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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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本是优胜者的奖品,”他慢悠悠地指了指窗外:“譬如撒沙。霍普金斯。”
宝儿怒气冲冲跑出门去的时候,差点撞到了珍。她是格兰德寄宿学校的助理医生,也是道格拉斯医生的左膀右臂——她双手捧着一个大簸箩,里面堆满晒干了的直立婆婆纳,这种植物在教会花历中被视为“健全”的象征,用来祭拜一世纪时耶路撒冷的主教——圣希梅翁,他是耶稣基督的堂兄弟——晒干后可以治疗感冒、咳嗽和皮肤炎。
“把它拿给我吧。”道格拉斯医生充满感情地说道,他用手指捞起暗绿色的干叶子。轻轻搓揉,听它们簌簌作响:“好孩子,好孩子,”他不住嘴地称赞道,其中包含的感情可比刚才面对宝儿或撒沙时丰富得多了。
“紫罗兰也开的很好。”珍说:“这个春季最后一批的紫罗兰。”
“让我去看看吧,”道格拉斯医生说。“看情况,我们或许可以在明早将它们全部采收下来。”
格兰德校方对有才能的人一向都是慷慨大方的,无论那个人是教师还是学生,就像他们愿意为玛西亚的一个建议耗费数万元清理出一段河道那样,具有着医生、药剂师、健康教育者等多项执业资格的道格拉斯医生的小小爱好自然也是能够得到满足的。
道格拉斯医生拥有一座占地约有一英亩之多的园圃,中间还设有一间相当大的钢筋玻璃圆屋顶温室。
这座植物的小天堂虽然不是私有的,却也只允许一部分人接近——观赏、观察、采摘与使用,后两种权利几乎只有道格拉斯的学生与社团成员才能拥有,一些教师将此处的参观许可当做对优秀学生的奖赏。
紫罗兰的花期是十二月至四月,在道格拉斯的花园里盛开的这片紫罗兰或许是方面百里之内的最后一批。不过它们的美与香并不曾因此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医生小心翼翼摘下一朵花瓣多褶,就像是水彩笔描绘出来那样薄弱娇嫩的紫罗兰,把它放在鼻子下面,又送进牙齿间嚼了嚼。
紫罗兰的花朵有点涩,在舌根处倒能渗透出一点润泽的香甜,晒干后吃起来又甜又香,有点甘草的味儿。
他把剩下的花朵举到眼前,淡紫色的花朵让他想起那个男孩的眼睛。
“你觉得撒沙。霍普金斯怎么样?”他突兀地问道。“就是下午来看瘀伤的男孩。”
珍笑了笑,“好像这瘀伤和宝儿脱不了关系?”她偏过头想了想:“一个俊美的男孩,行动很利索,寡言少语。”
“你觉得他会成为宝儿的敌人吗?”
“宝儿已经站在他对面了。”珍说:“不过这没什么了不得的,我想宝儿也该有个敌人了。他已经被那些小女孩和大女孩惯坏了。您知道今年有多少人向我投递了入社申请?只因为每个成员每月都能领取一个精粹茶包。就是宝儿喜欢的那种。”
“多少人?”
“二十六人。”在这所学生总数仅有三百的学校里这个数字已算得上非常惊人。
道格拉斯医生抿抿嘴唇:“坚持我们的原则,”他说:“我们只要需要的人。”
“是的,医生。”
“明天是周末?召集我们的成员,不单单是紫罗兰,玫瑰也需要采摘……预备蒸馏罐与微波萃取设备。”道格拉斯医生说:“现在正是它们最美丽的时候,真遗憾,这段时间是如此的短暂甚至可以说是转瞬即逝——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留住它的美丽与芳香。”
***
撒沙回到宿舍,预备先洗一个澡。管理员叫住了他,今天下午他又收到了一个新包裹,是需要急冻冷藏的那种,他检查了一下,是条重约两磅的七星斑,来自于费利曼图渔港。
“真可怕,它居然还活着,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充满敬佩地说道:“我按照说明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保存在公共厨房的保鲜柜里,挑选的非常好,你父亲一定是个出色的美食家。”
“谢谢。”撒沙耸了耸肩膀,说:“他的确是。”
Kelpie(水鬼)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松露
小霍普金斯先去看了那条鱼,除了口唇部有着被吊钩穿过的痕迹,深红褐色的鳞片,颜色略浅一点的头部和带有锯齿的鳍几乎完好无缺,腮部的动静十分微弱,但正如管理员所说,它还活着,眼珠子大大的,带着水分。
四个月前,霍普金斯医生寄来了一份包扎的妥妥当当的生小羊腿,来自于高纬度的边陲地带,那儿的羊都是吃野韭菜长大的,没有一点古怪的气味;一个半月前他又寄来了大约四分之一磅长满丑陋疙瘩的新鲜山葵根,那是真正的山葵,不是染成绿色的辣根,山葵对生长地的要求非常苛刻,能够大型种植的地方很少,主要集中在东大陆边缘的弧形岛屿圈内;而费利曼图渔港远在西大陆的另一端——安东尼。霍普金斯曾说过这几年他也许会非常忙碌,现在看起来这种忙碌程度远超过撒沙当初的想象。
***
青绿色的“烤肉架”(橄榄球场上划满了竖线,像个烤肉的架子,因此有此外号)上,别西卜沿着线的右端外侧,往球门柱奋力奔跑,怀里抱着四分卫传给他的球。
