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初妆-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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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从天降 是福是祸(五)
明珠怒然而起,宽大的袖摆一掀,茶碗哐啷一下,打碎在地上。
“你在本宫这里妖言惑众,本宫看——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簌芳前脚刚跨过门槛,闻言微微顿了一下脚步,背对着明珠,婉言道:
“娘娘尝过那种噬心的滋味吗?若是一生下来,就注定永远只能活在这种滋味下,才是真正的残忍。”
这闷热的天气,连人的心窝里也像开了小火灶,绝对是火上浇油!
明珠喘息着,通红着眼,一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那道明绿得刺眼的背影:
“把她给本宫抓起来!抓起来——”
汗珠从额头淌下,几绺发丝黏湿的贴在脸庞,她略一忪怔,手下意识的摸了下小腹,整个人轻若翩跹的蝶,飞落在地。
迷糊糊地睁开睡眼,满室摇红的烛光,床顶角攒丝琉璃串珠的五彩流苏,然后是弯月状的挂帐金钩,再然后是……一张好俊俏的脸,下巴尖尖,凤眼轻往上挑,薄唇微抿,有点像勾引人的狐狸啊……也有点面熟……
“总算是醒了。”
那张俊脸靠近过来,扬起嘴角,促狭而妩媚的笑了。
一秒钟的怔仲,明珠已经渐渐回过神来,哦,果然是认识的,熟着呢。
“你来了。”
明珠怏怏的坐起来,一时有点理不清头绪,自己摸了摸额头,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我怎么了?我记得刚才……”
她说话稍微停了一下,朱胤就十分顺当的接了过去,似笑非笑道:
“刚才你两眼一翻,差点把人活活吓死。搞了半天,原来是中暑了。”
“中暑?”
明珠倏忽竖起耳朵,这才注意起屋外轰轰的雨声,声势浩大犹如千军万马沓来,
“还好,这场雨落下来了,就不会太热了。”
见她摆出一副乍然轻松的模样,朱胤拿手背抵住薄削的双唇,忍不住笑了两下。
明珠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朱胤摇了摇头,抿嘴忍着笑,唇角依旧留着狡黠的玩味,“只是突然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会怕热。”
你……明珠动了下樱唇,讪讪的睨了他一眼。
他不以为然,接过小蝉手中的药碗,递过来,温言道:“先把药喝了。”
明珠瞅着那团墨汁,皱皱眉,又瘪瘪嘴,脸上的神色十分迟疑,却难得的没有闹腾,只闷闷呢喃了一句:
“小蝉,先拿一碟蜜饯过来。”
小蝉傻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忙不迭的退身跑出去了。
朱胤歪着头,用近乎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她,笑得促狭,也能好看得过分:
“你……发烧了?还是吃错药了?”
话音刚落,一道冷厉的眼风扫过来,让人脊背感觉凉飕飕的。
可是,结果再一次出乎意料,明珠只是投递给他一个讪讪的白眼,之后再无任何举动,连骂骂咧咧的话也没有开口说一句。
朱胤敛了敛嘴角的笑意,端过药碗放在床几上,然后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宛若揽进了满怀凉意的秋风,隔着薄衫,她的身体微微透着凉。
幽亮澄澈如琉璃般的凤眸里,不觉添了几分怜惜。
比起她身体散发出的凉意,他心里却是隐隐约约,更加担忧着这股凉意来自她的内心深处。
“怎么了?”
男子磁性而清嘹的嗓音,轻柔而沉缓,又保持着小心翼翼。
他想,这一刻,或许连自己都是有些不同的吧,穿梭在烟花之地,身处于百花丛中,自己哄过的女子多得记不清,可是那些温言软语毕竟是嘴上说的,那些女子内心的悲与欢,从未真正在意过。
而,此刻捂在他胸口的那份小心翼翼,却真实得惶恐,就像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被绳索悬起来,只要她有一丝丝能够被察觉的难过与黯伤,就会是一把锋利的匕首,隔断绁绳,大石重重的坠落。
这种小心备至的呵护感觉是极少的,也只有在清阑生病的时候而已。
想到这儿,想起藏于袖中的东西,他两眼微微眯起,狭长而深沉,薄唇轻抿,是一条无奈而美感的唇线,唇角弯向一边,似翘非翘,像极了默言的自我嘲弄:白滚了这些年的风月场子,真要栽了吗……
靠着朱胤的肩头,任由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任由他的体温熨贴暖了自己,她贪恋这样的温柔,便更加不安与害怕,强压着猛然袭上心头的恐慌,明珠用双臂紧紧环住他的后背,低涩的声音轻若袅烟,瞬即被钻进殿内的风吹逝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朱胤的心头莫名一颤。
她说:“我不想死。”
