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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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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骨肉亲情!做额娘的,总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儿子。”尘芳抿嘴笑道,冷不丁地又道:“幸而娘娘当年没为雍王爷请旨,否则我和九阿哥的夫妻情缘,岂不是失之交臂了?”

德妃一怔,良久方尴尬地道:“四阿哥的事,我做不了主。”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在襁褓中却被抱去做了孝懿皇后的阿哥。原以为孝懿皇后逝世后,自己能与胤禛再拾亲情,却不料已是母子疏途。数十年来,胤禛虽说晨昏定省,从不落于人后,可与自己终不如胤祯那般贴心无阂。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德妃垂首,喃喃自问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巨大的疑惑长期在心中盘踞,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深夜,她跪在孝懿皇后的病榻前,就不停地责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孝懿皇后对她如此痛恨不齿。

“贵妃娘娘,您要喝水吗?”当时还是德嫔的她,对着在凤榻上昏睡的佟佳氏,小心翼翼问道。

“贵妃?”佟佳氏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冷冽地望着自己。

“不——是皇后娘娘!”德嫔忙跪下道:“臣妾一时口误,臣妾知罪!”

“既然知罪,那就理该受罚。”佟佳氏喘了两口气,道:“来人啊,掌嘴。”

德嫔还不及回过神,便被一旁的老嬷嬷狠狠煽了两个耳光。只觉两颊火辣生痛,嘴角破裂,流出血来。

佟佳氏望着她狼狈的模样,枯黄的瘦脸上带着丝快意,招手道:“你近些来,我有话要说——”

德嫔犹豫了下,颤微微地靠近卧榻。佟佳氏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摇头叹道:“我有什么不如她的,你又是何苦如此呢!”

“皇后娘娘——”德嫔试探地问道:“要臣妾去请太医吗?”

“德馨!”佟佳氏双目含泪,嘶哑道:“我是真的喜欢四阿哥,至始至终,全无半点害他之心!”

“臣妾明白,您待四阿哥视若己出。这份恩情,咱们母子永怀在心。”德嫔擦着眼角,感叹道。

“咱们?母子?你以为我死了,你和四阿哥就能母子团聚,和乐融融吗?”佟佳氏突然用力扣住她的肩,狰狞地笑道:“德馨,难怪我和罗纭都争不过你,你真是个愚蠢的女人!蠢得简单,蠢得迟钝!”

“娘娘——”德嫔浑身簌簌,挣扎着想起身。

“你休想!”佟佳氏冷笑着,在德嫔耳边咬牙切齿道:“我即便是毁了禛儿,也不会把他还给你!你这辈子,都休想如意!”

“娘娘,您看!”尘芳的呼唤声,拉回了德妃的记忆。

她循声望去,却见廊壁上停着一只彩纹黑蝶,适才心中的阴郁不竟一扫而光,惊喜道:“好奇特的蝴蝶啊!”

这流连于冬日的蝴蝶,张开了透明的双翼,向着黯淡的天空飞去,不料被阵寒风席卷而过,翩然掉落在雪地上,扑腾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生息。

“好可惜啊!”德妃叹道:“终究是不抵冰寒,难抗天意啊!”

“风雨如晦,生命不止。”尘芳望着那凋逝的蝴蝶,凝重道:“即便是螳臂档车,也终归要一试,方能甘心。”

德妃奇怪地看了眼她,道:“瞧你这孩子一副伤感的模样,不就是只蝴蝶吗?说起蝴蝶,我倒想起了件趣事。来,咱们边走边说!你觉得逝去的恭王爷,是个怎样的人?”

“您是说五皇叔吗?”尘芳跟上德妃的脚步,又道:“掷果潘安,琴心剑胆。”

“恭王爷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我冷眼瞅来,这么多子侄里,也就你家老九有他那几分品貌。”德妃用手绢捂着嘴笑道:“偏就这么一个齐整的人,小时候还闹过个大笑话。这事还是皇上,那年在元宵节的家宴上,说给大伙儿听来取乐的。”

“当年太皇太后要给五弟指婚时,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直嚷着要取一位蝴蝶仙子!搅得当时宫中的秀女们,人人在髻上插上蝴蝶兰,在衣角绢帕上绣上蝴蝶,待到正选时,太皇太后、皇太后和朕往那一坐,只觉得满目都是蝴蝶,乱花迷眼的。”康熙望着下座的常宁,笑道:“当时朕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帮秀女不是想来给朕做妃子的,却是冲着咱们样貌无双的恭亲王来的!”

席间众人闻言,皆都笑出声来。

德妃将怀中的胤祯抱给乳母后,也笑问道:“王爷,您说的蝴蝶仙子,可是在梦里才见着的?”

常宁修长的凤目闪过丝酸楚,随即淡淡道:“我十二岁那年的初夏,出宫去舅父家小住避暑。舅父家的后山上,当时开满了一望无际的蝴蝶兰。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小格格。她的身上总停留着一只火红的蝴蝶,所以我便唤她作蝴蝶仙子。”

“蝴蝶兰?”德妃心头一震,忙又问道:“那位格格,今在何处?”

常宁盯着她略有丝慌乱的脸,突然笑道:“娘娘,那是梦啊!没有蝴蝶会永远停留在人的身上,也没有人会看到自己的影子,更没有人会去留意自己的背后。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对啊!那是您的梦啊!”德妃松了口气,笑道:“王爷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娘娘也是个天真随和的人!”常宁举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嘴角勾着苦涩的笑意道:“我的梦,其实早就醒了!”

