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十二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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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莲花池边忽然有人低声的跟着哼唱。凤花转过身去,却见一个青衫男子的身影立在池边,身边放着一壶酒,说不出的潇洒风度。
月光如水,清辉如白练般铺洒整个园子,水面上点点耀金,搅得这夜色格外静谧清幽。
“你是谁?”凤花有些吃惊的看到眼前的男子,面容清朗,看上去许是二十余岁,却蓄着三尺青髯,神色沉郁,胸中似有万千丘壑,只是眼中有浓到化不开的忧伤。
“深夜不睡,你却在这里做什么?”那人低声道,举起酒壶饮了一口,声音里有让人说不出的安宁。
“我想起了家中的父母,思念的亲人。”凤花轻轻的叹息。
“人世间悲欢变迁,月影中阴晴流转,真都是这般无常。”那男子低声的叹,敛去了所有的锋芒,眉间只是浓浓的愁郁无法化解,明明仍是旧日如花笑靥,却已不再识得眼前的鸳鸯璧人。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凤花轻声道,“对于我们所关心的人,永远只能送上一份心底的祝福,无论天涯海角,此生能否再见,默默祝福,平安就好。”此生能否再见,似一根针扎在了男子心间。他心底隐隐有痛意,明明就是过去的旧人,为何相对不相识。
“除了父母亲人,你还有什么牵念过却无法见到的人么?”他轻声问,似怕略大声些这梦便醒了。
凤花轻轻摇头,心中忽而浮现过一个影子,却是苦笑。
男子将酒壶递给她,“会喝酒么?”
她毫不犹豫的接过饮了一大口,却是最烈最烈的酒,呛得喉咙辣痛。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她絮絮的想,在最潦倒的所有自尊都被踩在脚下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算生活给自己的一种逃避。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忘怀。从楼梯上摔下去那一刹那,曾经最爱的那个男人紧紧牵着的,是另一个女人的手。
大学时牵着手去打饭,多少次从校园的湖边经过,他携她坐在石舫上,看着湖里的翻尾石鱼,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毕业后,他们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各自的成绩。爱情,却也走到了七年之痒,消磨到尽的时候。他去牵了别人的手,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是句神话。她也曾去买醉,多少次宿醉后笑着有泪,只是念叨,我不爱他了,眼里有失落的伤感。
生活给了她一个机会,换一个时代,换一种样貌去生活。洗去了她过往的辛酸与平凡,换给她另一个女子的生活与容貌。可这二八芳华,如花娇媚的外表下,她仍旧是原来的心,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她有些醉意,苦笑问眼前的男子,“情最伤人,深夜饮酒,你莫是有这样的牵念么?”
青衫男子只痴痴的看着她,想看她是否看透了自己的心事,记起了一切前尘过往,却见那女子立在池边沐着月光,带着醉意,拿着他的酒壶,一口一口就着月光饮下,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却不知是触动了如何心弦。
“这曲子是你作的么,到应了苏东坡词中的景象。”青衫男子问道。
“只是家乡传唱的小曲罢了。”
“乡野之中,原也有许多稀世之音。只是埋没珠玉。”
“倒不觉得是被埋没呢,”女子浅浅的笑,“就似是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念过的旧人,也许只是被遗忘罢了。”
男子蓦然回首,心中一惊,以为女子已是认出。女子只是微笑伫立,看不出脸上阴晴。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 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 一帘风月闲。
很久以前,月下也有个这般温婉如水的女子唱过歌,一样的朦胧夜色,一样的低婉曲调,眉眼如旧,笑靥如昨,甚至连昨日怀抱中温香尚存,他仿佛仍记得她在他怀中仰起脸时,巧笑嫣然的纯净模样。
他寻她寻了这么久,放弃了功名利禄,走遍了名山大川,找到心力交瘁,终于找到快要放弃,开始日日笙歌酒醉麻痹自己。她却突然又出现在他面前,只是换了个名字,换了种身份,成了这府中最低等的一个丫头。她还是三年前的模样,没有经历天崩地裂的伤痛,仿佛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一切美好如初,却只是不再认识他,不记得一切前尘过往,海誓山盟。
“你叫什么名字?”
“凤花。”
男子眼中有刺痛的伤,须臾间视线有些模糊。
“你叫什么?”