他猝不及防地,心口便是被针刺了一下,轻轻的疼。
下意识的将明珠的身子攥得更紧,薄唇低在她的耳畔,他的脸搔动着她的发丝,轻轻的痒,轻柔的笑,宛若初春的嫩柳丝轻柔的抚过心间,那般轻柔:
“怎么会突然想到死呢?朕可不答应。”
小蝉端着蜜饯进来,正好看见朱胤的吻落在明珠的耳鬓,被这柔情蜜意的一幕吓了一跳,急忙又躲回了屏风后,不敢入内。
而殿内,明珠却答不上来他的话,张了张口,喉咙却瞬间变成了枯竭的井,哑然无言。
她的心,被所谓的噬心盅,被称作是赤眼红莲女的刺客,被玄琪那张看上去明明没有欺骗的脸、被肚子里这个告知不能留的孩子……一一搅乱了。
喜从天降 是福是祸(六)
“这个小蝉……动作太慢了。”
听见明珠幽幽的抱怨了一句,小蝉这才慢吞吞地绕屏走进来。
先憋上一口气,明珠小嘴大张,神色决然的将药一股脑全倒下肚,立马含上满嘴的蜜饯,唇齿间霎时甜得腻,腻得牙根又溢出丝丝苦。
半晌过去,心里的那一丝不适被彻底压下去,她才倏地松缓下来,轻叹了一口气。
唉,智者圣言,人的言语果然是一把最锋利的凶器,她处之泰然,自以为毫发无伤,却不知在何时已经被伤了,无形中有森冷发怵的刀尖抵进心间。
噬心盅,原来有人中过她身上的毒,真的……已经死了。
若是说她之前并未害怕,那倒是真的;若是说她如今没有被怵动,那是假的。
贪生怕死……她倒不会觉得羞愧或是难以启齿。
真正面对死亡,内心没有一丝恐惧与迟疑,这样的人,她想,大概没有吧。
而且,这一切的惶惶不安,她都怪那个叫簌芳的画师……
可是究竟怪罪簌芳哪一点,她也说不上来,那种危险的气息……似乎她心中惊悸忌惮的每一件事,簌芳都会插进来一脚……
幸好被她抓起来了!
只是没有预料,不偏不倚,朱胤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恰恰砸中她:
“朕令人把簌芳放了。”
明珠怔了怔,睁大眼睛注视着他时,眼角处抽动了一下。
一旁的小蝉默默的收拾完碗盘,退出去时,也明显感觉到面前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甚至让人变得紧张起来。
明珠那一张绝色动人的脸,看似无绪,眼角却过于冷峭,眸内一片越陷越深的黑暗,分明写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朱胤抿唇,勾起半边嘴角,温雅地笑了笑,眼里是清滟流光、静水无澜,俊美如斯,令人移不开视线。
只是,又好像无视了明珠的忿怒。
“簌芳的姐姐才远嫁金国不久,宁王一家现今是功在社稷,你擅自把她抓起来,本就是不妥。”
他不紧不慢,耐心的解释道。
“这话从何说起?”
明珠冷笑了一下,说话间也透出一股刻意的冷疏,
“皇上怕是误会了,臣妾抓的人叫殷簌芳,不叫朱簌芳。”
朱胤凤眸微眯,静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温和的眉目间终于露出些许的无奈,笑叹道:
“你这丫头分明是小题大作,不管她是殷簌芳或是朱簌芳,她都是宁王的女儿。”
他这么一说,她一口气憋在心里,再也压不住。
“臣妾若是小题大作,那皇上就是有心偏袒。”
一字一字的咬牙挤出来,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把话给抵回去了,一下子给朱胤的心里添了不少堵。
果然,他眸光骤然深缩,明珠也注意到,他无澜的眼波里漾起来的一丝丝涟纹。
果然,她说偏袒,哪怕是点到为止,只要会牵扯到那个人一点点,他就不再给自己好脸色。
“这么说,爱妃知道朕偏袒谁了?”
他明知故问,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妩笑,那笑容里掺杂的,一半是漫不经心,一半又是冷冽。
“皇上心知肚明,还用得着臣妾说出来吗?”
她咧嘴冷嗤一笑,
“臣妾有自知之明的,从臣妾的嘴里说出这个名字来,只怕皇上也会觉得臣妾亵渎了名字的主人。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上爱屋及乌,这厢存心要偏袒了,臣妾就是心里有气,也再不敢去闹腾。更何况臣妾如今被人恐吓了一番,这胆子一小,自然什么也不敢做……”
明珠炮语连珠,笑得也阴阳怪气,一番忸怩做作,不禁连自己都觉得鄙夷,她向来是懂得周全的,此刻只能断定自己是疯了,既不给对方台阶下,也不给自己一个台阶粉饰太平,这么冲动而愚蠢的事,居然是她亲自在做的,还不停的在做……
所以,纵然他神色有多么深沉,目光又多么冰冷,明珠也始终迎视着,甚至刻意的勾起半边嘴角以示不屑,她想,这一刻就算自己的傲慢看上去有多么尖酸与刻薄也无所谓,至少不会是软弱的。
其实,她也相信他所说的理由,只是她管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纠结于其中的理由不止这一个,断定最重要的原因根本不在于此,他不承认,她却知道得清清楚楚,簌芳不就是李清阑的故友,不就是李清阑的军师吗?!
明知道如此,却非要逼着自己钻牛角尖,爱上一个人,有多费力,总是会和自己较劲……
又是一段近乎窒息的沉默,只有桌案上的香猊内弥香袅袅,游丝浮浮沉沉,让凝滞的时光一点点溜走,不知过了多久,明珠先别过头去,撇开了视线。
“臣妾斗胆,恳请皇上马上离开。”
她顿了顿,隐忍着满腔的郁愤,终于让自己心平气和的