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门剩女纪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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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什么好。想对付祖母,还得顺着她来。这么想着,便柔声说:“外婆腊月里去世了,走之前叮嘱我一定要让我回家里来,说连家是诗书簪缨之族,祖母又系出名门,我若能学得祖母一分半点也是好的。”还没说完,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锦言郁闷,她果然不擅长溜须拍马,以后可要好好学习。
老太太闻言,忽然探起身:“你说你那老鬼外婆死啦?哼,死得好。”
锦言听祖母这样说她的外婆,一张俏脸忽然变色,哪里还能忍,刚要发作,忽听堂弟立远的茶盅“铛”地掉在地上,立远“哎呀”了一声站起,向连老夫人一拜:“孙儿淘气,给祖母赔罪,祖母不要生气啦!”林氏也连忙赔罪。这么一扰,老太太的表情也和缓些,锦言也生生压住了心头的怒气。
这时,陈嬷嬷突然缓缓开口向锦言道:“小姐,连老太太的意思我最明白啦,妻死夫前一朵花,沈老太太走的时候还有沈老太爷守在身边,可以说是天大的福分,像我这种孤苦伶仃活着的老不死,才真正苦命呐!”
连老太太一听,火不打一处来,连老太爷过了世有二十年了,这话里分明在讥讽她是老不死。连老太太一双锐眼狠狠望向陈嬷嬷,正值陈嬷嬷轻轻抬起头来,嘴边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讥嘲。这四目一对,连老太太的面色忽然变成死灰,握着龙头拐的手轻轻一颤,拐杖“咚”地倒在了地上。别人都以为连老太太是被陈嬷嬷的话气成这样,只有锦言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于是带着疑问望向陈嬷嬷,陈嬷嬷的头却早就低下了。连明甫方才已经觉得母亲的话太过分了些,现在又闹得这般局面,终于开了口:“言姐儿,你知道你娘当年为何要离开家吗?”
锦言回答:“那时我年纪还小,父亲和阿娘吵了架,吵架的原因,阿娘没有提起过,我只知道阿娘回了外婆家以后,再也没有笑过了,每天最喜欢做的就是坐在院子里吹一个绿色的笛子,后来才两个月,阿娘就得病去世了,走的时候告诉我,她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连家的日子。”这些话都是些实话,锦言想起妈,声音也难过起来。
“胡说!”连明甫忽然吼了一声,“她在连家的日子若开心,又怎么会一走了之!”
锦言眼圈红了:“其实女儿也想不通,如果阿娘思念父亲,为什么不肯回家呢?如果阿娘不思念父亲,又怎么会每日吹相同的一首曲子。”
连明甫怔怔问:“她吹的是哪首曲子?”
锦言从袖子里摸出一支青玉笛,边抚边道:“是《春江花月夜》,我很小的时候娘就教给我这首曲子,还有唐人张若虚配的诗,每当娘念到‘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的时候,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下来了。”
连明甫忽然哽住,心里大乱:难道子钰死时心里还有我?既然有我,又为何为了一点小事就与我终生不见?
锦言见父亲表情阴晴不定,又说:“娘早就走啦,外婆也不在了,如果父亲不要锦言,我真不知到哪里去了。”
这时,徐姨娘“嗳哟”了一声,笑嗔一句:“傻孩子!”然后轻摆腰肢,走到锦言面前,将她扶起,笑吟吟说:“傻孩子,这里是你家,你若是喜欢呢,随时欢迎回来小住。”
要不是见过她的手段,锦言这么纯良的姑娘肯定要被骗过去了。若说连老太太是玄铁双锤,吃软不吃硬,那这徐姨娘就是梅花九节鞭,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实际上阴损招术多得很呢!锦言抬起婆娑的双眼,牵住徐姨娘的衣角,抽抽噎噎问:“姨娘这么说,是不同意我长留家中吗?”
徐姨娘打了个哈哈,强笑说:“怎么会呢?姨娘是怕你心里不愿意跟我们亲近,不敢冒言让你搬回家来。你要是想回来呢,姨娘当然同意啦。”
锦言止住眼泪,抬起良善无攻击性的小脸:“锦言的事情姨娘能做主吗?姨娘同意让我回来,可万一父亲祖母还有母亲不同意怎么办呢?大家是不是都会听姨娘的意思呀?”言下之意,是父亲祖母还有正妻都还没开口呢,怎么你小小一个姨娘就敢做主了。
徐姨娘嘴边还挂着笑,眼里的笑却都熄灭了。锦言想,哈,这一回合姨娘一定受了内伤。
见姨娘着了锦言的道,锦心款款起身,对徐姨娘笑说:“姨娘糊涂啦,姨娘虽然疼姐姐,可是家中的大事,还是应由父亲和祖母做主。”
眼前的锦心美艳无比,肌肤胜雪,乌丝如瀑,五官精致绝伦,眼底秋波流转,小小年纪,尽显风情,穿着一袭桃红纱绸长裙,头上的金钗熠耀生光,雪白的颈项里戴着一只玲珑的玉如意,这装扮气度,比别家的正牌嫡女还好呢。锦言又低头看看自己,淡蓝衣裳,棉布裙子,全身上下除了扎发的一根碧绿带子就别无装饰了,小姐身子丫鬟命,就是这个意思了吧。锦言又想起李承焕,他的雍容气度,只有锦心的华艳风采能衬得上呢。一时间脸儿被逼得通红,转念,又在心里叹道:“连锦言啊连锦言!上辈子你就是这样软弱无能,自轻自贱!若再这样,神仙也难改你的命运!”
