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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梦回大明十二年-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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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什么呢?”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喝斥,似是有人截断了那小厮的话,“这是出什么事了么?”

“我的爷,您可回来了,”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委屈道,“这位不知是哪里来的郡主,非说要住到咱府上去。可府里没有得了通令,小的怎敢放她进去。”

“哦,”那人玩味的迟疑了一瞬,“还有这样的事?”

胭脂快嘴道,“我们郡主奉的可是淑妃娘娘的凤谕。还不快快开门。”

“张淑妃?”那人的声音顿了顿,明显有些不悦的说道,“她的凤谕和裕王府有何关系?这位郡主还是请回吧。”

“你是什么人……”胭脂急了颜色还在跳脚。

“阁下就是裕王爷吧,”福华在轿中听的很是难堪,再也忍不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她心中有些气苦,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臣女在朝鲜时就仰慕大明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想不到却是如此待客之礼。”

想不到她说完后,竟然四周一片寂静。

“王爷觉得如何?”她又咄咄逼人的问了一句,这才抬起头来,却见眼前一个陌生的男子正怔怔的看着自己。那男子着一件雨过天青的长衫,眉目疏朗,样貌十分潇洒,更有一双眸子乌珠似地深邃,瞧着自己却多了几分玩味。只见他一抬下颐,竟是干净利索的一句话,“那就搬进来。”

就这么简单?所以的人都有些愣住了。只见那位王爷甩甩衣袖,径自入府去了。

(五)

从此福华便在裕王府上住下了。

秋日渐短,一日冷似一日,转眼便是深秋。淡薄的阳光顺着冰绡菱花窗里透进来,薄薄的在窗几边的青瓷细乳壁瓶上铺上了一层晕淡的光影,亦映的一室窗明几净,温淡中透出几丝鲜丽。

书案旁的男子专注的看着书,她便在一旁轻轻研磨,淡淡的桃花晕色浮上了粉腮。他其实是个很冷淡的人,对谁都不假辞色,唯有瞧着她的时候总是笑得多,一双狭长幽深的眸子如朗星,颀长稳重的身形里,自有一派龙章风姿的气度。她早已悄悄地动了心,从此日日在书斋中陪伴添香。那一瞬间她忽然

有种错觉,这世上仿佛只剩下彼此。若不是隔壁院落里女子尖利的哭喊声传来,才把她从这场绮梦里唤醒。

隔壁那个哭喊的女子,是他的王妃段氏,已经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她起初知道时也曾愁眉不展,然而胭脂到底是个有心的丫头,悄悄替她打听来,那段氏不过是个侧妃,还有个妹妹原先在宫里是妃子,可是如今也失了宠,算不了什么事。

那看书的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知不觉的面上浮了几分厌恶之色。福华于是悄悄放了心,磨着墨的纤长手指愈发婉转,面上的笑容却带了几分俏皮,“三哥若是看书倦了,不若陪华儿出去走走,天愈发冷了,再没几日的好光景可以出游了。”

“怎么就没几日好光景了?”他了抹笑,却依然搁下了笔,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真个到了冷的时候,就更容易出去了。踏雪入深山,落叶扫古寺,都是极好的景致。对了,到了上元节的时候,还可以带你去看看花灯,京城的上月灯会可是出了名的别致。”

她听得心里怦然一动,眉梢上隐了几分喜色。是了,日子天长地久着呢,不在朝朝暮暮。

正月十五那日,他果然履行了约定。白日里带着她去京西的潭柘寺进过香,到了晚上,京城里果然是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景象,他从巍峨壮丽的五凤楼上下来,执了她的手,缓缓的在灯市中行走。

城楼下搭了许多的彩棚,每一座都是各地的官员进京所贡,那彩棚都是由能工巧匠所制,挂满了精致小巧的花灯,描摹的都是各地的景致风物。她一个一个的细细看,心中欢喜无限。有一个彩棚里描摹的是白山黑水的雪景,除去了繁丽的装饰,只用简单的冰雪垒成巍巍的苍茫雪山,看起来却也甚为壮观。只是这雪景看来不过一夜便会化去。她在那彩棚前怔怔的踟蹰许久,不知不觉有些出了神。

花灯淡淡的光晕照在他半边脸上,映出了温淡的笑意,他闲闲的指着前方,说道:“怎么这就走累了?前面还有许多景致呢。”

“三哥,”她那一瞬有些坠下泪的冲动,赤金的云头钗子从秋致髻中斜斜飞出,挑出几抹细碎的光影,“这彩棚描摹的很像我家乡的景致呢。”

他恍然而悟,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却转身吩咐道,“去,把这座彩棚搬到府里去。”

跟随的小厮虽然讶异,却也依旧照办,把那彩棚整个儿挪了开,拥挤的人流瞬时让出了一个宽敞的通道。许多人都站在路的另一头朝这边探头探脑的望着,她忽然有些尴尬,悄声道,“三哥,这样怕是不好。”

“不碍事的,”他下颚轻轻一点,望着她的眸里都是温柔,含笑道,“若是有一日你真的住到府里来,我便是把整座长白山搬来又何妨。”

满街的彩灯如同千万繁星点缀在夜幕中,光芒似碎金般映的天幕一片璀璨夺目,城楼上有吐珠的金色龙凤首尾相连,如同漫卷不到头的云裙蹁跹,她的心一瞬时亦沉了下去,沉醉在周遭无尽的美景中。温柔而淡漠的幸福,渐渐将她包裹起来,便是醉生梦死一场,又有何憾?

