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你一世尘埃-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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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力接过礼品,说了声谢谢,然后问:“下午你还有别的事吗?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转转?”
林子说:“附近有什么大商场吗?我得给艳阳买点礼物。我空手回去,她还不把我掐死。”林子说罢,轻轻一笑,一副无可奈何却又乐在其中的样子。
添力便开车带着林子去了San Jose 的一家叫Macy’s大型百货商场。
添力平时很少逛商场。一进商场正门,就是各大品牌化妆品的柜台,美女亭亭玉立,笑靥如花,各种脂粉香气,扑鼻而来。添力当时就有点头晕。而林子倒是神态自若,安之若素,慢慢地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徜徉。在摆着瓷器,水晶器皿和餐具的商品区,林子驻足看了许久,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回身对添力说:“要是艳阳看到这些,她就该站着不走了。她最喜欢这些瓷器和水晶的了。伯市有一家高档商店,John Lewis。差不多每一个月,艳阳就要去逛一次。每一次,她总是要看好半天那些瓷器和水晶物。那些东西真是太贵了,一个盘子就要几十镑。我们哪里买得起?就是不买,她也要看上半天。”
添力本来有些心不在焉,听林子提到艳阳这才打起精神,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觉得艳阳会喜欢那套瓷器和酒具?我买给她。”
林子微微地皱了下眉,说:“就算你买给她,我也没法带回英国去啊。”
添力说:“那我给你钱,你在英国给她买。她喜欢什么,你就给她买什么。别怕花钱,我付bill。”
本来很融洽的气氛,在添力说完这句之后,忽然有些尴尬。这话林子听起来就有些刺耳。他提到艳阳,是因为看到这些精美的物品就想起了艳阳。再说,他和添力之间实在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也只有提起艳阳,才能让他们之间不那么冷场。可添力却来了这么一句,听上去好像是嫌他无能而且小气,不能满足艳阳的要求。
添力说完这句,也发现自己过于唐突。他的本意是:林子和艳阳都是学生,不会太富裕。而他现在已经工作了,薪水不少。他自己一个人花销不大,钱留在那里也没有用。如果艳阳喜欢什么,他买给她就是了。何必让艳阳那么眼巴巴的?怪可怜的。
添力连忙解释道:“去年我回国,正赶上我妹妹添香在买房子。我给了添香一些钱。我正想着也该给艳阳花点钱了。如果艳阳知道我给了添香钱,而不给她的话,她又要怪我偏心了。她从小就爱和添香比,总说我不把她当作亲妹妹。”与其说添力是在解释,可在林子听来,这话怎么听都是添力在显示他对艳阳的宠溺。似乎在告诉林子,和艳阳之间有着一根源远流长的感情纽带,而这根纽带,不论艳阳婚否,都将会继续下去。林子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了。
两人上了扶手电梯,忽略了卖男性用品和服装的二楼,直接到了三楼的女性用品区。林子又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看了过去,连内衣也没有放过。
这天,添力穿了一件白底细蓝条的T恤,一条浅白的休闲裤,和一双浅棕色的休闲鞋,单肩背着一个双肩牛仔包。林子穿着一件黑灰色衬衫,一条黑色西裤,一双黑皮鞋。两个男人一个是疏眉朗目,高大挺拔;一个清新俊逸,玉树临风,都是风度翩翩。在任何场合,这两个人都应该是超群出众,卓而不凡的。只是现在,两个如此耀眼的男人,一前一后地在挂着女性内衣的衣架中间巡游,看上去未免就有点诡异。
巡看了一遍,林子向导购小姐打听了美国服装尺寸编号和英国服装尺寸编号的换算。然后拿了一件丝质的睡衣和一件短外套,又选中了一个女式提包。添力跟在林子的后面有些不自在。他明知道林子在给艳阳买衣物,可他却只能站在一边当看客。他即不知道艳阳的尺寸,也不知道艳阳的嗜好品位。艳阳的生活和他如此疏远,但是却和另一个男子如此贴近。这不能不让添力有些懊恼。林子付了款,向添力举了举手中的衣物,(在添力看来,是林子在向他炫耀),有些自得地说:“这些礼物应该让艳阳满意了吧。她背的那个包还是她从国内带出来的,已经旧了。再说也有点小,中午想带个饭盒都装不下。这个大小倒是挺合适的,样式她也应该喜欢。”
逛完商店,就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添力带着林子去了附近的一家墨西哥餐厅。因为时间还早,餐馆里的位置大部分还空着。侍者带着他们找到一张靠窗的桌子。
点过餐之后,两人喝着饮料,无所事事地等着。这时添力打开他背的那个牛仔包,从里面拿出三个尺寸不大,但外表精美的礼品盒子,放在林子面前,说:“这些都是给艳阳的。”
林子逐一打开盒子,原来是三块不同款式的时装手表,表盘分别是圆的、方的和椭圆的。三块表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大表盘,宽表带款式。林子马上就明白了添力的意思,他是希望这宽表带可以遮住艳阳手腕上的疤痕。
林子告诉添力:艳阳已经做了一个小的整形手术。现在,她手腕上的伤疤已经不明显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基本上看不出来了。
说到这个话题,两个人间的气氛又有些沉重。
添力想了想,说:“艳阳挺可怜的,她虽然年纪不大,却遭遇了太多的变故。她刚出生不久,她的爸爸妈妈就相继离开了她。她不是在自己亲生父母身边长大的……”添力说到这里,就在考虑:是不是该把艳阳的身世告诉林子?
