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四少-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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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林压着怒意,无声的抽出腰间的军剑劈开荆棘,插在地上,保持平稳,向着陡坡下面滑去,他从没有见过天祈这般表情,就算是在那个血腥的夜晚,也没有见到过,天祈少年时代的轻狂豪放在那个雪夜被生生埋葬,那夜过后,他便性情大变,曾经的洒脱风流,浩然正气,一夜间蜕变成了隐忍冰冷,铁血无情的侩子手,从屡次违抗军令,变成了军令如山的真正军人,雷霆手段,高压政策在短时间内清扫了东北大小军阀,统一军队,成为列强眼中炙手可热的军界枭雄。
曾经他是东北三省军区总部韩耀光最为器重的部下,帮助韩统帅南征北战,金戈戎马,然而一场变故,一次阴谋连着阴谋的血腥屠杀,一夜间将这个野性难训的少年,从此拴在了监斩台上,好似鸟儿被断去了翅膀,鱼儿剥去了鱼鳍,骏马失去了铁蹄,从桀骜不羁变成今日这般深沉隐忍,那些不堪的过往纵然是烂在肚子里,他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泰林还记的第一次见到天祈的情景,那是个深冬大雪纷飞的早晨,雪足足有几尺厚,在沈阳某作战区的临时帐篷内,他和尚忠等一帮子弟正在哄闹,忽的瞥见韩统帅掀账进来,身侧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白皙干净的瓷人儿一般,犹如上帝粉雕玉器,精心雕琢的冰雕好看极了,浓密长长的睫毛上覆盖着一层雪粒,扑闪扑闪,大家当下热情的拥上前去跟他打招呼,而他却用那对寒潭般清冽的眸子冰冷的扫视了一番帐内军人,对于他们的热情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目无尊卑,冷静傲慢,当下大家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引起了众多军人的不满。
韩统帅为了杀杀他公子哥的习气,特意在军区安排了一场散打比赛,天祈想当然的参加了,泰林永远忘不了,天祈被几个彪膀大汉打的鼻青脸肿,胳膊脱臼,脚踝错位,却还是跌倒爬起,爬起后又被打飞出去,再次不甘在站起,最后被打得只剩半条命,韩统帅说天祈太过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以后要么成大气,要么成大害。
比武结束后,韩统帅为了惩戒天祈的意气用事,将他绑在雪地里裸身惩戒三天,三天内,只要他开口告饶,随时都可以放了他。
可天祈硬是一声未吭,在雪地里整整冻了三天,滴水未进,他实在看不下去,便将自己的军大衣披在冻的全身发紫的天祈身上,他看见天祈抬头,冲他朗然一笑,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绽开笑容,笑容中带着少年独有的骄傲,干净纯粹,如在暗夜中静静绽放的雪莲。
他竟在天祈的笑容中看到了一股子豪气,透着江湖侠义的味道,顿时生出不少好感,天祈并没有表面那么惹人讨厌。
最美不过少年笑,那年,他们都还是少不更事的少年郎。
清晨的露水较重,使得泥土和草丛格外湿滑,泰林靠着剑的支撑力,慢慢逼近云天祈,直到抱住树干稳住身子,才强压着怒火,没好气道:“上海都快翻天了,你还有闲心坐在这里看云起云落,当闲云野鹤啊,军队被人控制了,上海咱们怕是回不去了,尚忠已经安排好了落脚地,我来接你,先跟我走,回头我在跟你细说这里面的猫腻。”
泰林按捺着怒火,一口气说完,见云天祈依然没有动静,不由的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肩膀上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一路传到泰林的心脏,让他胳膊一僵,愣怔间,云天祈的身子直直倒向断崖,泰林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一把抓回云天祈,怒吼道:“开什么玩笑,云天祈,你跟我玩什么诈尸!”
士兵们牵着一条绳索在陡坡上拉成一个环状的阵型,向着断崖边靠近,泰林突然乱了阵脚,手脚并用,惊慌失措的抓住云天祈的肩膀往上拖,他发誓,他,泰林,沈阳第一大世家的长公子,从没有如此惊恐慌乱过。
泰林颤抖的用手堵在云天祈中枪的背部,阻止那些该死的血液流逝,怒声道:“你不是恨那个人吗?好兄弟,我们一起回东北,刨了他的祖坟,骂他个祖宗十八代,杀的他断子绝孙,起来,快起来!”
士兵们将云天祈抬上山顶,平放在蓬松的草丛里,这样好看的一个人,此刻却像透明晶莹的人偶,毫无生命征兆。
泰林怒及,一把抓起云天祈的衣领,咆哮道:“你若在不起来,我就把你那个什么少奶奶娶回去做我的十九姨太,先奸后杀,然后鞭尸解恨,最后挫骨扬灰!听到没有!”
云天祈漂亮的睫毛微颤,眉心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泰长官,少帅失血过多,你别动少帅的身体,越是动他血液流逝的越快。”有士兵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泰林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冲着山下怒吼道:“军医,军医呢!快给我找军医上来!”
突然双手被人按了一下,泰林猛的回头。
“阿泰……”声音淡而薄,带着些微沙哑,听不出悲喜。
泰林浑身一震,双眼顿时雪亮,“天祈,你醒了?”
