘,她心下微恼,迅速以剑柄在马身上拍了一记。那马受惊人立,马上人勒紧缰绳,方坐稳身形。
公孙二娘心下正得意间,不防那马上乘客刷一记马鞭向她劈头盖脸抽了过来。她一惊之下纵身跃开,怒道:“什么玩意,胡乱打人?”
却听那马上人闷哼一声,叱道:“教训你一下而已,算你身手快,躲开了。”公孙二娘细看去,见那马上是个年轻姑娘,绛红衣衫,眉宇间颇有盛气凌人之色,朝她无礼地斜视了一眼,转头策马离去。公孙二娘一边掸衣上灰尘,一边骂道:“官道这么宽,偏生要走中间,非要别人给她让道,还随便用马鞭抽人,这么蛮横之人我倒是少见。你奶奶的。”话毕她还不忘加句粗口骂人。
但听那少女的声音远远随风送来:“谁叫你先招惹我,爱抽你便抽你了。今日无闲空理你,下次再叫我听见你出口不逊,定不止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