(六)

第二日她便只身进了宫,思索了半晌却先折向慈颐宫去。

殿外的日色灿烂若金,一株株海棠跃满阳光的细碎流影。可慈颐宫里照例常年都是昏暗而安静的,高大的殿阁也因为太过宽阔,而显得空旷却又压抑,纵然是目力极好的人也很难一眼望到大殿的另一头,模模糊糊能看到些鸾座凤阁的影子,却是影影绰绰,弥漫起一阵烟尘的余影。

“太妃娘娘。臣女想求一个恩典。”

“有何要求的?”太妃娘娘看也未看她,只是专心的品着茶。

“臣女想求太妃娘娘赏赐给臣女一位天下最好的夫君。”

“唔?”韩太妃仿佛并不吃惊的样子,只是放下茶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说看,你瞧上了谁?”

她面上羞得通红,纤长的睫毛扑扇着,耳边的羊脂坠子轻轻晃荡出迷离的光晕,却是鼓足了勇气朗声道:“臣女求嫁的是大明的三王爷裕王殿下,求太妃娘娘恩典。”

韩太妃凤眸中光芒轻闪,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恩典你去向皇上求过了么?”

“臣女虽是朝鲜的郡主,却不愿做和亲的天子嫔妃,”她咬了咬贝齿,面上更多了几分毅然之色,“臣女所嫁的必是心中所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好,好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韩太妃的凤榻后忽然响起一个男子苍老的声音,她赶紧跪在地上,“臣女冒昧,求陛下宽恕。”

那人从凤榻后缓缓转了出来,身着龙袍,头带紫金冠,冠下垂下累累珠帘,却不是嘉靖帝是谁,只见他面上全无怒意,只是温然的看向大殿的另一侧的人影,赞道,“吾儿得此佳妇,是天家之喜也。”

她霎时又惊又喜,仓促的不知该说什么。大殿的另一侧,站着的是他卿阔的身影,他垂着眉眼淡淡的对她投来一瞥,依旧是蓄着笑的,只是眸中却深重的如同涂了层墨。她心中蓦然一抖,一夜之间,他仿佛憔悴了许多。

韩太妃亦是颇为赞许的频频点头,“皇上说的不错,真真是佳儿佳妇。”

“我儿,你瞧瞧这个。”韩太妃见她拘束,不免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仿佛是瞧破了小儿女心事的慈善长辈一般,轻轻将一卷明黄的奏折丢给了她,“这是你父王遣人百里加急送来给哀家和陛下的国书,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心中大震,手亦有些发抖的打开了那封明黄的纸卷,只见父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泪水瞬时模糊了视线:

“我朝鲜为大明东屏,世事中华,守千万里之封疆,未躬于朝请,怿自即父兄之位,顾二百年之恩礼,但誓于忠勤……怿年过半百,膝下唯有爱女福华,年幼且稚,自小娇养,宠甚有溺,恐蒲柳之质难奉君王,愧未惶于庆礼,辱先遣于黄华……今臣女远在京师,受陛下教蒙,臣日夜苦思,惟愿幼女有所终托,可如愿择得贤婿,此臣女只福分,亦是怿之所愿也……若臣女未能有配佳偶,则臣百般请陛下恕臣女之粗鄙,遣其回汉阳……今臣已年衰,老之至也,思幼偏怜之心,往陛下垂怜……”

“你父王的意愿,朕都明了,”嘉靖待她看完,静静说道,“你父王年轻时,与朕有过相交之情,他的意愿,朕自当尊重。你若愿回归本国,朕自会派人送你回去;你若愿意在京城选的贤婿留下,无论是贫是贵,朕都会以公主之仪为你办婚事,断不会耽误了你的终身。是留是去,看你自己的决定。”

父亲的这封奏折,与其说是国书,更不若说是一份言辞恳切的求信。想不到父亲竟会以国力为筹码,步步为她打算好,无论是进是退,都要换得自己的平安,她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滴滴落在水墨金砖的地上。

众人都静静地瞧着她,只瞧着她的打算。便是那人的手,亦悄悄地握成了拳。

她一时柔肠百结,想起父亲的年迈苍老的面容,心中只是酸痛哀伤。不经意的侧头瞧见凤榻上韩太妃微微眯起的凤目,取来一把合欢扇轻轻摇着。

酸痛的太阳穴忽然隐隐发胀,她的脑海中瞬时浮现出昨夜那盏冰融的巍峨彩灯。她低垂了眉眼,双手合在白玉莲瓣裙中的合欢佩上,拭去了泪,温顺的点头道,“儿臣谢过父皇与太妃娘娘的恩典,儿臣愿为裕王妇。”

(七)

段王妃产子而亡的那日,恰是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嫁进府中的日子。一壁是嫣红嫣红的喜色,仿佛是红烛烧透了天边的晚霞,一壁却是惨淡刺眼的白色,幽暗深沉的如同另一个世界。她站在房门外悄悄地望,望着屋内那个尸身冰冷的女子,望着刚刚呱呱坠地的小生命,心中万千复杂,不知是悲是喜。

有些人若是对你热情的时候,你并未觉得他的冷漠有何可怕。可若是有一日他冷漠的那张脸,忽然朝向了你,你便会觉得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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