“没有人会看到自己的影子,更没有人会去留意自己的背后?”尘芳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喃喃道:“五皇叔说这话,究竟是何意呢?”

“喝了这烫热的酒,果然全身都暖和了!”德妃放下酒盏,笑道:“十四说你心思沉重,果然不假。想这些做什么?来,我给你看样好玩的东西。”说罢,便起身吩咐了一旁的宫女两句。

“娘娘,您的围脖掉了!”尘芳拣起地上的真丝围脖,上前欲替德妃戴上,突然手一顿,不觉愣在原地。

“怎么了?”德妃回过头,见她惊讶的眼神,忙了然道:“是了,看到我项后的胎记了吧!好大一块,所以我自幼便习惯戴上项圈、围脖之类的遮掩。”说罢,她拿过围脖,重新系了上去。

“娘娘从没看过这项上的胎记吗?”尘芳迟疑了下,问道:“难道一次也没有吗?”

“从前用镜子照过几回,淡红的,圆乎乎的一团,丑死了。”德妃摇头道:“如今老了,还去留意这个,做甚么!”

“听人说,有些胎记在喝酒或活动后,会变得明显,图案也会发生变化。”尘芳望着德妃的侧影,叹道:“只是娘娘您的胎记生在项后,而人,的确是不会去留意自己背后的。”

德妃也没注意听,手指着宫女递上来的托盘,笑道:“这东西是四阿哥孝敬给我的,听说在法兰西,只有贵族才能用。你看多漂亮,我都一直舍不得点呢?”

尘芳将目光一转,只见红色的托盘中放着一对碗口粗的玉色蜡烛,蜡身通透澄明,蜡芯上则开着五彩斑斓的鲜花。

“蜡烛见多了,这开着鲜花的蜡烛可少见?四阿哥说,这蜡芯是泡过药水的,有安神清心之用,是法兰西大使特地作人情送的。”德妃忽见尘芳面容惨淡,不禁道:“孩子,你没事吗?”

“娘娘,我突然想起件要紧事,这就告辞了。”尘芳额头冒着冷汗,急忙跪安。走了两步,又犹豫地回过身,对满脸疑惑的德妃纳纳道:“娘娘,其实您项后的胎记很美,真得很美!”

香烛高盏,满室芳香。这一夜,德妃做了一个奇异的美梦。

梦中,幼年的她在一片如诗如画,似梦似幻的花野中奔跑,满山尽是纯白、鹅黄、淡紫、橙赤和蔚蓝的蝴蝶兰。

“原来你还在这里?”温柔若水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小德馨闻言仰起脸,耀目的阳光刺痛了双眼,她忙不迭的垂首擦拭眼角。

项后的长辫被撩起,如清风微抚的吻,在那鲜红欲滴,若展翅蝴蝶的胎记上停驻良久,方恋恋不舍地离开。

小德馨呆滞地回过身,只见一面若春花的少年,眼含悲凉的望着自己道:“你还是忘了我,对不对?当再相遇时,我已认出了你,我的蝴蝶仙子,你却忘了我!”

“大哥哥!”小德馨扑向少年的怀抱,呵呵笑道:“我记得你,你是我的大哥哥!”

“多美的梦啊!”在万紫千红的簇拥中,少年抱住了小德馨,红着眼道:“为什么,只有在梦中,你才会记得我。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夜宴(上)

“还给你!”将一对制作精美的蜡烛往桌上一放,穆景远大咧咧地坐进太师椅内,嚷嚷道:“我化验过了,这蜡芯的确泡过药水,含有大量的大仑丁成分。不过若只是用来燃烧,对人体是没有损害的。怎么样,我这个药剂师还算合格吧?”

“大仑丁?”尘芳拧眉不解道:“那是什么药物?”

“嗯,就是苯妥英钠的学名。”穆景远搔搔脑袋道:“这药对大脑皮层运动区,有高度选择性的抑制作用,可以防止异常放电的传播。后世用来治疗癫痫和心律失常,用蜡烛作为媒介,通过呼吸道吸收,的确有镇静安神的作用。”

“癫痫?”尘芳的手指微微一颤,又道:“若是长期或大剂量的食用呢?”

“药物的副作用,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尤其是这个时代人类的体质又与后世不同。”穆景远耸耸肩道:“不过,凡是精神类的药物,还是要谨慎使用,人的脑子可不能开玩笑。对了,这蜡烛你是哪里弄来的,按理说,在大清国里还不可能出现这么先进的药物啊?”

“这蜡烛原是胤禟在书房中使用的,我见过几回一直没上心。直至三日前,在德妃那里又见到一摸一样的,这才明白,原来这么漂亮的对烛,竟然都是从雍王府流出来的。”尘芳手指轻点着桌面,冷笑道:“雍亲王经手过的东西,我岂能等闲待之。”

“所以你才急忙派人把我从天津找回来,做分析鉴定?”穆景远没好气道:“你呀,简直是杯弓蛇影,杞人忧天!”

尘芳淡笑了下,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回首见绵凝走过来,手中抱着一只玳瑁色的碧目波斯猫。

“好可爱的猫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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