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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文革恋史-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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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戈大声质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放风?你们总不能剥夺犯人放风的权利吧?”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他故意要打打嘴巴官司。

“哟嗬,犯人还有什么权利?”黑矮胖子对这个问题好像从来就没有想过:“犯人的权利就是只准老老实实交代罪行,不准乱说乱动。铁戈,我看你读书读到屁眼里去了,竟敢跟我提什么犯人的权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黑矮胖子的口气颇有几分嘲弄的味道。

“知道。这里是条件不太好的疗养院,我是被强迫送来疗养的病员。其实我很想多为人民做点事,只是组织上太关心我了,说我长年累月下死力干活,非要我好好休息一下。还说等我养好身体出去以后再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现在不急时间有的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里的规矩你懂不懂?你别太狂妄了,过不了几天有你好看的。”黑矮胖子气势汹汹地吼道。

铁戈冷笑道:“我都成了你们手上的肉了,你们想怎么剁就怎么剁,我哪还狂妄得起来?要说狂妄那只有你们才有份,这词用错了对象。”

人权对于犯人是奢侈的,就像乞丐想睡皇宫吃满汉全席一样。铁戈的要求不高,只是想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出去溜达溜达,可在看守所里连放风都是一种奢望。

有分教:

牢头禁子自堪豪,锦绣监规教尔曹。

我是俎砧一块肉,切削砍剁任挥刀。

正是:执法原本无法,囚徒难见天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64。…第六十四回 有缘相会豺狼讲授坐牢经

第六十四回

有缘相会豺狼讲授坐牢经

无所适从铁戈学习解大便

话说黑矮胖子走后,好几个枪兵手拿武装带在号子的走廊上来回巡视,监视那些不能放风的犯人,因为这时所有的号子都没有上锁。

铁戈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这间牢房,墙面是脏兮兮的灰白色,上半部分人够不着的地方全都是灰尘,只有天花板比较干净,但墙角却密密麻麻结满了大大小小的沾满灰尘的蛛网,这里是这些小动物的天堂,因为号子里的天花板几乎从来都不打扫,所以它们能在这里安家落户,况且还有丰富的蚊子苍蝇作为食料,于是蜘蛛们的家族越来越庞大。墙上血迹斑斑,那是蚊子吸饱了人血之后停在墙上被人用手指按死在墙上留下的尸体。还有人用指甲在墙上刻划的正字,大约是某位坐牢的前辈为了记载铁窗岁月所为,铁戈数了数大约有二百多个正字,这就是说这位前辈在这里被关了三年了。

收风了,“豺狼”等人回到号子里。

他告诉铁戈:“这个大木盆里的水是洗漱用的,小木盆是喝的水,不要搞混了,以后你的衣服我们会帮你洗。”

铁戈说:“这倒要先谢谢你们了。伙计,我有一个问题解决不了。”

“什么问题?”

“洗脸毛巾挂在哪里?”

“就这事?好办,我来教你。看守所里不能有任何铁器,所以墙上不可能有钉子和铁丝,绳子也不能有,那东西可以用来自杀。你看这毛巾两头没有毛,你把一头蘸上水,贴在墙上用手使劲拍,把里面的空气拍走了,毛巾就自然贴在墙上了,哪怕毛巾干了你不动它决不会掉下来。”

接着“豺狼”示范了一次,三下五除二就把铁戈的毛巾贴在墙上,铁戈看得目瞪口呆。

铁戈又从枕头下拿出一条新牙膏问:“这牙膏没有刀怎么切开?”

“豺狼”大笑道:“在门口的水泥地上磨,用不了几下就磨开了,这还要人教?真呆!”

华小六也笑道:“你从牙膏屁股用起,或者用牙齿在上面咬个洞,只要能挤出牙膏就行。”

铁戈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原来开牙膏都是用刀切,所以就老是在‘刀’字上考虑问题,就是不知道还有别的办法。唉,环境变了就要靠智慧,办法总是逼出来的。我操,坐牢坐出这么多学问,也真他妈长了见识。”

“豺狼”把铁戈拉到一边低声说:“老铁,刚才放风时我碰到辛建,我告诉他说你进来了,同时我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石庵村、叶一彪、柳六一和章子野他们号子里的人,让他们转告一声。”

铁戈急切地问:“辛建怎么说?”

