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地老天荒-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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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胂岸
父皇说:“你长洺儿一岁,却连弟弟也不如,洺儿能答出的问题,怎么你就答不出来?”
他无言。为什么自己就答不出来,为什么上书方中的学子中师傅们独独不肯教导自己和习儿,却背着他一次次对父皇说是他资质太过平庸。
父皇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摆摆手喟叹:“当真是蠢物,便与你那母妃一般……也罢,朽木岂可雕!”说这话时,父皇脸上神情是平淡的,连失望也没有。
他早已放弃了自己和习儿,从太傅对他说这瑜妃的这两个儿子实在没有可造之才那一刻开始,那之前,虽然父皇早已厌烦了母妃,看在这他与习儿面上,每月还是会去看上一眼,在那番话之后,他的父皇再没去过母妃的宫中。
母妃从此变的越加歇斯底里,从暗自垂泪打骂宫人婢女转变为打骂他和弟弟。
那一日,嫌弃婢女冬萍泡的茶没有掌握好水温,她抬手就将杯盏掷到了冬萍的头上,冬萍不闪不躲,不跪求不认错,只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看着她。她怒极伸手就要一巴掌甩过去,那个一直温婉的婢女却一把扣住她的手嘲讽道:“沉鱼宫还是当年的沉鱼宫,娘娘您还是当年那个风光无双的娘娘么?”
她脸色变的惨白,手指哆嗦,竟敢!到如今便连一个小小的宫人都敢瞧不起她!
无限的悲伤涌过,反忘记了忿怒,她眼泪一颗颗掉落下来,依然年轻绝美的面容上尽是悲戚,再不复方才的凶狠。眼泪与哭泣使父皇厌倦了她,终于,连这沉鱼宫中的内侍也看厌了她垂泪的样子。
冬萍松开她的手一抹脸上的茶水冷冷道:“日后娘娘要喝茶便自己泡吧!奴婢告退!”
他与习儿站在门口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切。其实,母妃的哭泣,他也厌了。
“萍姑姑…”
一直沉默的弟弟忽然喊了一声。
正要跨出殿门的冬萍脚步滞住,转头看到他与习儿,面容变的哀伤,冬萍在他们面前蹲下,摸了摸他与习儿的脸,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行礼后便决然退去。
他知道,连萍姑姑也要走了,这偌大的沉鱼宫,再没有一个真心待他们的人。
他拉着弟弟要走,母妃却忽然踉跄地冲出宫殿一扯腰间的玉佩,狠狠掷在那殿门上疯狂的大笑起来。
“沉鱼宫!沉鱼宫!呵呵…”
“他说沉鱼落雁,人如其名,你当的起这名字!他说这沉鱼宫独独只为你一人所建……”
“他说我将自己当给小姐一辈子可好!呵呵……”
她似想起什么美好的往事兀自轻笑起来,轻抚自己的脸道:“他说死当,永不赎回呢……”
“呵…。。一辈子啊……”
她笑的止也止不住,呵呵轻笑声逐渐转变为哈哈大笑,嘴里笑着,眼泪却又一颗颗掉下来,她忽然抬头瞪着沉鱼宫三个大字道:“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将我囚在这沉鱼宫,却又不来看我!”
她一边说一边往腰间抓去,抓了几次抓了个空才想起玉佩刚刚已经叫自己丢了,又一扯头上大把的朱钗,往那殿门上砸去,一边砸一边喃喃哭道:“沉鱼宫……呵…。沉鱼宫……”
……
沉鱼沉鱼。
那时,她也曾是一名无忧无虑的明媚少女。临安城陈氏当铺的千金大小姐,可曾想过会变成今日这般狼狈疯狂的模样。
那正是三月芳菲踏春好时节,繁乱的街头,那人的家仆路见不平惩治一名当地恶霸,恶霸惊慌逃窜,撞了恰恰路过的她,她以为自己定会摔倒在地上,却是跌进一个坚实的怀里。
她抬头与那人目光相对,清晰看到他眼中的惊艳之色。生得羞花落雁之貌,她是城中最富盛名的美人,自是见惯了男人眼中露出这般表情,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竟不恼。
她道谢,那人道歉。她道别,他很有涵养的颔首让路。
她竟微微有些失望。到底是大家闺秀,凭着一份傲气与矜持,她没有回头,那人却一路跟她到了陈氏当铺。
她刚坐下身,铺子里的伙计急匆匆奔到后台,说请她去前厅拿个主意。爹和大哥不在,她皱皱眉只好去了,看清楚那要来当宝的客人,心跳莫名窒住。
那人一身华衣锦带,长身玉立于柜台前,见她出来,晃了晃手中的玲珑玉,定定将她望着,满眼皆是笑意。
小伙计忙在一旁解释,道这位客人手中的玲珑玉却是一块好玉,掌柜的不在,他们不敢擅自估价,本想叫客人晚些时候再来,客人却说自己不是本地人等不及掌柜回来,只说可以请他家小姐出来拿拿主意。
她镇定一下,佯装皱眉道,“请我来作甚,你们又不是不知我并不懂玉,还是要等爹爹回来……”
她说话时,那人一直含笑将她望着,她觉得脸有些发烫,微微侧过身,不敢再将眼光瞟向那人。好在小伙计一直纠结在他手中的那块价值不菲的宝玉,未有觉察出什么。
小伙计想想也是,正要说什么。那人却上前一步,抢道:“不必等你家掌柜,便让这位小姐来看看,她说我这块玉值多少钱,我便当多少钱。”
小伙计咋舌,看看那人,看看自家小姐。
她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那块玉,即便她不懂行,也知是块价值连成的玲珑宝玉。定了定神,她施礼道:“小女子确不懂玉,公子果真要我来看么?”