云天祈眉梢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眼波明净,波澜不惊,他动了动身子,发现丝毫动弹不得,胃里翻涌的血腥味被他再次强行压制回去,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钩子,掠过一丝自嘲的笑意,笑容有些苍白,暗哑道:“扶我起来。”
他就说嘛,天祈这家伙,命大着,当年十几吨炸药都没把他炸死,怎么可能被几颗小小的子弹要了命,泰林喜极,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将云天祈小心翼翼的扶起。
云天祈蹙眉,下意识挺直背脊,扶着泰林的肩膀,稳住冰冷的身体,往山的另一头看去,眼神遥远如天边浮云,唇角突然眸子一凝,脸色瞬间惨白下去,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喷涌而出,喉部压制多时的血此刻再也压制不住了,原本无懈可击的平静眸底,噙着腥红的裂隙,瞳仁深处闪过一抹深入骨髓的剧烈痛楚,剜心蚀骨。
泰林对云天祈回光返照的行为还没反应过来,猩红的液体便顺着他的脖颈汩汩滴下,云天祈以一个兄弟式的拥抱伏在泰林的肩头,全身的力量全都加之在他身上,先前强自压制的所有情绪这一刻以翻山倒海之势强势袭来,云天祈唇角无力的扬起一丝苍白虚弱的笑意,还好没有倒下,就这样死了,真是丢人。
骄傲如他,宁是站着死,也不愿狼狈的倒下,还是那般倔强执着,带着军人的严苛与坚韧,彰显着宁死不屈的铮铮气节,不屈的是灵魂,是对另一个自己的决不妥协。
第九十四章:爱恨牵绊
太阳终于脱离起伏的山脉曲线,冉冉高升,大地进入新的日夜轮回,艳阳高照,中君一路上披荆斩刺,湿重的露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发,说是从八宝山绕回上海,然而,走着走着,却再次走回青峰坪,中君在半山腰上极目远眺,军队撤离的山间旷野上,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苍生浩劫,树木尽毁,一片焦土,依稀可见累累尸骨,荒草摇曳,风沙轻卷,覆盖在战士们冰冷的尸体上,好似对亡灵温柔的慰藉,时间静谧的定格,偶尔可见一两个背着背篓,挑着扁担的山民走过成堆的尸体,不时的用树棍戳戳士兵们的衣兜,好似在找一些值钱的东西,丝毫没有恐惧的感觉,麻木的神情怕是早已对战争,对人命的轻贱,见怪不怪了。
无风的空气中轻微的颤动着苍然的肃穆,中君凝神,只有早早的结束军阀混战,全民统一保家卫国,抵抗外敌入侵,才能赢来真正的太平盛世,百姓才会安居乐业,便再也不会出现眼前这悲壮沉闷的画面,尸横遍野,这些战士,其实跟她一样年轻,有热血,有理想,有家人,有守望等候他们的妻,但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中君收回目光,埋头往山顶登去,一番激战后的青峰坪如千疮百孔的心,苍翠的树叶上沾满喷溅的血,中君跨过尸体,抚开密集的枝蔓,弯着腰登上山顶,下意识的往断崖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中君高悬的心莫名的放了下来,正要转身,脚下一个硬物咯的脚生疼,低头看去,一枚剔透温润的白玉扳指镶在肮脏的泥土中,玉的表面有些磨损,纠缠着模糊的纹路,年代久远,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丝丝温暖的色泽,中君弯下腰将扳指捡起,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她伸开手,将玉扳指套在自己的拇指上,有些大,不是很合适,她将手抬在半空中细细端详,炫耀般四下伸展,好似周围有很多看客。
中君盯着手上的扳指看了会儿,眸光由明亮渐渐暗淡,毫无光彩,她看了眼断崖,默不作声的转身原路返回,戴着那枚玉扳指,将沿路看到的士兵尸体拖到山腰的一个坑洞中,从日出到日落,整个坑洞的尸体堆积如山,不论是“袁军”还是北狮子军的士兵,都堆积在一个地方,直到确定山头上的尸体没有遗漏,才从怀里掏出火柴,将尸体点燃,不消片刻,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将天上的青云烧成了鲜艳的晚霞,摇曳的火光将她苍白的脸笼罩了一层红润的光。
火势渐猛,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将成山的尸体吞没,好似尽情燃烧的过往,将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一并烧成灰烬,烧掉所有存在过的痕迹,直到山河燃尽。
中君握拳,向着山下奔去。
从大树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身影,凤目幽深。
原本马队疾驰,薄傲寒铁青着脸,策马狂奔到第二个关卡,突然拉住缰绳,调转马头,向八宝山的方向原路驰骋。
快马加鞭,远远的便看见她单薄的身影穿梭在青峰坪的山林间,他微微抿紧薄唇,她是为了云天祈,还是为了阵亡的将士回到断崖山顶。
薄傲寒无声的跟在她身后,看她的眉目神情,听她的自言自语,将她所有情绪波动尽收眼底,心里莫名的涌起强烈的怒意。
他原先还打算将马匹让给她,然而现在心头燃起的烈火只想将这个女人烧成灰烬,所有暗中作祟的恻隐被愤怒掩盖,无声的跟在她身后,翻身越岭,拔山涉水,过河搭桥,她睡他也睡,她在这个山头歇息,他在那个山头歇息,她在上游喝水,他在下游清洗,她夜间四处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