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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羔羊-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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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回那样,当然,您或许要为那包鳗鱼付款,但那也要等他们证明这几条讨人喜欢的小东西确是此地出产之后。”

亨利先生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单是这个,”他说:“最近这儿似乎又多了些人,您没有听说过?一批动物权益保护主义者,非常激进,据说他们在大学研究所里纵火,在医院里面放炸弹,就在附近,有一家豚鼠养殖场的老板遇到了抗议和袭击,有人往他家里扔砖头,他岳母的坟墓被拆毁,尸骨不知去向——真糟糕,您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害怕他们。”他做了个手势:“我怕他们会认为这件事儿是我干的——上帝知道,我家有两条健壮快活的大狗,我对它们就像待亲儿子那样。”

史特莱夫点了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好吧,我会保密的。”他补充道:“我可以向上帝发誓,这个秘密绝不会从我的嘴巴里泄露出去。”

“对您我放心。”亨利先生确认般地加重最后几个词语的音量:“您别太介意,我是怕了那些家伙了。撒旦作证,我不会高兴起来就给狗儿们开个膛或者砍下它们的脑袋什么的,但我偶尔也会给它们一脚,或是取消一顿晚餐什么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不然你怎么能让它们乖乖儿地——您也养狗?那您知道它们会有多恶毒,乱跑,咬拖鞋,在泳池里撒尿,无缘无故大叫大嚷,故意吓唬每一个路过的人……它们是一群性情顽劣的小怪物,你可以给它们吃饭,陪它们睡觉,和它们玩儿,可也得记得教训它们,不然它们就要变成长尾巴的小恶魔了。可那些人,”在说这些活的当儿,他把金表擦拭干净,严严实实地放进自己的外套内袋里:“看看他们的宣传单,你得像服侍贵族老爷那样盯准它们的每一项需要——生理与心理的,好吧,前面那条还好,我知道它们深爱沃尔夫牌的狗粮和肉骨头,但谁能知道一条狗的心理?它失恋了?工作压力大?或是晋升失败?还是太害羞了以至于无法展开社交活动?就算是撒旦亲自来施下妖法我也未必能做得到哪?!”他不满地咕哝道:“如果能做到我也更愿意用在自己的老婆身上,至少我能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整整一个月没给我好脸色看,是因为我没和她一起去探望岳母(那个养了一屋子猫的老巫婆!)还是我没去理会那张摆在床头柜上的促销优惠广告(珠宝店的!)?”

“噢,听您的话,”史特莱夫说:“您以前和他们交过手?”

“我曾经在那家大学的研究所担任过保安。”亨利先生说:“我以为那会是一个平静安全的工作,可我错了,警察在那儿,就在我们的宿舍右侧,发现了两枚炸弹!两枚!”

他有点激动,看来那份回忆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美好了。

“您是个有学问的人,”亨利先生愤愤不平地说:“您认为他们做得对吗?嗯,对吗?”他从桥栏下转了个弯,艰难地跨过树根草地,步履蹒跚地走上来,他的鞋子上挂满了泥巴和苔藓:“难道人类不是万物之主吗,难道不是上帝给予了人类治理自然万物的荣耀地位吗?而他们却要我们去讨好一条狗、一只老鼠或是一条鱼!是我们给它们提供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一日三餐,清洁的饮用水,还有同伴和医生!——在法律层面上,它们还是我们的财产哩——可现在,看看,居然会有些人类要求我们把它们当作“人”对待,老天爷,那么人呢?我们的同类呢?”

“当然是当作……食物啦。”史特莱夫嘲讽般地轻轻说道,声音低得就算凑在他嘴唇边都未必听得到,但撒沙听到了,他抓住了父亲的手,发现他指尖炙热,掌心冰凉。

在亨利先生能够看清自己的脸之前,史特莱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这种笑容我们都已经很熟悉了,它能让很多人恐惧到四肢瘫软甚至失禁呢。

“那么就这样吧,”他说:“已经很晚了,我和撒沙还没有吃过晚餐呢。”他望了望天空,将近十月,暮色来的既早又快,无声无息。

“抱歉,”亨利先生说:“是我耽搁了您,如果有可能的话,下次请来我家晚餐,您订时间。”他说:“真可惜,没有那些该死的动物保护主义者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尝试一下我祖父干过的活儿。现在的鳗鱼……您知道已经到了什么价儿了吗?一磅十块钱,还不是野生的,是养殖的。中国人在鱼塘里养它们,五年就能长到两英尺,可以想象,肉味寡淡,吃起来像是棉花,或是麦片,绝没有野生的鲜美有劲道。”他喋喋不休:“当然,如果没有那个养殖场就更好了,鳗鱼,”他摇摇头:“以前可是贵族和有钱人才吃得起的东西。”

已经抱起撒沙,准备走开的史特莱夫停住了脚步,他略微转过身来:“啊,”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光:“中国人?”

