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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剑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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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众人见一少年有如此轻功,大为惊奇,却见是逍遥子弟子,便也不足为奇了。只有苏清在岸上频频颔首,自语道:“贤弟资质,大有可为!”

第二章 月照无心镜未明

清晨,红日初升,风定云清。杭州城外,官道之上,驶来一辆马车,缓缓向北去。驾车的是个少年,洁面无须,浓眉润目,棱角分明,却似美玉雕成;发髻整齐,穿一件对领镶边灰白长衫,左手执缰,右手持鞭,意气甚定。真个“羞走邹忌,气死潘安”。

杭州本是商旅云集之地,虽是赶早,过往车马还是不少,但此处地势开阔,行来倒也顺畅。少年驾车技术显然不甚娴熟,却很专注。忽见远处火红的一团,不知何物,眨眼之间,竟已至八丈之内,却比那马儿还快!少年一拽缰绳定睛观瞧,来者竟是个人,而且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见了车头少年,竟高兴地跳了起来,挥手喊道:“小哑巴!”

少年一听,便已知来人是谁,心内也是一喜,嘴上却道:“再乱叫便不理你了!”

少女丝毫不生气,跑至近前,笑道:“不是哑巴干嘛要叫‘无言’?”

谢无言一时语塞,须知,他的名字乃是少林本慧大师所取,自“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之佛理中来,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正不知所言时,那少女却娇哼一声,走到车前,轻轻掀起车帘,柔声道:“逍遥伯伯。”

逍遥子倚在车内,双目闭着,似睡着一般,听得此语却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少女,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来,语气却依旧无力地道:“是凝香来了啊……”

少女见逍遥子醒来大喜,赶忙行礼道:“陆凝香见过逍遥伯伯。”却又见逍遥子有气无力,笑容僵住,低声问道:“伯伯这是怎么了?”

逍遥子轻轻摇头道:“没事的,好孩子,伯伯是太累了……”

陆凝香长出了一口气,道:“那伯伯就好好休息吧,凝香就不打扰您了,我找无言哥哥说话去。”

逍遥子微一点头,便又闭上了双目。陆凝香轻放下车帘,转身向谢无言道:“喂,小哑巴,伯伯到底怎么了,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呢?”

谢无言叉腰道:“刚才还是‘无言哥哥’,怎么这么快又成了‘小哑巴’?”

“哼!”陆凝香嗔道,“你就是小哑巴,小哑巴!小哑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无言也学着她的样子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凝香急道:“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无言道:“哑巴如何说话?”

凝香见拗不过他,便扯着他的衣襟娇声道:“好嘛,无言哥哥,告诉我嘛!”

无言不再逗她,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会路上慢慢与你说。你且告诉我,你怎会来到这里的?”

凝香道:“还不是昨日我去静轩寻你不见,便跑去问爹爹,磨了好久,爹才告诉我你们去了杭州。今早我天不亮便溜了出来,边跑边问路,一连跑了两个时辰才到了这里,还好没有走错路。”说罢笑了一笑,似乎甚是得意。

无言本欲说她两句,一个女孩子独自溜出门去岂不危险,但听到后面却是一惊:“什么!扬州至此五百余里,两个时辰快马也未见得能到,你当真是一路跑来?”

凝香道:“你若不信,我便再跑回去给你看!”便真的要往回跑。

无言赶忙拉住,道:“妹子之言我岂会不信!伯父‘无影追风客’陆羽轻功天下第一,他的女儿轻功再高明也是理所应当啊。”

凝香听无言称赞他的父亲,又夸奖她,心内一甜,脸又一红,偏过头含羞笑了。陆凝香原本便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这一笑,便更显迷人,如琼花香绽,我见犹怜。

无言竟看得呆住了。

凝香见无言这样直盯着她看,头低得更甚了,半晌才道:“你……不是要给我讲故事的么……”

无言回过神来道:“啊……是……快上车吧。”说罢牵起凝香的手将她拉将上来,并排坐于车前,长策一振,辘辘而去。

方停车处,却有一个卖炭的小厮推车经过,听得只言片语,搔首道:“这年头,哑巴都会说话了?”

十里维扬,金风如醉。

城外,草堂。逍遥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屋顶。自那日与欧阳尽一战归来,他就一病不起,日渐虚弱,已有十四个月了。“苍月剑法”是他一生的心血,三十岁初创时只有七招二十一式,而如今加上那招“霜江落月”,已有二十二招共六十四式。三十年的风风雨雨啊,为了至高无上的剑法,有多少个日夜是在思索中度过的?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真的是为了所谓的武之巅峰而没有一丝求名的私心吗?武道的巅峰又是什么呢?自己将草堂命名为“镜轩”,便是要心如明镜,洞悉一切;然而,真的能洞悉一切么?