锦心手里绕着头发,围着锦言转了两圈,眼底满满是轻蔑,嘴角却是温和的笑:“姐姐,我问你,你是真的想回连家么?”
锦言声音甜嫩:“是呀……”
锦心早料到她的答案,不慌不忙又道:“我再问你,你为什么想回来?”
锦言低了头,扯着衣带说:“因为我是连家人……父亲和祖母年纪都大了……呃……”
锦心头一偏:“好啊,那你说说看,既然你这样惦念父亲和祖母,为何这七年来都没有回来探望过他们,甚至连一封信也没有?”
锦言心中怨念,想这二妹是无色无味的七星海棠,无色无味,化攻击于无形。锦言一时也想不出怎么回答,只能眉尖挑出伤感,愈显楚楚可怜,嗫嚅一阵,眼泪几欲流出。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没有讲话的虞氏忽然懒懒开口:“行了,你就留下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错愕了。殊不知,方才徐姨娘僭越,连明甫和连老太太倒还好,却引起了虞氏的反感,徐姨娘恃宠而骄,在家中兴风作浪惯了,虞氏早就看她不顺眼,于是才要挫一挫她的锐气:你徐姨娘做不了主的事,不代表我正妻虞氏也做不了主;再则,锦心方才只提“交由父亲和祖母做主”,分明是没将虞氏这个主母放在眼里,连明甫和老太太也没有表示异议,虞氏被老太太压迫已久,也被丈夫看轻,趁此机会正好一出恶气。
一言掷地,虞氏便扶着侍婢起身,向连老太太福了福身说:“儿媳身子不适,就先回房了。”也不等老太太说话,便转身离开。经过徐姨娘身边时,又轻嘲一句:“姨娘万事操心,别累坏了身子。”
这会儿的气氛,比锦言刚进来的时候还要尴尬万分。锦言心里笑歪,想这继母是毫不起眼的软猬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扎他一针。
锦言出春晖堂的时候,月亮悄然躲进云里,阿棠慌忙迎上,拉着锦言的手吐舌头:“小姐,刚我在门口偷听,心都惴惴的,生怕小姐让人欺负了。”锦言只是抿嘴笑,又问:“不是让你照顾那个女孩儿么?”阿棠笑答:“喝了些米汤早醒啦,让掌事嬷嬷带到外院里休息去了。”锦言点头:“嗯,让她泡在温水里,一会儿就暖和起来啦。”
“老太太让小姐住哪里?”
“叫什么枕风阁,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咱们跟着嬷嬷走就是了。”
夜已深沉,月华宛转,鸣玉轩的窗前,站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恨声说道:“姨娘你也忒不会说话了,着了那死丫头的道儿!还好父亲没有追究,不然啊,我又得费好些功夫讨父亲的欢心。”
徐姨娘故意压低声音:“怪我不小心,那死丫头离家的时候还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谁想着就这样伶牙俐齿了!”
“哼!你少给我添点事儿吧,处处都只连累我!”
“唉,我知道姑娘大了,心里埋怨我是个妾侍,不能给姑娘长脸。”
锦心的声音软了软:“好啦,只不过我一看见那个死丫头,就时时想起我只不过是个庶出的。论样貌才情,我哪里比不上连锦言,可命里如此,她是嫡我是庶,总要矮她半头。”
“姑娘别灰心,听说当今皇后娘娘也是侧室所出,就是她的嫡长姐,也只是个贵嫔。近一点说,你承焕哥哥的母亲,也是姨娘生的,虽然是续弦,可还不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夫人。出身贵贱无法改写,可以姑娘的资质,终有一日能飞上枝头,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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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糯米糍粑
清早起床,阿棠无比幽怨地说:“小姐,我总算知道为啥这叫枕风阁了。”
锦言对镜捧着滚烫的脸,点了点脑袋:“我也知道了。”
枕风阁是南北相通的构造,北风一吹,就呼呼地往屋里灌。这个屋子估计是夏天用来乘凉的,等入了夏,枕风入眠,好不惬意,可时下隆冬腊月,冻得锦言一夜睡不安稳,昨日才在风雪里走了整天,又这般折腾下来,身上已经烧起来了。
“小姐,你说老太太是故意把咱们安置在这儿的么?”
“不知道……可能是吧……”
“老太太今日大寿,咱们来不及准备寿礼,那咱们还去不去寿宴啊?”
“当然去了。”今日亲朋好友都聚在连家,是锦言亮相的好机会。至于贺礼嘛……锦言想了想,说:“去把咱们路上用的药箱拿来。”
连老太太今年五十有九,男做虚,女做实,于是也不大办,只是在家中宴请,除了亲戚以外,来的都是交情极好人家的女眷小辈,所以锦言锦心她们也都不大避讳,大大方方出来迎客。锦言穿了一件暖黄绣云燕的衣裳,外面罩着软纱,淡青缂丝裙子,这都是清早老太太的侍婢木棉给锦言送来的,在屋里斗归斗,还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木棉还帮锦言梳了双环髻,拿珍珠装饰了,刘海齐额,更显得一双黑玉般的双眸楚楚动人。一出场,就引来了纷纷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