就像从凯瑟琳兀长枯燥,女中学生日记类型的童年回忆中搜寻到一点如同硬脂松香般会发出亮光与香味的珍贵特质那样,魔鬼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要点,即是说,值得去注意和深究的某个词语。

“对啦,”亨利先生拿下自己的手套:“你来这儿不过两年,我说的就是那个中国人议员,他在喀迈拉岛上建立了一个鳗鱼养殖场,起初没人以为他能成功,可事实是,那个养殖场从三年前就开始为他赚取数十万美元的利润,每年。

他养灰头鳗,比褐鳗更容易活,但那味儿,啧啧,只要是真正的老饕,只要嗅嗅气味,连尝都不必尝,就能知道东西不对,但有些人不在乎,他把它们卖给七区的中国餐馆和二十区的社区食堂,中国人有他们的烹饪方式,而那些二十区的人,舌头和肠胃早就被酒和毒品弄垮了,他们连鱼肉和猪肉都分辨不出来。”他低头去拾掇那些滑溜溜的美味:“您真的不要带两条回去?还有,天已经黑了,我想你会需要手电。”

“不,谢谢。”史特莱夫心满意足地说。

他抓紧了撒沙,步履稳健地向黑暗中走去。

chimera(客迈拉) 第六十九章 鳗鱼 3

史特莱夫家今天的晚餐迟了一个小时,不过在那之前,撒沙得到了一小盆子酸甜的矛莓作为额外的前菜,史特莱夫又为他烤了一小块面包。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些已经够多了,但等到糖泥生菜和蘸着乳酪和鲜美酱料的炸虾被端上桌子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吃了点,又吃了点,但按捺住没有去动那块小羊排,可最后上来的那份蓝莓冻奶糕实在太对他胃口了(虽然它也只有两三汤匙的分量而已),所以当这顿姗姗来迟的晚餐结束时,撒沙感觉有点……轻微的消化不良——这点小麻烦还用不着开药,只是饱胀的胃部汲取了大部分血液以供消化,头脑那儿难免不足,撒沙的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覆盖着金棕色软毛的脑袋在肩膀上摇摇晃晃。

史特莱夫将餐具收拢起来,一古脑儿堆进厨房水槽。

在被温暖蓬松的浴巾裹起来之前,撒沙就几乎已经睡着了。史特莱夫拿来了漱口水:“喝一口,”他说,“但是不要吞下去,数十下,然后吐出来。”薄荷漱口水的辛辣滋味让撒沙清醒了几秒钟,但很快地,他被塞进了细软厚实的毯子里,它们就像有热度的云那样托着他,孩子愉快地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已经被吸过水分的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他的面孔微微地向一侧倾斜着,呼吸轻软的几乎听不见。史特莱夫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倾听着,等孩子的呼吸稳定下来——他匍匐下身体,让自己的耳朵隔着毛毯紧贴着撒沙小小的胸膛,他可以清晰地听到那颗只有鸡蛋大小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怦怦,怦怦……幼童充沛的热量从毛毯下面散发出来,渗进他的皮肤和血液里。

“哎呀,撒沙,”他悄悄地,欢喜地说:“撒沙。”

孩子在睡梦中摩擦着自己的牙齿,撒沙本来就有这个坏毛病,在换牙期间这个问题更严重了。

史特莱夫抬起头来,他考虑了一会,将灯光调的更暗一些。

他走出房间,一点声音都没出,厨房水槽里的餐具消耗了点时间,但也没多久,至少在史特莱夫弄干净自己,坐到小书房里,在滚热的咖啡里加进白兰地的时候,时间对于一个成人来说,还不算太晚。

小书房位于一层,有一扇双开的带框玻璃落地门,通往花园,但现在它被关得紧紧的。从玻璃周围的黑色木框中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个用来储水的大理石喷水池,在它周围盘绕着一大蓬生长到彻底失去控制的木芙蓉,粉红色,或红色的花在夜风中颤抖,两只牛头梗在稀疏杂乱的梗子和叶子下面睡觉,它们睡的不怎么安稳,每隔一会就会挠脸,从鼻子里面喷气。

史特莱夫坐在椅子上,那把椅子是他从一个拍卖会上买回来的,一把小扶手椅,上面套着绣花的套子,深绿色的套子边缘有点磨损了,但还是看得出,缝制它的人是用了大心思的。

他没有开灯,黑暗对他没有妨碍。咖啡和白兰地的混合香味充斥着鼻腔,但没过多久,书房里其他的气味也参与进来了——潮湿的泥土、种植在泥土中的兰草,生着蛀虫的书本、新的和老的油画、天花板和墙壁上的木板、布料和皮革的气味。

两个小时前的事情像在月亮的引力下涨起的潮水那样奔涌上来,他在大脑里细细地整理和挑选着,将那些有用的东西分门别类,这些事儿他每天都要干上这么一次,免得什么时候要拿出来用——极其突然地,那个在金灿灿的灯光下翻腾着的沼泽扭曲了,它喷发出难以想象的臭气,同时变得又黑又深,它在逐步变成那个地窖——停止,史特莱夫对自己说,停止,但他没能掌握住,地窖的盖子打开了,隐藏在里面的东西伴随着类似于尸体发酵后的气息蠕动着溢出来——他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坚硬的胡桃木在疯子、罪犯与精神病学家的手指间发出叽叽嘎嘎的声音,安东尼。霍普金斯再一次听到小鹿在哀鸣,那些逃兵在吃掉撒沙之前吃掉了它——他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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