嗅到了熬药的味道,逍遥子莫名地唤了一声:“言儿。”

“是,师父。”谢无言从厨房跑来,到逍遥子床前,道:“徒儿正在给您煎药,您有什么吩咐?”

逍遥子思索良久,却也不知自己为何叫徒儿来,只好道:“没事,你……去吧。”

无言聪颖伶俐,知他必然是在思索什么,可能与自己有关,才不经意间脱口而出。无言道:“师父可是有心事?”

逍遥子顿了一下,道:“去吧……”

“是。”无言只好退出房去。

望着无言离去的背影,逍遥子不禁自语道:“我将毕生武功悉数传给了他,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呢?”

无言无言地煎着药,热浪熏得他身子尽量向后躲,手里的蒲扇却用力地摆动着。今天是八月十五,对天下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团圆的节日——中秋。而对他来说,这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每年的这个时候,师父都会亲手为他煮一碗寿面;他不喜欢吃煮鸡蛋,可每次师父都会逼他吃下……如今,那些日子是多么令人怀念啊!他多希望师父能突然好起来,端着热乎乎的煮蛋来到他面前说“言儿,快吃!”“不行,必须得吃!”……那些极不情愿的时刻,此刻却成了最奢侈的企盼。“师父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师父还记不记得言儿的生日呢?”

药煎好了。他小心翼翼地端到逍遥子床前。

逍遥子慢慢撑起身子,无言忙去扶他,道:“师父躺着,我喂您吃吧。”

逍遥子摆了摆手,微笑道:“为师自己来。”说罢接过药碗。

“小心烫。”无言笑道,“师父今天气色好多了呢!”

逍遥子边喝着药边道:“是啊,还不都是你一年多忙前忙后地照顾为师,可苦了你了。”

无言心头一酸,道:“师父说哪里话,我所做的与师父养育之恩、知遇之情相比,不及其万分之一啊。对了,待师父喝完了药,我想进城一趟,很快回来。”

“去吧,路上小心,快去快回。”逍遥子不问何事,便点头答应了。

镜轩离扬州城不足一里,以无言的脚力,很快即到。他是来买月饼的,他见师父今天精神很好,便要好好地和师父过一个中秋。

月饼很快买到了。眼见日已偏西,无言心头颇不是滋味,望着天空,喃喃道:“月亮,就要出来了吧?”言罢自嘲地一笑,人间为何要有这许多的烦恼呢?无言正要回去,却忽然有了一种想法:我为何不绕道回去呢,去看看陆伯伯他们也好,还有……凝香。这一年多来,他除了照顾师父、练功便没有别的什么事,只有凝香时常来伴他,才让他觉得这苦涩之中还有些许快乐。凝香,现在在做什么呢?

“月亮,就要出来了吧?”陆府的大门开了一半,陆凝香正靠在门环上,静静地望着天空自语。她为何要来门口呢?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屋里家人都在等她——爹爹,还有那些不成材却忠厚老实的师兄弟……她来这里做什么呢?她不停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在等什么人吗?那人会来吗?可重要的是她什么人都没有约啊!

镜轩。逍遥子独自坐在床上。天色已渐暗了,却还能看到小院篱笆模糊的影子。

逍遥子忽然干咳一声,向门外道:“无量寿佛!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寒舍一坐?”

“阿弥陀佛。道长病中,耳力依旧如此敏锐,贫僧佩服。”声音竟是自院外传来。

“本慧大师,多年不见,一向可好?”逍遥子似早已知来人是谁。

本慧大师一袭赭色僧衣,缓缓踏入院子、进了屋来。本慧不过四十岁左右,是少林本字辈僧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他浓浓的眉毛,温润的眼睛,未留胡须,天生有种侠骨柔情的气概,却隐隐少了几分四大皆空的佛性。

本慧道:“何者为好,何者为不好?”

逍遥子笑道:“大师所言极是。一入空门,自当万物皆空,何来好与不好?是贫道糊涂,多此一问了。”

第三章 马踏离弦惊逆旅

本慧道:“道长言重了。贫僧皈依我佛之时,师父曾教导本慧,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逍遥子道:“大师可曾心动?”

本慧微顿片刻,道:“若心不动,便不会来此了。”

逍遥子道:“大师每年都来,如今已来了十六次,却是第一次进门。”

本慧道:“阿弥陀佛!原来道长全然知晓。可笑贫僧修行十六载,仍不能放下。十五番临门而不入,请恕贫僧失礼之罪。”

逍遥子道:“你我俱是修行之人,殊途而同归矣,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何来失礼之说!”

本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修行十六载,竟不及道长一袭话语之理。是也,一切诸相,惟心所现,惟识所变。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贫僧告辞了。”转身便向外迈去。

逍遥子道:“大师千里迢迢而来,不等他回来么?”

本慧已至门口,闻言驻足而立,道:“心中若无,见又何必;心中若有,何必要见?”

逍遥子道:“大师明年还来不来?”

本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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