那人道:“无妨。”
她走过去,随意看了眼道:“当真我说多少便当多少?”
那人笑:“不错,小姐觉得我这玉值多少便给多少,绝无二话。”
“死当?”
“好。”
“死当便是永不赎回,公子可要想好!”
“小姐只管出价。”
“那……一文。”
“成交。”
那人一笑将手中的玲珑玉奉上,她接过犹自不信。
“你……真的要当?”
“自然,巨无戏言!只是…。。小姐可否告知芳名?”
她心一跳,在那人灼灼目光下,脸又开始发烫。
旁边的小伙计终于看出端倪,嘿嘿笑着对那人抢答道:“我家小姐姓陈名瑜,是这临安城中的第一美人!”
“陈瑜…。。”那人低笑,重复道:“沉鱼落雁,人如其名,小姐当的起这名字。”
她的脸更红了。
那人轻笑一声,接过字据和一文钱转身出了铺子,走到门口又转身意味深长笑道:“那玲珑玉,小姐可要收好了。”
后来…。。
后来便是他来提亲,与爹爹闭了门在房中待了一刻钟后。再出来后爹爹面色又惊又恐又喜,恭敬送走了那人之后,爹爹拉着她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
再后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自己竟要入宫做皇妃。
心中惊喜有之,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入宫,多么遥远渺茫,她自是爱慕他的,可自古帝王皆薄幸,后宫佳丽三千,她真要做那其中的一个?她也有着自己的一份傲气与不甘。
那人却对她说:“我将自己当给小姐一辈子,死当,永不赎回,如何?”
她在他炙热的目光下融化,安心的随他入了宫。
后来……
后来他对她宠爱有加,独独赐给她的那座沉鱼宫便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他后宫中的女人没有哪一个不是巴结讨好她,最风光的时候他曾连续半月独宿在她的宫殿,甚至允她见了皇后也不必跪拜。
当真是恩宠无边春风得意。只除了一件事,太后始终不喜欢她,嫌弃她出身低下。甚至于她进宫才两个月就被诊出喜脉,向来重视子嗣问题的太后仍是冷脸相对,那时她并不在意,只要有那个人的宠爱,其他人怎样与她何干。
十月怀胎,她生下长子,赐名衍,取意衍自他的骨血,他对她恩宠更圣,所有人都在猜测,皇帝是不是要将衍儿立为太子。便连皇后也开始向她示好,频频邀她到凤宁宫走动,她多是拒绝,对于他的那些女人,心里不是不介意,只是眼不见为净吧。
他并没立衍儿为太子,她不失望,因为他也没立别人的儿子,而且看得出,他很喜欢衍儿。他依然独宠她一人,她依然是后宫中最风光的那一个,生下衍儿不足四月,她就再次怀上龙嗣,她知道后宫里有多少女人嫉妒艳羡着自己——这个家中没有权势却因为一副脸蛋就一步登天的平民女子。
那时候,瑜妃一度成为后宫中圣宠的代名,连那人身边最信任的赖从都明确向她示好,暗示可以助她爬的更高。
更高…便是后位。
她是不屑的,皇后,她从未看在眼里。那不过是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可能拥有的可怜女人。情浓时那人对她说过,皇后得到后位付出的代价就是终身不能怀有子嗣,并视姐姐的孩子澈儿为己出。即便坐在那个最尊贵的位置上,也只是悲哀吧。
自己可是除了德妃之外唯一一个怀有两名子嗣的妃子。若肚中这个是名龙子,那她就是唯一一个诞下两名皇子的宫妃,何况她还有那个人的宠爱,她也只要那个人的爱。
她果然又生了皇子。只是生产时他并没有来沉鱼宫看她,因为那天大皇子君亦澈伤寒,他与皇后双双守在凤宁宫。第二日他赏下许多东西给她,却独独忘记来给习儿赐个名字 ,她提起时,他才想起,随手指着奏折上的一个字道,习。
大约是从那时开始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化。他的宠爱看似没少,却又像是少了。他不再连续宿在沉鱼宫,她偶有抱怨,他仍会哄一哄,她却感觉他越来越不耐烦,因为她发现,他赐给她的东西,也会给别的女人,再不是独一无二。再后来他开始听从太后的意思,选秀纳妃,还频繁宿在别的宫里……她忍不住委屈哭泣抱怨,他看到她闹脾气,不但不来哄,反骂她不懂事,一气之下足足一月不再踏足她的沉鱼宫。
宫里的老嬷嬷告诫她,这宫中的例制是雨露均沾,太过圣宠未必是好事,跟谁置气也不能跟皇帝置气。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每每一来,便是忍不住的哭泣抱怨和发泄。
她觉得生活糟糕透了,偏偏太后对自己越来越刁难,常常将她叫到慈安宫,当着别的嫔妃的面一训就是半日。
她委屈到他宫中哭诉,却撞见他与别的女人**……
无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