男子怔怔的看着原处,唇齿间苦涩,说道,“你可以叫我叔大。”
“叔大。”女子浅浅的笑,“这名字很别致呢。”
“再唱给我听一遍吧。”男子轻声道,似怕惊走了眼前的如玉玲珑的女子。
这一世,我会让你想起,却不会再给你那般苦痛伤害。
凤花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缓缓唱起。她的歌声尤有低婉,舒缓的曲调荡漾在夜幕下,听的人心有所感。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茗儿……”男子终于泪眼模糊,朦胧中轻声唤着。女子却浑然未觉,只是低声唱着歌。
月儿长圆,只是月下本该携手的璧人,这一世不知要错过多少次。婉转的曲子荡漾得夜色迷茫。一旁伫立的男子痴痴的听,眸中只有女子的倩影,似剪下的纸片,深深烙在脑海中。
7。惊破霓裳羽衣曲(3)
夜半三更,东厢冗自传来女子低咽的哭声,“你好狠的心,为何要这般对我。”面带泪痕的女子此时已浑然不是白日里艳丽逼人的模样,也未施粉黛,眉尖轻耸,泪珠不断落下,一双纤长的玉手却是牢牢抓住身边男子的衣袖,似哀求又似悲伤,看上去颇有几分楚楚可怜。那男子倒也有几分动容,轻声道,“这是父皇的意思,我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那女子言辞瞬时锋利起来,“你若真有怜我半分,怎会与我做了三年的假夫妻,一切骂名都让我背了去,罢了,只有我是个傻子,再往后看谁过了门,继续陪你做这虚凰假凤的戏。” “你这是什么话,看来段家的家教果然入不得正房。”裕王面色须臾间沉静下来,一丝厌恶闪过眉间,话中也带了几分讥讽道,“ 夜也深了,你也早些安息吧。”说罢便欲出去。
女子何曾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心中到底有几分害怕,泪痕未干,却只是抱住他的双腿,苦求道,“臣妾知错了。王爷,臣妾什么都不求,只求和你做真正的夫妻,你便是娶十房八房侍妾,臣妾也不会嫉妒的。”那裕王却不理她,只是抽身要走。女子哭的更加哀切,“王爷,臣妾知道,你是忘不了……忘不了茗姐姐。她都走了三年了,你还不能忘了她么。臣妾不求能取代茗姐姐的位置,只是请王爷能多看臣妾一眼,臣妾死都知足了……”裕王听到这个名字,蓦的眸色变深,略一驻足,沉静道,“别再提起这个名字,你不配提起她。”说罢将牢牢抱住他腿的女子踢开,摔门走了出去,只留下那女子冗自伏在地上哀哀哭泣。
过了不久,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身着藕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走进房来,见到伏在地上的段逸兰,惊道,“姐姐,你怎么在地上。”逸兰的脸上早已没了眼泪,只是木然的看着花砖地,似被抽去了生气一般。进来的女子正是她的妹妹段嫣儿,今年才十七岁,刚到裕王府上住了不到半个月,因和段逸兰的屋子住的近,听到了这边房里的动静便过来看看。
“王爷可是欺负姐姐了么?”嫣儿伸手搂住姐姐,替她整理着横乱的发鬓,逸兰面无表情,低声道,“妹妹,你切莫走姐姐的老路,无情最是帝王家。”嫣儿轻轻扶起姐姐,把她安置在床上,看她沉沉睡去时眼角冗自挂着泪,伸手替她拭去。
青衫身影立在月下,嫣儿轻轻走近,“先生,你怎么会在此处?”
“你下定决心了么?”男子问她,眼中有久远的淡漠。仿佛还沉浸在适才的一场梦中未曾醒来。
“为了守护姐姐和段家,我会照先生的吩咐去这么做的。”嫣儿努力的点点头,留恋的看着眼前的青衫男子,眼中似有痴迷。
她识得眼前的青衫男子源于三年前潭柘寺里的一面之缘。那时嫣儿随母亲去京西潭柘寺上香,为即将出嫁的姐姐祈福时,嫣儿突然心痛病发作晕倒在地,在潭柘寺里寄居的年轻书生名叫张居正,用精湛的医术救回了她的性命。父亲为了表示感激,聘张先生成为了府中的西席先生。奇'﹕'书'﹕'网日日上课言传身教中,她的目光无时无刻不追随着张先生的脚步。从段家的教书先生起,她便觉得他不该只闲散在这小小的段家。她去央求父亲给张先生谋个职位,父亲摇摇头拒绝了她。
她不甘心,于是努力劝说姐夫裕王给他谋了裕王府的侍讲职位。裕王一听张居正的名字,便答应了嫣儿的要求。可他进了王府,依旧是闲散依旧,终日饮酒,无欲无求。
人们都说张先生是个闲散世外客。裕王敬重张先生,却从不来找他。只有嫣儿相信,张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三年不鸣,终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如今,她为了他又做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她渴望从他眼中读到一点怜惜,却徒劳无获。
嫣儿看着自己的脚尖,平静的问道,“先生,你寻到那个你要找的人了么?”
“找到了,可也许,还不算找到……”张居正背过身去,声音中有空寂与怅然,修长的手指划过身旁月季的枝蔓,却有一丝鲜红刺目。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嫣儿努力克制住心中伤痛,低声道,“那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吧。不然如何能让先生舍弃一切,苦苦寻找她三年了。”张居正沉思良久,悄然叹息道,“她的美,是一种动人。”嫣儿低头,笑中有一丝苦涩,“先生从不肯告诉嫣儿那人是谁,难道不愿让嫣儿帮你去找么?”
“你要走的路,是一条很苦的路。”他说道,“就不用去操心我的事了。”
青衫身影飘然走远,只遗嫣儿在月下痴痴的等望。
8。墙里秋千墙外道(1)
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