“他说连你都抓了,看来你们这个案子要收网了。”

“扯淡!老子还没有提审收什么网?”铁戈不以为然。

“豺狼”想了一下说:“你等着吧,这几天肯定要提你过堂。我告诉你注意几点:一个人做的事打死也不说,那是‘舅爷’(文革期间湖北的黑话:指警察)在诈你;两个人做的事捡轻的说;三个人做的事那就要竹筒倒豆子——彻底说。”

铁戈笑道:“你个死狗日的还真有一套。”

“豺狼”得意的一笑:“不瞒拐子说我是三进宫,每次只关几个月就放了。我要是把所有的事都坦白了,不判十年也要判八年。比方说我一个人杀皮子(武汉话:偷钱包),鬼也不知道,我凭什么去坦白?那不是找霉挨吗?三个人做的事我不说别人也要交代,不如我先说了还能争取个主动,所以我杀皮子总是一个人干。老铁,提审的时候一定要顶住,咬紧牙关死不认账。他们说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都是日大瞎(武汉话:鬼话、假话的意思)的话,就是要把你的口供掏出来。每次预审科的人跟我交代这八个字时,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别信这一套。进过号子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我的几个徒弟一坦白,马上就判了。我就是死也不说,哪怕我杀了一百回皮子,除非你抓了我的现行,我也只承认这一次。你知道法院凭什么给人判刑呀?证据嘛。没有证据他怎么能给你判刑?积我三进宫的经验态度决定不了刑期,罪证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宁可相信白日见鬼,切莫相信公安的嘴。哥们,你也是个男子汉,就凭你上午那几下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干倒你,我服了。我跟你说,如果你进了预审室千万不要害怕,坚决顶到底。说你是反革命我决不相信,郎超雄更不是反革命。你要是反革命,那我就是他妈的总反革命。这狗日的当官的怎么瞎搞?说破大天,我就看不出你和郎超雄是反革命!”

“豺狼”侃侃而谈,说得铁戈不得不服,笑道:“你这家伙坐牢坐精了,大概这也叫实践出真知。我不是什么抗拒不抗拒的事,老子根本就不知道郎超雄、石庵村、辛建他们的事,我自己更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和政府的事,叫我交代什么?他们都在红州,我一个人在白菂河,一年只有春节和半个月的探亲假回红州两次,平常根本没有接触,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成了反革命,你说我冤不冤?”

“我和郎超雄关在一起的时候,他天天都看《毛泽东选集》和马克思的《资本论》,我就笑话他,一个反革命还看这些书干嘛?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现在时间多了,正好研究原来没有弄清楚的的问题,一个人一生的时间就只那么多,不能荒废时间。我心里就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反革命?反革命学习毛主席著作有什么用?所以我说你们决不是反革命。”

铁戈问道:“你刚才说章子野也进来了,他是什么时候抓的?”

“豺狼”想了想说:“好像是十一月份抓的,他也没有放风。”

正说着,看守所的大铁门又响了,那个黑矮胖子押着一个人进来,铁戈看见这人的脸上有烧伤的疤痕。

铁戈笑道:“伙计们,又来了新犯子。”

中午饭来了,每人三两饭外加一勺烂白菜帮子煮豆渣。所有人都大口大口津津有味地吃着。

铁戈端着碗看了又看:“这他妈不是喂猪吗?怎么吃呀?”

“豺狼”笑道:“饿了什么都好吃,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饥饿’,在号子里最平等的就是饥饿和等待。你想想一天九两囚粮又没有油水,那还不饿死人吗?这还是所长到豆腐铺要的呢。”

“谁是所长?”

“就是那个不准你放风的黑矮胖子。”

铁戈骂道:“我操!我还以为他是个杂役。这家伙长得就像中美合作所里的大猩猩,一脸横肉,整个一个血猪头!就这副德行也能当所长?‘豺狼’,你把这些豆渣拿去吃了,我昨天晚上吃了三份萝卜炒肉,现在还没消化呢。”

“豺狼”眼里立马放出绿光:“萝卜炒肉?不说味道,我硬是连肉字怎么写都快搞忘记了。想起那年我到亲戚家吃大肉,一咬一嘴油,那滋味真他妈过瘾。”

铁戈听到他嗓子眼里吞口水的声音。

吃完饭一个外劳的犯人来收碗筷,他仔细地检查每一根筷子。

铁戈不解地问:“这筷子有什么好看的?”

“豺狼”说道:“你别小看了筷子,磨尖了可以做自杀的工具,剥下一层竹篾片可以开手铐,所以他发了多少双筷子就要收回多少,少收了一只筷子就等于提供自杀的工具,出了问题他第一个跑不了。”

“筷子也能自杀?我就知道筷子能用来吃饭。”

“豺狼”解释道:“把筷子的一头磨尖了抵在心口上,另一头包上毛巾用手使劲一拍,筷子刺进心脏人就死了。”

“筷子又怎么开手铐?”铁戈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豺狼”得意洋洋地比划着说:“手铐就是齿与齿之间的咬合,你把筷子上的篾片剥下来,用力插在两齿之间,再把手铐往里压一格,同时把篾片也往里挤,篾片就把两个齿隔开,你再把铐子一拉不就开了?”

“学问哪,真是学问。”铁戈由衷地赞叹。

华小六走到门边竖起耳朵仔细听走廊上的动静,随后做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

周峰马上讨好地问道:“老铁,想不想抽烟?”

铁戈大喜过望:“伙计,你有烟?哪来的?”

“这不能说,你也别问,这是号子里的规矩。”周峰说:“我们每天三根烟,大家轮流抽,这日子要是没有烟那还不把人憋死?”

周峰从贴身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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