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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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至此,二位当家但有所命,无敢不从。”一个名叫郑均同的人举杯起身,缓缓说道。他出身世家,声名显赫,飞斧帮多半是看中了他家中万贯财富。然万贯财富均不如自己与家小的性命重要,他不得为之不妥协。方淮川跟着应和,他是一名盗墓人,擅长挖地道,宫廷内变时倘有地道可直入皇宫,那自是对情势十分有利。至于霹雳堂之所以在众人之中独得厚赐,则更易理解,举凡兵变,火药自是用处广泛,霹雳堂的雷火弹体小而易及远,杀伤力甚强,是以为飞斧帮所看重。思及此,邵天冲心潮起伏,一时间对此事极难把握善恶,竟不言语。出神间,卫渡天在他掌心用力一捏,令他惊醒。座上余人均已举杯表示愿誓死效力燕周二王,卫渡天亦已举杯应是,唯邵天冲未语。邵天冲省悟,也举起杯来,表示誓死相从。成信见他良久未语,是以眼光在他身上多转了几圈,目光闪烁,幸未多言。
随即众人在成信示言下歃血为盟,均以先祖或至亲名义对天起誓,决无背叛泄露之意。当然,卫渡天与邵天冲起誓时却是以雷远与钱洪的祖宗家人起誓,口中一边含糊地念,心中一边暗叫抱歉。誓毕,成信道:“诸位可各自返回,帮中有所需时,随时联络诸位。至于诸位的至亲家人,则先在成某寒舍作客几日再说。”说得客气,其实无非是软禁扣押,以防众人生变。人人均暗生怒意,却只能默然认命。一顿酒席吃得味同嚼蜡,不久便均停箸,唯有成信吃喝的十分自在。盛千寻也只微微动箸,席间由头至尾,他只发了一言,倒似整个飞斧帮由成信作主一般。
席散,诸人径自离去。成盛二人送至成府门前,成信忽唤了一声:“雷兄弟!”
邵天冲猛然一震,身子僵直。卫渡天紧靠他身边,他微斜视间,见卫渡天目光灼灼,心中稍为宁定,转过了身去。成信微笑道:“雷兄弟,你霹雳堂善制火药,其秘技向不外传,不过将来倘有所需,只怕你也不得藏私了。”
邵天冲陪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出得成府去,清风徐拂,凉意遍生,他方觉身上衣衫已被汗湿。两人快步走入客栈,方一推门,便见韦不平立于门前,倒将他们吓了一跳。
韦不平见了二人,一脸惊疑之色。邵天冲用力抹去脸上粉妆,苦笑道:“韦掌门,是我。”卫渡天也随之卸妆。
韦不平上下打量二人,奇道:“你们装成这般模样,倒是去哪里了?这位兄弟又是何人?”
卫渡天抱拳道:“晚辈卫渡天,见过韦前辈。”
“卫渡天?”韦不平凝神思索,显是对这名字极为陌生。
“晚辈一介无名小卒,韦前辈自是不识。”卫渡天微微一笑,转而向邵天冲道:“兄弟,愚兄尚有要事要办,就此别过。”
“卫大哥,你这么快便要离去?”邵天冲急忙问。
卫渡天笑道:“兄弟日后倘有所需,愚兄必当尽力。”他解下腰间长剑,递给邵天冲,说道:“这等物事,我也用不上,借花献佛送给兄弟做个人情。”
邵天冲吃了一惊,连连摇手道:“我怎可收卫兄如此厚礼?况我也配不上如此绝世利剑,卫兄还是收回。”
“这剑本也不属我所有,不过转送给兄弟罢了。我与邵兄弟一见如故,相识恨晚,便是因邵兄弟的豪情不同于寻常少年,可是邵兄弟若再借口托辞,那便是扭捏作态,令人不喜了。”
卫渡天言既至此,邵天冲也不好推托,唯有收下。他想起怀中那铁匣,又道:“这皓阳心经——”
未及等他语落,卫渡天已踏出门去,边走边道:“无主之物,任由兄弟处置。”邵天冲摸出铁匣,怔怔发呆。
韦不平目送卫渡天远去,心中暗奇:“这年轻人不过三十出头,但看他步履轻捷,身形矫健,决非庸手,可如何却从所未闻?”直至卫渡天身影消失,他方回首问道:“这便是传闻中的皓阳心经?”
“是的。”邵天冲答。
“如此可要恭喜邵兄弟,这皓阳心经可属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
邵天冲道:“是么?”他于江湖事完全一窍不通,也不知那心经有何贵重处,只是又信手塞进怀中,把玩那长剑。韦不平也上前细看,见那剑上垂着淡绿丝绦剑穗,剑柄上镌着一个篆体“心”字,剑锷上镶嵌金绿猫眼石。他轻拔长剑,锋芒森然,铮地伸指一弹,清越悠远。
韦不平不由叹道:“好剑!”遂对邵天冲道:“这姓卫的小兄弟当真是个人物,能视这二物如粪土的,当世只怕没有几人。而他轻易将之送与你,对你可是青眼有加。”
“是啊,只可惜转眼作别。”邵天冲叹一声,将昨夜及今日入成府之事一一告诉韦不平,听得他惊奇不已,尤其听得飞斧帮幕后原来是燕周二王府,更是遽然色变。
“果不出我所料,飞斧帮的确另有所图,只是未料到洪武帝尚在世,燕周二王已有不轨之举,狼子野心,只怕祸延天下百姓啊!”韦不平一声长叹。
“依韦掌门之见,燕周二王谋反之举,当祸及百姓?”