林子所知道的艳阳的身世,是艳阳外婆说的那个版本。听到添力的话,他以为添力所指的是艳阳从小就失去了亲生父亲,母亲后来又上大学,艳阳是在外婆身边长大这件事。他很快接过添力的话,说:“我倒不觉得艳阳可怜。可怜的人都是弱者。但艳阳不是弱者。她虽然从小就没有父亲。但是她妈妈和她外婆把她照顾得很好,给了她一个完整而且幸福的童年。对于失去父亲这点,她心里一点阴影也没有。九五年夏天的那场变故,给了她很大的伤害。那都是我的错,所以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弥补自己的过失。”
关于艳阳身世的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那年夏天,我回国要求和艳阳结婚,带她到英国来。她的家里人对我不是很信任。我可以理解他们。我那时候还是一个被我奶奶和母亲娇惯坏了的公子哥,他们怎么能够相信我会照顾好艳阳?如果不是我的一再坚持,他们是不会答应艳阳跟我来到英国的。”林子有点自嘲,又有点骄傲。其实他还想问添力:艳阳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也不放心?
然后,林子接着说:“去年你来看我们的时候,艳阳正好拿到了博士生的位置。那是她到英国以后最开心的时候。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应该是在刚到英国的时候……”
林子说得没错。那个时候,他二十三岁,艳阳二十一岁。虽然已经相爱了,两个人在一起也只是风花雪夜,弹琴吟歌,在月光下漫步。就好像在演绎一个偶像剧一般:浪漫,但离现实太远。因为那场变故,他们忽然就走进了婚姻。两个人从此被拴在了一起,变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彼此之间也有了一份责任。林子自幼看惯了父母之间感情淡漠冷清,他并不希望艳阳和他重复父母的生活。而艳阳自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后来妈妈虽然结婚,继父肖平生也是在外的时间多。所以艳阳和林子连一个夫妻关系的模板都没有。陡然之间,他们还有许多的不适应,不知道如何以夫妻相处。
那场变故,给艳阳带来的影响,远远大于林子的预计。艳阳变得脆弱,敏感而且自卑。再加上在新的环境下,前途渺茫,艳阳常常惶恐不安。而他们的夫妻生活,也因为艳阳的内心阴影而成了悲剧。他们同床共枕,却未有过肌肤相亲。每每林子试图触摸艳阳,都能感觉到艳阳因恐惧而颤抖,林子只好作罢。
林子那时候对艳阳特别小心翼翼,生怕一言不慎,伤害到她。他又急着想改变艳阳,让她恢复到以前的快乐自信。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在爱情和责任感的重压下,变得成熟起来。
九六年的七月初,林子看到一份伯大的招工简章:伯大生物系怀特教授的实验室招一名技术员。林子建议艳阳去申请这个职位。但是,这个提议被艳阳一口否决。艳阳当时并没有任何信心:她一个外国人,虽然在英国已经生活了九个月了,但是终日在中国人的圈子里混,英语并没有多少长进。而且,她又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凭什么去申请这个职位?
“你不是有学过生物的背景吗?怀特教授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技术员,你的那些生物知识足以应付这个工作了。”林子劝解道。
可艳阳连她在p大生物系上过三年大学的那段经历都不想提。她恨不得把p大从她的人生轨迹中抹去。
林子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艳阳的英文简历投出去了。
很幸运的是,艳阳居然得到了面试机会。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一个小小技术员的职位,不会被大学生物系毕业生看上眼。而那些高中毕业生,又不具备这个职位所需要的专业知识。艳阳在p大生物系学过三年,正好添补了这个空缺。
面试之前,林子找了一个在怀特教授手下的博士后给艳阳开了个“小灶”。这位博士后名叫杨诗羽,她的丈夫王晓东当时在伯大中国人中是个“名人”。那时,大约有三十多名中国人在伯大学习或者工作。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在读学位,或者是在做博士后。王晓东是唯一一个在伯大机械系做到了讲师的位置的中国人。他们夫妇,在伯市中国人中是最成功的一对。艳阳在中国超市见过他们。不过只是远远地羡慕他们,却自相惭秽地不敢接近。
实际上,这对夫妇并不是传说中的高高在上。面试前的那个周末,杨诗羽带着艳阳把怀特教授小组的实验室转了一遍。杨诗羽告诉艳阳:怀特教授名叫珍妮弗·怀特。杨诗羽按英国人的习惯称她为珍妮弗。珍妮弗的小组主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