他一连闪过了五个、六个或是七个、八个人?谁知道呢,让他们都见鬼去吧,他的脑袋闷在头盔里,头发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累积的盐分都要将他的头皮腌渍起来了,就像渔民们腌渍鱼干那样,他大口大口的喘气,用来防护面颊与下巴的小栅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动,一个魁梧的家伙从旁边冲过来,他跳起来,高高抬起手臂,想要抓住别西卜,另一个家伙从对面包抄过来,他们留给别西卜的空间还不足五英寸,别西卜听见教练在大声喊叫。却听得不是那么清楚,他的体力几乎要枯竭了,唯一能看见的就只有距离他不过十英尺的端线,他骤然加快速度,一个重量惊人的躯体碰地砸到了他的脊背上,两条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抢夺他怀里的球。
别西卜倒了下去,向前,借着惯性打了个滚。身上的人被他甩在了地上,当了他的垫子,别西卜向后伸出双手,用力将球砸进地里——他们滚进了得分区,红队赢了。
白队队员高声诅咒,把别西卜从身上推下去,然后他翻了个身。把别西卜压在下面,结果其他队员(无论是红队还是白队)也跑了过来,抢着把他们压在下面。直到教练跑过来,把他们一个个地拉起来。
他最后拉起别西卜,亲手给他拿下了头盔。“干得好,就这样干!”教练喊道:“一直保持到全国校际联赛。你会成为总统的!”
也难怪他会这样激动,格兰德的橄榄球队曾经战绩辉煌,两度当选 “带球冲刺”冠军、三度当选“职业明星球员”、“最有价值球员”的汤姆。坎贝尔就出自于格兰德,一九八八年,他率领着全队在全国校际联赛上连战连胜,他们带着金杯回来的时候,校长亲自出来迎接,还给教练和队员发了奖金。
汤姆。坎贝尔离开之后,格兰德橄榄球队的境况就不那么妙了。他们没再拿过一只奖杯。
近几年或许有所起色,但仍旧缺少一个“灵魂与将军”。别西卜让他看到了希望。
别西卜还没看来得及对这种别出心裁的鼓励方式做出表示。一只带着手套与护肘的手臂圈了过来,就像三分钟之前那样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力道大的就像是谋杀。
搂住别西卜的人是艾弗里,他也拿下了头盔:“暂停,教练,我们能离开一会吗?”
教练抬手看了看手表:“全部休息十分钟,”他说,“然后试试正面冲撞阵线,让我看看你一次能撞到几个。”这句话他是对着别西卜说的。他拍了拍别西卜的肩膀,把头盔还给了他。
别西卜伸手抹了一把面孔,也许是长时间闷在头盔和防护具里面的关系,他反而要比原来白点了。“怎么啦,”他问艾弗里。“什么事?”
“霍普金斯来找你。”艾弗里说,沿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淡金色头发的男孩正在朝这儿小小地摆手。
“来找我们。”别西卜纠正道:“你和他认识还在我之前呢。”
艾弗里难堪地笑笑,“是认识,但说不上是朋友。”他斟酌了一番用词:“那时候,当然,他一直都挺出色的……你看,那时候我是个还不懂事儿的小混蛋,我曾经有段时间很讨厌他,讨厌极了,还带着一群和我差不多念头的男孩找过他不少麻烦……”
“嘿,但就我现在看到的而言,你简直就是爱上他了。”别西卜说:“据我所知,他和以前相比应该没什么大变化,是什么让你的看法产生了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呢?”他说:“这可真让我好奇。”
艾弗里擦擦下巴的汗,犹豫了一会,“……他救过我的命,”他感激地说道:“在起先的一两个月里,我没能弄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人们似乎也不怎么愿意听我说那时候的事——我一提起来我妈就抱着我哭——直到他们为爱丽丝举行了葬礼,我是说,就是那个被分尸后扔进鳗鱼池的女孩,你有看过那个新闻吗?我和霍普金斯也是人质之一……在那个男人进来的时候,他欺骗我们说是要释放而不是杀害一个孩子,我相信了,真蠢不是吗?霍普金斯拉过我,是我甩开了他的手,如果不是……不是那个男人看不中我,我就是爱丽丝。”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曾经想要亲自去谢谢他,但他和他父亲早在爱丽丝的葬礼前就已经离开了十九区,我也向博罗夫人要过他们的地址,邮寄信件和小礼物,结果却是‘查无此人’而退回。”
“嗯,”别西卜说:“你们在这里重逢了,”他有着一双深陷而又明亮的眼睛,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就算是霍普金斯医生站在这儿,恐怕也很难一眼看出这孩子在想些什么:“真是可喜可贺。”他说,旋即又悄声道:“他也救过我的命呢。”
……
“父亲寄来了非常新鲜的七星斑。”撒沙说:“两磅重。”
“新鲜到什么程度?”
“还活着。”
“霍普金斯先生在处理食材方面有着相当值得赞赏的技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