“历来改朝换代或宫廷内斗,到头来避不开兵戎相见,血流成河,或多或少会祸及百姓。每一政变后,经济再缓慢复苏,苦的依然是百姓。是以不论他燕王有何德何能,此举便属谋朝篡位、祸殃天下。”
邵天冲默然点头,心生愤慨之意。
韦不平又道:“只是这些,却非我们力所能及。我们只是寻常武人,尽量不牵涉入朝廷政变,便属万幸。昨夜我暗探成府,一无所获,却险些陷身于内,差点儿便回不来了。”
邵天冲吃了一惊,道:“以韦掌门身手,如何也险险陷身成府?”
韦不平苦笑一下,将夜间所遇细述。原来他夜入成府,先是抓了一名夜巡护院逼问凌姑娘父母之事,结果那人完全不知。他一念之慈,仅点了那人穴道,扔在假山洞内。尔后来到盛千寻卧室屋顶,盛千寻与成信正灯下对奕,良久却不发一言。他正蹲得微微心焦时,却听成信道:“如何处置花解语?”
“保她不得。”盛千寻简短地道。
“可是玉生香得知必起反之。同折两将,岂非损失良多?”
“瓜州分舵灭门,玉生香自身难保。”
成信默然,轻叹口气:“说来她姊妹两也不算犯了极大过失——”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你终是恐她将帮中秘密泄露出去?她们入帮时也曾立下血誓,无论何时何地,决不泄露本帮任何消息。”
“女人终究是女人。况周王大业不容任何差池。”
二人谈话就此截止。韦不平听得没头没脑,难以索解。一直蹲到四更天,却不料被他点穴那护院内力在他所料之上,提前半个时辰冲开穴道,自假山洞爬出来,大呼有人闯入。成盛二人闻言冲出室外,整个成府上下惊动,四下里搜寻。韦不平顺势揭瓦而入,踞身横梁之上,一直呆至天明方找到机会离开。
“这般说来,韦掌门于凌家之事亦无所获,这可如何是好?唯今似乎只有直接登门拜访相询了?”
韦不平心道:“这孩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说道:“你已知飞斧帮是朝廷势力,他们一切所为均与朝廷有关,凌姑娘的父母倘真是他们所擒,说不准与雷远这些人的家人一般,被囚于成府,你如何能自他们口中问出究竟?”
邵天冲闻言,不由犯愁:“如今看来,那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难不成我们便坐视不理,以候结果?”
“还是先回不平门,从长计议吧。”韦不平亦是无计可施。转而又道:“不过照此来看,凌姑娘的父母无论吉凶,都不是一日时半日会改变了。若是吉,暂时也不会有险,若是凶,只怕——”他言下之意,邵天冲自然明了,想到凌叶子,心中不由得揪紧。
二人回转不平门,方踏入厅内,便见左一鸣急急禀报:“师父,师妹不见了!”
韦不平吃了一惊,喝道:“怎地会不见了?不是叫你好生看管她?”
左一鸣苦笑无语。邵天冲亦颇奇怪,出言相询,左一鸣看着他,神情十分尴尬。邵天冲顿觉此事与已有关,更是诧异。
“直说无妨。”韦不平挥了挥手,心情似甚不佳。
左一鸣低头道:“那日我去师娘绣阁,本拟补点师妹穴道,不料出手后陡觉手软。而且房内那女子不是师妹,她迅速跃起,将我击晕。我进入前只吃了师娘几块点心,怎知……怎知……”他面红过耳,讷讷不能成语。
“荒唐!那房内女子是谁?”韦不平微怒,信手一拍身边茶几,震得茶几摇了几下。
“是……是凌姑娘。”
韦不平与邵天冲俱愕然,瞠目相视。以凌叶子素日个性,决不会有此僭越行为,是以二人均觉诧异。
左一鸣见二人不信,道:“确是凌姑娘。而且师娘也参与此事了。”说罢苦笑。原来事后韦夫人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说道糕点内下药,命凌叶子装扮韦明月之事均属她指使,令左一鸣哭笑不得,无所适从。
韦不平听他说清原委,一时竟也无语。呆得片刻,挥手示意左一鸣退下,左一鸣神色有几分狼狈,未敢再说一言。
成府内,飞斧帮刑堂。花解语跪于堂内,左右各立十人,目光森然,齐投视在她身上。盛千寻与成信端坐于堂上,注视着花解语那惨淡的颜容。一惯的妩媚笑意自她脸上消失无踪,风流之态亦不复存。
“花解语,你可知为何要处置你?”
“属下明白。”她的声音孱弱无力。
“那你该当如何自处?”
花解语颤抖一下,未曾回答。
“她有何错,我替她一力承担,任何责罚均由我代之领受。”玉生香翩然而入,神情凛然,眼神冷冽。
“本帮的规矩,你倒是忘了。”成信笑了起来。
“规矩亦不外人情罢?况且她究竟犯了何等大罪,要纠集刑堂众兄弟齐来行刑?”
成信道:“犯了何事,让她自己说吧。”
花解语道:“属下四月间奉命接近秋渐浓,要设法令之效力本帮,未料事败,身份暴露。属下躲避至瓜州分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